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愣住,還不待消化眼前的情況,就看一個人影從房間的暗角走出。
林昀的臉一點點暴露在暖色小燈的光下。
他漫不經心地晃著手裡的銀銬,一把將我拉進他懷裡銬上。
笑得散漫不羈。
「阿榷,誰想跟你是兄弟。
「乖,叫老公。」
14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昀。
他低頭毫不遮掩地親了我一口:「這麼震驚幹嘛,是你親口說的,咱倆是情侶。」
一旁的孟霄冷冷出聲:「夠了。」
季淮鳴也幽幽開口:「按照約定,今天阿榷該歸我。
「林昀,你越界了。」
林昀卻抱我更緊了,一臉混不吝瞧著另外二人。
「不行,你都霸佔三天了,今天必須歸我。況且,人都是我出謀劃策搞來的,理應我先享用。」
他們的對話給我 cpu 都要幹燒了。
搞半天,我他媽全心全意信任的兩個人,早就和季狗狼狽為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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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鳴沉思片刻,帶著孟霄離開。
門一合上,我胳膊肘用力懟上林昀的肋骨,將他推開。
火冒三丈:「林昀,我他媽弄死你!」
林昀也不反擊,隻緊緊抱著我,捂住我的嘴。
片刻後,看我不再有動作,才低聲開口。
「事情有些復雜,現在無法解釋,但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我怒目而視:「剛才你親口承認,你幫他們把我搞來的。」
他低頭抿了抿唇,語氣誠懇。
「我剛才說的話裡,隻有我『不想隻做你兄弟』是真的,我確實暗戀你好多年了。」
「所以請你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晚上,林昀和我睡在一起,一夜無眠。
林昀說他在季淮鳴剛回國時,無意間發現季淮鳴在張羅勢力針對沈氏集團,而沈家有與其接應的內應。
林昀混入其中,原本是為了收集證據把他們一鍋端,卻沒想到他們的目的是我。
但目前來看,綁走我不是為了好好談條件,他們似乎還有更隱秘的目的。
按他們所謂的約定,第二天我「歸屬」於孟霄。
看著曾經每天跟在我身後的人,我心底翻湧起強烈的怒火,卻不得不壓制住。
他找了一個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
我看著遞過來的素描紙,不知道他打什麼算盤。
看我沒動,他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笑了。
「也是,你是這京市裡矜貴的小少爺,哪能屈尊給我畫畫啊。
「可能你不知道,我以前最喜歡的就是畫畫了。
「可是……」
可是什麼,他沒有說。
隻是那天他看我的眼神很復雜。
有仇恨,也有悲傷。
如今我的腦子已經亂成漿糊,但我有個清晰的認知。
他們發瘋變態般的行為,也許要針對的不是我。
而是用我做餌,引出他們想要的。
15
比起林昀和孟霄,我更害怕「歸屬」季淮鳴。
畢竟他是真的不要命的瘋。
然而隔天夜裡,我正戰戰兢兢想著要如何應對季瘋狗,孟霄大步流星進來。
他熟練而迅速地將我捆住,蒙上眼罩,扛在肩上扔到車裡。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扔到冷硬的水泥地上。
眼罩被摘下,四下環顧,是在一棟廢棄的工廠。
距離我八九米的地方,全部灑滿了汽油將我包圍。
我眉心一跳,他們要放火?!
季淮鳴蹲下身,居高臨下看我。
「別指望林昀來救你,他既然不是誠心合作,我隻能計劃提前,把你轉移走。」
我說怎麼沒看到林昀。
還以為這也是他將計就計的一環,原來是他暴露了。
心裡湧起不安,我張惶道:「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他吸了口煙,煙圈吐在我臉上:「等著吧。」
季淮鳴不知從哪兒搞來把椅子坐著,孟霄倚靠在水泥柱上。
他們完全沒有給我解開繩子的打算。
沒過多久,鐵閘門外傳來蒼老卻熟悉的聲音。
「小鳴,叔叔來了,把我兒子放了吧,他從小被我寵壞了,哪吃得了這些苦。」
我猛地抬頭。
從沒想過,他們的目標竟然是我爸!
