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闊分神提醒:「是額娘。」
我捉住團子作亂的爪子,歪頭:「兩個字很難學。」
李君闊從善如流:「那你教他說爹。」
「......」
很多奏折在李君闊眼裡不如茅紙,他批得背後發汗,讓太監給他扇風。
突然他問我:「小橘兒想不想做清渠的皇額娘。」
「......」我搖頭,「我已經是他的額娘了。」
李君闊盯著我,半晌低下頭,繼續批奏折。
我繼續一聲聲教團子。
「寶寶,叫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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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做大皇子的皇額娘。
我隻想做團子的娘。
李君闊問我,想聽我的拒絕。
我不會去揣測,如果我說想,他會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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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大半年,後位依舊空懸。
宸妃被封貴妃,代理六宮事宜,芳嬪升了良妃,舒貴人成了舒嬪,連秦答應都變成了常在。
這一年,全員晉升,每個人都前途坦蕩。
隻是另立新後一事歇十天鬧十天,風聲不斷。
葉易微依舊榜上有名。
她收斂起脾氣,待人都周到妥帖起來。
十分符合這個「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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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臨終前對我說的話,我一個字不敢忘。
關於秦家今後行事,我也託二哥轉遞給爹爹。
但我懷疑他病忘了。
在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早朝,秦家冷不丁被定國公參了一本。
說我爹貪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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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秦,秦答應也姓秦。
從前一本族譜翻不到相同的親戚。
這次被參,兩家卻是共同獲罪。
定國公做事還是全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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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消息的我和秦常在相視一笑。
誰都知道,我們倆是出了名的窮光蛋。
想來不會有事。
誰知道,這件事如野火蔓延,連綿燒出許多太陽底下的腌臜事。
我家院子裡被挖出一箱子黃金。
秦答應家兩箱。
許多高官接二連三被揭發出各種受賄罪行。
與科舉都牽連甚深。
這次我和秦常在笑不出來了。
天地良心。
我爹貪汙?他貪汙肯定給我送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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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常在邀我去向皇上申冤。
我們跪在養心殿門口,人來人往。
沒有等到李君闊的準入。
卻得到了禁足的消息。
杳兒攙我離開時,舒蘭音與我擦肩。
我聽到她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勞周公公傳遞一聲,貴人舒氏給陛下送些點心。」
直到她進門,聲響還能聽見。
我問杳兒:「我的膝蓋可是壞了,怎麼走得這麼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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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禁足在永壽宮。
秦常在被貶為秦答應。
舒貴人深得聖寵,接連侍寢,晉為舒嬪。
風水輪流轉,永壽宮的門前的嬉鬧聲流淌到了別家。
我半夜夢魘,哭著嚇醒過來。
杳兒拍揉我後背。
我攥住她的衣襟,渾身發顫。
我說:「杳兒,我想皇上了。」
杳兒跟著難過,一迭聲安慰,說:「娘娘放寬心,外頭鬧得厲害,您在永壽宮裡反倒清靜。」
我淚眼蒙眬,與她說我做的噩夢。
「杳兒,我夢見皇上厭棄我,把大皇子送給良妃照顧。」
「我跪在良妃門前,她抱著大皇子讓我滾。」
「她說,罪臣之女不配照顧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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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杳兒說了謊。
演技並不高超,她不知道,我琢磨這幾句話,在床上攤煎餅了半宿。
但效果卻很好。
隔日,大皇子被抱到我房中。
嬤嬤說是大皇子許久不見我,哭啼得厲害。
我看著小團子對奶娘的懷抱戀戀不舍。
心想,宮裡頭睜眼說瞎話的人還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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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岔五,我就要寫點酸詩訴相思。
對枯枝發呆,看落雪垂淚。
時間仿若倒退回14歲那年,門庭冷落,角門處有小太監悄悄給我送銀炭。
我抱著團子,在杳兒面前喃喃:「寶寶,爹爹還是記得我們的。」
杳兒心疼得背過身子拭淚。
如果溫瑾在,她大概會耐心教我。
「主子,話不能說太明。」
「你得說,豐年好大雪,一晃竟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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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消息總是滯後。
比如舒嬪被晉為淑妃,我才得知她有孕。
比如秦家洗清冤屈了,我才知道秦答應搬入了良妃宮裡。
比如,偶然提起良妃,杳兒才提醒我,現在是良貴妃。
解禁的聖旨早就頒下,我躲在屋裡。
並無人在意早失聖心之人的行蹤。
杳兒勸我:「天冷,娘娘在宮裡歇歇。」
有新來的小宮人好奇,說這裡的娘娘是何人物,獨佔一宮,育有長子,卻從不見皇上過問。
老人便告訴她:「你有所不知,半年前賢妃娘娘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宮女稀奇:「為什麼失寵了?」
「聽說是她家被誣陷貪汙,被陛下罰禁足兩個月,就失寵了。」
「不過兩個月,就成這樣了?」
「你懂什麼,見面總有三分情,皇上身邊不缺伺候的人,長久不見,能不淡嗎。」
杳兒捂住我的耳朵,氣勢洶洶命人去罰那兩個長舌鬼。
我擺手,抱起暖爐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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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第一句話學會了說「爹爹」。
他把一個字反復掛在嘴邊,見了誰都喊「爹爹」。
永壽宮熄燈早。
我和衣躺下,思緒抽離前,聽見房門吱呀被推開。
冷風灌進,我睜開眼要叫。
「小橘兒。」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先一步落在我的耳中。
霎時,我眼眶通紅,串串淚滾落,抱起被子往後縮。
黑暗中,李君闊提膝,一隻腿跪在榻上,欺身往裡尋我。
長臂一撈,將我擁入懷中。
他身上有風霜寒意,凜冽凍人。
我捶他胸口,死死咬住唇,淚水打濕他的前襟。
「怪我,小橘兒應當怪我。」李君闊吻住我的唇,話語斷斷續續旖旎出聲,「我知道你想我,怨我,把你拋在永壽宮這麼久。」
「但小橘兒,我寧願你怪我,也不想把你牽連進事端中,唯願你與孩子安穩,別被汙糟的瑣事纏身,前朝的亂子,後宮的算計,都不要沾染到你,這是我的下下策。」
絮語不休,他仿若要把半年的情話說與我聽。
掙扎變成順從。
嗚咽變成抽泣。
我埋首於他的脖頸間,感受他落在我耳後的親吻。
「逸郎,可,可你怎麼才來啊。」我哭得狠了,說話都打嗝。
李君闊雖心疼,卻也被逗笑。
「你怎知我沒來。」他說,「你每晚睡得那麼早那麼沉,我來時你也沒有察覺。」
「隻是再不弄出響動讓你知道,清渠就要隨便抓個太監喊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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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闊如願聽到了團子的一聲「爹爹」。
永壽宮的宮人翹首以盼,以為娘娘終於復寵。
內殿,隻有杳兒在內服侍。
李君闊給我夾菜:「放肆!朕若不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如何會來看你!」
我用筷子指了指他面前的羹湯,推碗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