刺繡不該被埋沒,它該被所有人瞧見,綻放光芒。
而如今,它有了登頂世界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離開的那天,陸芳柔和顧川澤,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都來送我。
人不約而同到的整齊,卻來者不善。
陸芳柔恨我,故意親密的依偎在顧川澤懷裏,眼帶挑釁。
而向來端正的顧川澤順勢緊緊摟住陸芳柔,低頭露出一個寵溺且無奈的笑容。
兩個人一副幸福很久的模樣。
兒媳尷尬地捅了捅兒子,想讓他提醒陸芳柔和顧川澤別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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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嘴巴一撇,不滿的砸吧著嘴:「爸和陸阿姨就是恩愛,某些人羨慕也沒用。 」
「還想故意捅破結婚證害陸阿姨,沒想到吧,反而撮合了爸和陸阿姨。」
「學小姑娘離家出走,呵呵,這個家沒她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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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漠地看向兒子。
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畜生白眼狼。
兒子從小就喜歡陸芳柔,覺得陸芳柔精緻會打扮,說話溫柔,比素面朝天,隻知 道河東獅吼的我優秀百倍。
可他不想想,陸芳柔對他毫無期待,更無責任,當然情緒穩定。
我生他養他,從小就送他上各種輔導班,每天風雨無阻的接送,放學他寫作業, 我也不得停歇,要給他和女兒製作學習計畫。
我吃的苦,並不比他少。
他和女兒各自成婚生娃後,疲於工作沒有精力照顧小孩。
我主動接過了照顧孫子孫女的重任,兒子女兒這才能緩口氣。
每日忙得焦頭爛額,我如何能比得過陸芳柔精緻美麗。
兒子這個利益獲得者,真是和陸芳柔如出一轍,永遠都站在高處批判他人。
我再看向女兒,她眼中有對我的不舍,但不多。
我送給她的昂貴玉鐲,已經轉而戴在了陸芳柔手上。
女兒從不輕易給人東西,這足以證明,女兒很歡迎陸芳柔加入這個家。
我閉了閉眼。
我浮生大半輩子操勞,卻隻教出這樣一雙兒女。
這比顧川澤背叛我,更令我覺得難過。
可我不能怪任何人。
過去的大半輩子,我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他們身上。
如今遭了報應,我該稱自己一句活該。
但以後不會了。
我早該明白,人要為自己而活,唯有自己,不會背棄自己。
我轉身,毅然決然的登機離開。
飛機起飛,我看著越來越模糊的幾個人影,饒有興趣的想。
我去北京需要一年,不知道回來時,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相比會很精彩吧。
在歲月的篆刻下
這世上的朱砂痣和白月光,都會變成蚊子血和剩飯粒。
9
我來到了北京,投身於非遺刺繡。
即使給自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但我心裏其實沒有底。
我始終自卑,覺得自己不如陸芳柔美麗,也不如顧川澤博學。
從我出生到人生走到盡頭,我就總是被圍在他人的光環之下,像一株毫不起眼的 野草,隻能給鮮花作為點綴。
我隻想滿足我最後的心願,讓刺繡被多一個人看見,哪怕隻有一個,也足夠了。
櫻花綻放之前,就要抱著凋零的決心。
但我沒想到,我繡出的作品會通往全世界,作為最精貴的展覽品。
而我本人,也漸漸成為所有人都尊敬的老師。
沒有人輕視我,更沒有想像中的刁難和折磨。
通往成功的大門一直都朝著我開放,隻是我從未轉身發現。
登上一個全新的平臺,成為刺繡領域的專家後,我才後知後覺。
並非隻有美麗和博學才叫成功。
所有的種子都值得等待,等待一個華蓋參天的未來。
日月不同光,晝夜各有宜。
讓花成花,讓樹成樹,才是生命最好的姿態。
博學會被人尊敬,美麗會被人喜歡,可我的刺繡也能讓人驚歎。
我並不比任何人差。
我漸漸有了自信,整個人散發勃勃生機,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老太太。
我和陸芳柔一樣,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歡,也和顧川澤一樣,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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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我登上網路,發現自己竟然成為了年度最受喜歡的女神級奶奶,頓時啞然失 笑。
來北京一年後,我被派往原來地方的大學返聘任教。
很巧,和顧川澤一樣的學校,一樣的職務。
我頓時恍惚,原來我不知不覺,已經站到了和昔日隻能仰望的顧川澤一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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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時孤零零一個人,走的時候,卻帶著一對母女。
李茹和念念。
她們是我認的幹女兒和幹孫女。
李茹年幼被拐賣到了山裏,生下了念念,因為不堪忍受男人的家暴,帶著念念九 死一生逃出了山區。
但逃出來後,李茹卻迷茫了。
她早已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又怕被男人找到,隻能帶著女兒躲躲藏藏,最後 藏到了我的院子。
我收留了兩人,將她們登記上我的戶口,成為我的女兒和孫女。
我看著窗外逐漸熟悉的景色,明白自己真的又回來了。
離開時,我難過自己婚姻不幸,兒女不孝。
可如今卻隻剩下釋懷。
我做了我應該做的,結局不好,該後悔的,不是我。
我不該為他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李茹給我蓋上毛毯,怕我凍著,念念撕開一顆糖果要先喂我吃。
我彎起眉笑了笑,滿眼和煦。
我失去一群虛假的家人,但我也收穫了兩個真心的家人。
我想過會和顧川澤見面。
但沒有想過,再次重逢,會是如此混亂的場面。
10
顧川澤被歇斯底裡的陸芳柔追著滿學校毆打。
「顧川澤,你兒媳女兒一起打我,你居然不幫著我!」
「我真是瞎了眼,屈尊降貴和你在一起。」
學校的學生都停駐在路邊,看著儒雅斯文的顧教授狼狽逃竄,儀態全無,紛紛竊
竊私語。
「這是第幾回了,陸芳柔可真兇悍。」
「也不能怪陸芳柔,聽說顧教授在家什麼活都不幹,陸芳柔一個人照顧一大家 子,能不瘋嗎?」
「真沒想到顧教授是這種人,從前沒聽說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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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的停下腳步。
從前我在時,顧川澤借著掙錢養家的優越感,連飲水機的按鈕都不願意按一下, 非要使喚我才行。
而陸芳柔信奉單身主義,很大程度上也是不想做家務。
兩個人湊到一起,除非有一方低頭願意幹活,否則定會鬧得不可開交。
陸芳柔心高氣傲絕不會動手,最開始隻能是顧川澤將就,但再好脾氣的人,也會 有厭煩擺爛的一天。
出現這樣的場面,並不奇怪。
但陸芳柔說,她被兒媳和女兒打是怎麼回事?
