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無力感讓人煩躁,我兀地推開李君闊,覺得他一點不懂自己有多重。
「......」
這夜李君闊格外溫柔。
不像是醉了酒。
事後我兩眼泛紅,淚水打濕在他的胸膛,他用吻替我拭淚,又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小橘兒,別怪我。」
94
王將軍回程時帶走了舒答應的大哥。
我弄不懂其中的名堂。
隻知道那段時間,舒答應常收到宮外的東西,卻不是金銀,而是薄薄的小冊子。
她與宸妃同住,走動得更頻繁了。
宸妃對她的態度似乎松動不少。
起碼不會在我跟前說:「舒蘭音就是個笑面狐,我可不敢收她的東西。」
她現在說:「舒家的小子,但願他打仗能有他弟弟賺錢的本事一半大。」
95
慎親王可能是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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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將軍回西北沒兩天,突然傳到急報有戰事發生。
前朝後宮跟著緊繃起來。
李君闊不常來後宮了,我每次去養心殿,他總是埋首於奏折堆裡。
後來他與大臣議事頻繁,我也不再去找他。
我去找皇後,皇後雖然生病卻依舊打起精神來陪我,走時她親自送我出門,目光卻落在我身後。
「跟你來的侍衛眼生。」她斂眸,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兄長倒是少跟著你了,莫不是調走了?」
我搖頭:「他說有事,與人調了班。」
「哦,這樣嗎。」
皇後搭在我胳膊上的手垂落,本就孱弱的身體似乎要被吹倒。
她對我擠出一抹笑,苦澀得像咀嚼了藥渣。
「回去吧小橘兒,本宮有些不適,這幾日怕是見不了你了。」
她轉身離開,挺直的肩膀塌了幾分。
我總覺這是落寞。
像我過去聽說李君闊要選秀時一樣。
96
我約秦答應去找宸妃。
秦答應不敢,擺手說宸妃天天舞刀弄槍,上次差點砸到她。
邊關有戰事,宸妃好像也跟上戰場了一樣。
我看宸妃舞槍,舒答應也來了,陪我下棋。
她很精明,棋藝精湛,這次卻心浮氣躁,每一步落子都要等上許久,最後還輸了。
「莫不是你在讓我?」我皺著臉,還沒看懂自己怎麼贏的。
舒答應笑笑,卻說是我精進了。
我兀地想起,舒答應的哥哥也上了戰場。
舒家長子上戰場,舒家庶子把流水的資財往西北送去,減輕了不少國庫負擔。
她呆望向宸妃,看她一棍子敲在樹上,落葉紛飛,像是也被打著了,一個激靈。
舒答應開口:「這棍子打在人身上,多疼啊。」
她臉上閃爍一瞬的後悔,自己搖搖頭又甩開了。
我聽到她喃喃自語:「還要建功立業的。」
樹上的果子砸了下來,落在宸妃臉上,正正好砸中眼睛。
宮女嚇一跳,簇擁過去要請太醫。
宸妃推開她們,喘著粗氣走到我身邊,額上盡是汗珠。
她砸傷的是左眼,卻按在右眼眼皮上。
很是不滿,宸妃說:「我左眼總是跳,俗話說左眼跳災,小橘兒你可信這個說法?」
我是信的,小時候上學堂,每次出神要被夫子抓到,左眼突突跳。
但是我說:「子不語,亂力鬼神,姐姐,你別信。」
果然,下一秒宣旨的公公來了。
舒蘭音被晉為常在,連帶著我封妃的旨意也姍姍來遲。
97
我生育有功,太後是同意封我為妃。
但李君闊說,本來有孕合該封我為妃,這次誕下皇長子,封為貴妃也是情有可原。
他這麼說,太後極其反對。
「封妃足矣,再封為貴妃,隻在皇後之下,秦氏怕是壓不住這榮寵。皇上偏愛秦氏哀家阻撓也無用,到底芳嬪失子不久,國公府那裡陛下總要留些面子。」
事情僵持不下,最後還是李君闊退讓一步,封為賢妃,遷居永壽宮。
我根本不在意這些,為貴人、為嬪的時候我也怡然自樂,隻要冬天不克扣我炭火,夏天不短缺冰例,吃穿不愁,什麼位分都不重要。