孟霄聽到聲音,垂直身側的手默默攥緊。
季淮鳴捻滅手裡的煙,一把拽起我,像拿盾牌一樣把我攔在身前。
在我耳邊低啐一聲:「都他媽怪你那個竹馬兄弟,否則不會走到今天魚死網破的地步。」
我爸從微微升起的閘門縫裡爬進來。
也許是見慣了大風大浪,面對現在的場面,他隻是望著我,神色擔憂又慈愛。
「小鳴,你從小是個乖孩子,現在放手,一切還有回頭路。」
季淮鳴扯了扯唇角:「老東西,你當初害死我爸媽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回頭路。
「憑什麼你兒子能活得這麼天真單純,我卻要跟狗似的逃到國外自生自滅?!」
我爸擰眉:「你爸媽的事情我很抱歉,但他們的死真的與我無關。」
「你放屁!」季淮鳴激動起來。
「你別激動,先放了小榷,咱們可以報警,讓警察重新調查當年的事情。」
季淮鳴冷笑了一下:「現在外面已經都是警察了吧,我還不了解你?你怎麼會讓我活著離開。
「我馬上就能帶你給我爸媽當面贖罪了,有你的寶貝兒子陪我下去,我不虧。
「你這樣的垃圾,怎麼養的兒子偏偏這麼單純愚蠢。」
這說,季淮鳴把燃著火苗的打火機往潑灑汽油的地方一扔。
霎時間火光四起。
這時候,季淮鳴反而悠閑起來,用下巴點了點不遠處的孟霄。
「老家伙,這還有一筆債要還呢。」
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狼狽失態的父親。
在火燃起的那一瞬間,他倉皇後退著想跑,卻絆倒在地。
季淮鳴聲如鬼魅縈繞在我耳邊:「知道這老東西為什麼那麼寵你嗎?
「因為在你之後,他沒了生育能力。不把你保護好,他就要絕後了。你說,這算不算他的報應啊。」
那一邊,父親並沒有認出孟霄真正是誰,反而怒斥。
「你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讓你保護小榷,你竟然背叛他!」
孟霄眼裡映著熊熊火光,就好像他的眼裡充滿著絕望的怒火。
他掐住父親的脖子,問:「董事長,你還記得孟憐嗎?」
父親神色茫然,對這個名字毫無反應。
孟霄蒼涼地笑了,他回頭看我。
「沈榷,你五歲那年,差點被一個女人用菜刀砍到,那個人,是我媽。
「她為什麼會去砍你,因為她突然得知,把她肚子搞大的城裡大學生,竟然是個闊少爺,消失的幾年裡已結婚生子了。
「她才知道,她和她未婚生下的兒子被拋棄了。」
我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所以,孟霄竟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父親像是才想起來,臉上有些惱怒。
「我跟孟憐,你情我願的上床,我還給了她一筆錢,誰能想到,她懷孕了,還把你生下來。」
砰——
父親被孟霄狠狠踢了一腳,撞到墻根上。
孟霄一腳踩在父親的胸口:「我和沈榷都是你兒子,憑什麼你要他不要我,憑什麼辜負我媽?!」
父親身子老弱,這一擊直接暈了過去。
16
自汽油被點燃,外面就傳來警笛聲。
「原本我們計劃,玩死這老東西心愛的兒子,再奪了他的家業。如今這樣也行,能帶上你們父子一起死,不虧。」
我根本不相信他對我爸的指控,忍不住乞求。
「我替我爸死,你把我爸放了行嗎?」
他輕嗤:「想得挺美。」
那邊孟霄對著已經昏迷的父親猶不解恨,已經把他打得血肉模糊。
我驚恐大喊:「孟霄你住手!」
季淮鳴似乎嫌棄火蔓延的速度太慢,拖著我就往汽油中心走。
似乎對我的喊叫和掙扎有些不耐煩,他對著我的肚子狠狠來一拳。
語氣帶著病態的癲狂。
「寶貝你知道嗎?高中我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是真的想把你打死來著。
「可鬼知道,我當時莫名就想親你,結果就他媽的一下想了這麼多年。想弄死你爸,再把你佔為己有。
「但還好,我們即將同生共死,多浪漫啊,是吧?」
他媽的,沒看出來季狗還是個瘋批戀愛腦。
他抱著我坐在汽油桶的中央,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吻上來。
「趁死之前,老子要把這些年沒親到的嘴兒都親個夠!」
我被承受著他的侵襲,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生生嚇出淚。
迅速蔓延的血跡從他身上侵染到我衣服上。
他中彈了。
抬頭,前方卷閘門處,爬進來的林昀舉著手槍氣喘籲籲。
他臉上帶著焦急和歉意沖向我,慌慌張張給我解開繩子。
「對不起阿榷,我來晚了。」
原本,林昀偷到季淮鳴違法的證據後報警,卻被他倆發現,打暈在別墅,並把我轉移走了。
可這時我根本顧不上這些,發瘋一樣跑向著火的中央嘶吼。
「孟霄!住手!