見我停步,校領導連忙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頓時眼裏的怒氣幾乎要溢出來。
校領導叫住兩人,板著臉死死盯著他們。
顧川澤吞了吞口水,眼裏閃過幾分畏懼,陸芳柔也像個鵪鶉一樣縮著腦袋。
我看著兩人有點好笑。
見慣了大千世界的人,再回過頭來看陸芳柔和顧川澤。
兩人真的平平無奇,頂多算是比普通人好一點。
我從前真是被困於一方天地,見識短淺,竟然因為這兩個人自卑半生。
校領導吼完顧川澤,又朝著我賠笑:「程書薇老師,讓你見笑了。」
陸芳柔和顧川澤兩個人齊刷刷地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
陸芳柔尖聲叫了出來:「程書薇,怎麼會是你,你不是去北京打工了嗎?」
陸芳柔從來看輕我,瞧不起刺繡,聽說我被人邀請去北京刺繡,隻撇敝嘴,覺得 我被人坑騙去打工。
顧川澤看著我,臉色卻蒼白了幾分。
校領導看著陸芳柔,頓時火冒三丈,指著顧川澤:「顧教授,請管好你的家屬。
顧川澤於是冷著臉讓陸芳柔閉嘴。
陸芳柔立馬就炸了,又要撲上去扭打顧川澤,嘴裏咒罵。
「你什麼意思,看到她回來,你又舊情複燃了是不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半夜偷偷看她照片。」
「顧川澤,你別想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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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川澤終於忍無可忍,反手重重一巴掌扇在了陸芳柔臉上,雙頰因為憤怒而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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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意思說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臉上看著我,心裏想別人。」
「我都知道了,你當年裝病找我結婚,隻是因為我長得像你死去的未婚夫。你
根本不愛我,你隻拿我當別人的替身。」 我呼出一口氣,神色冷淡。
顧川澤最終還是發現了。
他一直都是個敏銳的人,旁人愛他他或許不知道,但旁人不愛他,他一定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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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芳柔一個踉蹌倒在地上,聽到顧川澤的話卻怔住了,兩行淚水先一步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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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他,他要是還活著,怎麼可能讓我受委屈。」
「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個窩囊廢,當初程書薇果斷和你分手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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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川澤也頓住了,半晌,僵硬地扭頭想看我的表情。
我卻轉過頭不再看這場滑稽的笑話,隨著校領導辦理入職。
顧川澤在原地看了我很久,最終頹然地低垂下頭。
校園時光總是很愜意悠閒。
而顧川澤的家,總是醞釀著各種風暴。
自從進入校園後,我被迫聽說了很多顧川澤家裏的事蹟。
也在這些事蹟中,我拼湊起了這一年來,陸芳柔和顧川澤在一起後,家裏發生的 所有事。
陸芳柔剛剛進入家裏時,全家喜笑顏開,其樂融融。
可沒過多久,矛盾便顯露出來。
起初,是陸芳柔隻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高傲了一輩子,臨老了卻開始有寶 寶病。
總覺得自己是三歲的小寶寶,所有人都應該寵著她,以她的意願為大。
家裏但凡有人讓她不滿,都會被她陰陽怪氣諷刺一頓。
兒子女兒念著過往情義,總是無底線的包容忍讓。
可兒媳和女婿卻難以忍受。
在陸芳柔又一次和兩個孫子孫女爭搶食物後,兒媳終於忍不了,和陸芳柔大吵了 一架。
陸芳柔當即就瘋了。
在舞池中扭動時她是鮮活有生命力,可這架勢拿到了家裏,就成為了全家最難纏 的潑婦。
即使兒媳比她年輕,也沒有能制得住她。
兩人幾乎將家給拆了,最後是兒子強勢抱走了兒媳,顧川澤又摟著陸芳柔哄半 天,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鬧劇雖然結束,可兒媳和陸芳柔的梁子就算結下了。
以此為開端,家裏每天都在上演各種因陸芳柔而起的大小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