畢竟我攢了那麼多錢,要送給爹,爹都要絕食賭氣的。
98
舒蘭音被封為常在,說明舒家大哥立了功。
宸妃也眉開眼笑,能立功那就是局勢向好。
隻是她這份喜悅還沒有維持多久,三天後一則消息在京城炸開。
王將軍,戰死。
99
王將軍是為了救二小姐死的。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雖然我軍佔優,但敵軍的詭計頻出。
二小姐領兵,大贏敵方,卻因為追擊敵寇,落入陷阱,被俘。
王將軍奇襲敵軍大本營救女,反遭奸細所害,提前泄露了消息。
他剛救下女兒,就被團團包圍,兩人浴血奮戰一夜,二小姐背著父親的屍首幾乎是爬著回到我方軍營。
本來因為主將驟然離世,軍心渙散。
但二小姐不顧自己傷勢,以身作餌引敵軍入圈套,再與舒家大哥裡應外合,硬是在亂戰中把敵首與其子的首級取下。
如今與王將軍的遺體一起回京的便是那兩顆頭顱。
敵軍群龍無首,送來了求降書。
仗打完了,打贏了。
卻輸得徹底,先帝那麼忌憚王家,就是因為西北離不開王家。
現在王家的脊梁骨被斬斷,朝野動亂。
100
群臣暢叫揚疾。
多的是請旨重賞舒家長子,意欲培養下一個西北王家。
指責王二小姐身為女子出戰,影響戰局導致王將軍戰死的言論甚囂塵上。
王二小姐,似乎成了妲己一般的罪人。
宸妃和舒常在住在一起,幾日門庭緊閉。
宮人都避著兩人。
就好像舒家和王家都死了人。
舒常在推脫身子不適,連門也不出了。
戰事的餘波一直蕩到了深宮之中。
杳兒給我傳來消息,說宸妃娘娘一身素衣,在養心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姐姐......為什麼跪著?」
我急著要去找她,怕是李君闊罰了她。
杳兒拉住我:「宸妃娘娘並未犯錯,而是......而是為王二小姐請封,讓二小姐繼承將軍爵位,領兵西北。」
「......」我頹然坐倒在榻上。
「皇上答應了嗎?」
「還沒有。」
「那......」
「宸妃娘娘準備跪到皇上答應。」
101
先帝的難題重新落到了李君闊的面前。
王將軍是有兒子的。
但隻聽說過他聰明,熟讀兵書,平日裡做著軍師的活,這樣的人能運籌帷幄,卻提不起槍。
王家出了兩個良將,都是女兒。
不知是福是禍。
我讓杳兒留意養心殿的消息,就算我平素算不得聰明,也清楚這並非我可以參與的事。
朝堂,後宮,太大了,牽扯太多的人和事。
我懷揣著一團梳不開的亂麻,焦急不已。
杳兒終於回來了。
兩天一夜,宸妃滴水未進,如同跪死在了養心殿門口。
杳兒說:「陛下同意了,還給二小姐破格封了職。」
她又說:「宸妃娘娘聽到旨意後,硬生生自己走回了翊坤宮,在殿門口暈死過去。」
102
我去看望宸妃。
她卻沒有醒,好像陷入了一場噩夢。
氣息衰微,嘴角下撇,太醫施了針,說救回來了,但宸妃還是醒不過來。
我在黃昏時分回宮。
殿內靜悄悄的,掃灑宮人都輕手輕腳。
我進去一看,李君闊來了,在榻上睡得正沉。
我躡手躡腳進屋,半趴在床側,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臉,還有眼底的烏青。
宸妃在賭李君闊與先帝不一樣。
李君闊不是不知道二小姐的本事,他隻是被太多人的利益和世俗的規矩束縛住,有些東西有些事,你明知道是對的,是可以做的。
但是卻不能做。
因為這不是一個合適的時代與時機。
我在路上還埋怨他,真見到他累倒在床上,那點埋怨就顯得幼稚可笑。
哪兒有什麼黑白分明呢。
李君闊感覺到我的氣息,睜開眼睛。
他偏頭,墨色的眸子裝進我愁雲滿面的臉,忽然展開了笑容。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長大了,會疼人了。」
103
宸妃隔天才轉醒,不願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