「哥——!」
孟霄身形一頓,沒有回頭。
我哭喊:「哥!你和爸出來!一切都還能挽回,別再錯下去了!我可以給你錢,給你家產,我一直都把你當哥,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好不好!」
林昀死死抱住我,生怕我被火焰燒到。
孟霄靠坐在警察狙擊的視線盲區,把自己和父親銬在一起。
輕輕笑了:「你們沈家,果然隻有你,天真到愚蠢。」
「下輩子吧。」
下輩子,再好好相處。
轟——
一旁被火侵蝕的鐵架轟然墜落。
大火瞬間將裡面的人吞噬。
17
季淮鳴中彈後,搶救無效死亡。
孟霄和父親的葬禮,辦得極為簡潔。
母親與父親相敬如賓,葬禮結束後,她先去了國外療養。
三個月後,警察抓到了季淮鳴父親當年的秘書。
為了自保,這人一直偷藏了一份我父親收買他的證據。
對我慈愛寵溺的父親,原來是個薄情寡義的惡人。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龐大的沈氏集團,轟然坍塌。
恍若夢一場。
18
我來 C 國已有兩年。
在街邊開了一個小店維持我和母親的開銷,打發時間。
初夏的午後,日光溫柔,暖風微醺。
我靠在門邊的搖椅上,閉目養神。
電視上正播著世界各地的新聞。
「據悉,林氏集團總裁林昀,前日於京市機場發生車禍,不治身亡。後續情況,記者將持續關注……」
我驀地睜開眼,世界在這一刻被按下靜音鍵。
我看著電視裡的主播嘴唇張張合合,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說什麼?
林昀死了。
是我認識的那個林昀嗎?
可是兩年前,我們在機場分別時,他還好好的啊。
兩年前,我決定來國外陪母親,打算無限期的先遠離這片傷心地。
林昀那時難過地看著我:「你明明知道我對你……阿榷,你把阿姨接回來,我也能照顧你們。」
在那段時間,林昀曾認真地給我剖白了他對我的感情。
小時候玩過家家時,因為小伙伴裡沒有女生,扮演夫妻時我總說我是他老婆。
所以大人打趣問他長大要娶什麼樣的人當老婆時,他總是會在心裡默默回答。
他要娶沈榷當老婆。
說不震驚和不感動是假的。
好兄弟一直覬覦我,這換誰誰不震驚。
但我似乎並不反感,甚至想到如果要跟他過一輩子,似乎也是可以的。
我和他從出生就相識了, 大多時間都是他在照顧我遷就我。
但如今我家落敗, 林家如日中天。
如果林父林母知道天之驕子的林昀要跟我出櫃,怕是能拿著拐杖把我打出三裡地。
所以我回避了林昀的感情,毅然決然離開。
可,如今才過了兩年。
他怎麼就,沒了呢?
臉上濕潤一片,我早已泣不成聲。
世事怎麼總這樣無常, 先是父親和孟霄,再是林昀。
我都還沒有回應他,我還沒有跟他好好道別過。
我發現,我一直都, 有點想他。
可他沒了。
門吱嘎一聲, 觸動風鈴聲清脆。
我背過身捂住臉, 用英文說:「不好意思, 店主今天有事,現在打烊了。」
進來的身影一動不動,一聲溫和的低笑傳來。
「可是,我約了心愛的人,要在這裡相見。」
回頭, 哭得更慘了。
「我在做夢嗎, 老林……」
他張開雙臂:「你可以感受下, 是不是做夢。」
我緩緩走過去, 輕輕抱住他。
是熱的。
眼淚蹭到他衣服上。
「老林……」
「我在。」
「林昀……」
「我在。」
「老林你嚇死我了,我才看到新聞,說你死了……」
他摸摸我的頭:「我錯了阿榷。
「可是我爸說, 除非我死外面, 否則他不會承認我對你的感情, 所以我就搞了這一出。
「至於繼承人的位子, 我丟給我弟了。」
我淚眼朦朧抬頭:「我沒記錯的話,你弟今年才小升初。」
他無所謂笑笑:「他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小孩了, 該擔起重任了。」
晚上, 林昀向我的母親再次表白了自己的情感。
我局促不安的立在一旁,等待來自長輩的第一波阻攔。
母親卻隻是輕嘆一聲:「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自己決定吧。」
母親這邊解決了, 我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林昀和家裡決裂。
就在我憂心忡忡想著如何讓他和家裡和好時, 某天夜裡卻聽到林昀跟家裡打電話。
「媽您放心吧,我嶽母這邊完全同意。
「不, 目前還不想回去,您和我爸再多管幾天公司唄。
「我怕您和我爸追憶過去嚇到阿榷,他這兩年心理狀態好不容易才調回來。
「對對對, 是您出的主意我才能追到老婆,但阿榷現在……」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我正抱著雙臂饒有興致看著他。
「對面是阿姨嗎?老林,你繼續說啊。」
隻聽聽筒那邊林母猛地掛斷:「啊呀, 被兒媳發現了!」
我驟然板起臉,反鎖住臥室門。
「林昀,你等著追妻火葬場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