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跳得很好,臉上紅撲撲。結束後,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離開之前,他怯怯地問我:「這支舞還沒有名字,可以請您幫忙取一個嗎?」
我給了他一個沒有任何私欲的擁抱,輕聲說:「玫瑰少年。」
17
走向第二層的時候,懷裡的菜刀忽然蠢蠢欲動。
察覺到他的情緒,我如同捧著他頭顱一般捧著菜刀問:「怎麼了?我的親親老公。」
是的,在副本裡,寧君安的意識可以寄託在菜刀上。
雖然他的人不能跟我一起行動,但其實這幾天他一直和我同在。
我本以為他是吃醋於我剛剛擁抱了少年。
沒想到,下一秒,我感受到他傳遞給我的情緒:「這個副本不好,這些詭異很可憐,卻被束縛在這裡,我想毀了它。」
「好巧,我也想。」
我親了親刀面,再次收好,朝二層走去。
在這裡,我看到了一個全身都是血洞的女生。
她蜷縮在角落,一直埋著頭哭泣。
這是一個厲鬼。
我絲毫不覺得恐懼,邁步朝她走去,在她身邊停下,學著她的樣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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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還從系統商城購買了兩杯奶茶,遞了一杯給女生。
女生抬起赤紅的眸子,看了一眼,默默開始吸奶茶。
許久之後,她忽然出聲:「好多年沒有喝過這個味道的了,謝謝你。」
話匣子一打開,她告訴了我她的故事。
她和閨密一起在國外留學,沒想到,閨密談了一個賭鬼男友,經常找閨密要錢。
閨密為了躲避男友,便借住到了女生的出租房裡。
沒想到賭紅了眼的男友也追了過來,拿著刀子就要威脅閨密給他錢。
女生為了保護閨密,被閨密的男友捅了 33 刀,當場去世。
而更可怕的是,女生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是閨密在男友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把女生和男友一起關在了門外。
任由女生尖叫,任由鮮血滲透門縫,閨密就是不願意開門。
最後,女生無辜慘死。
閨密卻當著所有人的面,辱罵女生的媽媽,說,是女生自己要救她的,關她什麼事?
而女生的媽媽,僅僅是要一個公道而已。
「你說,真的是我自作自受嗎?是我不應該幫助她嗎?這個社會,救人反而錯了嗎?」
女生流著血淚,混合著奶茶一起喝了下去。
我掏出一張紙巾,一點點地幫她擦去血淚,輕聲告訴她:「你沒有錯,她犯她的罪,你積你的德,善良從來都是一個好品質。
「隻是,人的選擇要隨著時代的變化而更改。在這個時代,助人為樂並不是第一要務,認清這個人值不值得你幫助,才是第一要務。
「當然,如今很多年輕人的價值觀都是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好。」
女生被我說得一愣一愣,忽然「撲哧」笑出聲來:「但你不是這樣的人,不然,你不會坐在我旁邊。」
我伸了個懶腰,自嘲道:「哎呀,沒辦法,我這人就是閑得慌,愛多管閑事。」
離開之前,我送了她一套幹凈的衣裙:「其實你和我是同類。」
這樣也很好。
聰明人太多了,這個世界就慢慢冰冷了。
總歸還是需要一些傻子的。
18
我走向第一層。
才走到古塔陰暗的樓梯上,就聽到了陣陣悽厲的慘叫。
還有一聲聲高亢的嚎叫。
慘叫的是人,嚎叫的……是某種動物。
懷裡的菜刀發出「嗡嗡」聲。
我接收到寧君安傳遞給我的信號:「樓下危險!」
我脫掉外套,露出紅色裙子,把腸子纏在脖子上,枯手夾在腋下,握著菜刀……
造型別致地走向詭塔第一層。
大門敞開,粗獷的石地板上,鮮血匯聚成小河,一點點朝我腳邊蔓延。
我抬頭看去,裡面似乎是一個屠宰場。
雖然視線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見,許多牛高馬大的怪物手持屠宰刀,正對著案板上和倒掛著的人磨刀霍霍。
那些人,是我這一路下來沒有見到的其餘 8 名玩家。
我先前還找每層的詭異問過,可他們都表示不知道。
說玩家們今天一大早就說去一層商量事情,然後沒有回來。
怪物們大多兩三米高,穿著衣服,可頭頂的要麼是貓頭,要麼是狗頭。
露出的手臂毛茸茸,屁股後面吊著象徵它們物種的尾巴。
甚至還有穿山甲模樣的人形怪物。
「不是要殺貓嗎?不是說它們是第一層的詭異最好欺負嗎?來啊,卑賤的人類。」
怪物們猙獰大笑,直接把其中一名玩家開膛破肚。
機械音冰冷無情。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8 人。】
此時,我終於明白,雖然詭塔的其他詭異暫時都不殺人。
但第一層,顯然不是。
19
一個貓頭抓住一名玩家的胸膛,微微一挖。
伴隨著那名玩家的慘叫,他的內臟竟活生生被貓頭挖了出來。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7 人。】
貓的綠眸中泛著怨毒的光,像是在發泄情緒般,一口一口地啃食起來。
「現實中,我們隻是需要一塊地盤棲息,並不佔據人類的地盤,你們卻大肆虐殺我們。
「甚至連好心人給我們準備的籠子裡,你們都要投毒,要折斷我們的四肢,要欣賞我們的慘狀,滿足你們奇怪的癖好。」
它每說一句話,四周的怪物們就按照相同的方式對待這些玩家。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6 人。】
「遊戲裡,我們本不想惹你們,可你們卻無知地來招惹我們,企圖消滅我們。愚蠢又惡毒的人類,你們不會真以為,第一層的都是廢物吧?」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5 人。】
我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是這些新玩家耐不住寂寞,不敢對詭塔樓上的詭異動手,於是想從第一層開始做任務。
沒想到,惹到了硬茬兒。
20
「啊——救救我,救救我!」
躺在砧板上的玩家看到了我,他顯然記得我是玩家,此時也顧不得我毀容的臉,拼命地沖我嘶吼起來。
我環顧此處煉獄,本想說點什麼,可才張嘴,怪物們動了。
他們似乎故意在做給我看。
當著我的面,以人類虐殺動物的方式,把玩家一個一個虐殺。
「人類女孩,雖然你是第八層的家人,但你也沒有資格插手我們這裡的恩怨。
「我奉勸你,趕緊走。」
【初始玩家: 16 人;存活玩家: 4 人。】
我沒有動,反而走到了為首那隻怪物面前,握住了它爪子上的屠刀。
我睜大近視眼,和它真誠地對視。
「如果你們和你們口中卑賤的人類一樣,大量虐殺這裡的無辜人類,那你們和那些卑賤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無差別殺戮帶給你們的隻是短暫的滿足,卻會有長久的空虛。最終,你們會變成真正的詭異,長眠於此。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你們真的甘心永遠這樣活著嗎?
「你們不懷念陽光和花香嗎?不懷念一起在草地上打滾的日子,不懷念好吃的凍幹貓條,不懷念曾經給過你們溫暖的那些人類嗎?
「說不定,那些救助過你們的人類,他們也深深地愛著你們。他們也在為你們的離開而悲傷,每天都在祈禱,我的小貓小狗啊,我的毛孩子啊,能不能在喵星、犬星、動物星過得開心一點呢?有沒有想爸爸媽媽呢?
「他們甚至天真地在祈求上天,下輩子,請毛孩子投胎做我真正的孩子吧。
「因為,他們真的很愛你們。」
無數叮當聲響起,砍刀落地。怪物們還是那麼高大可怖,卻紛紛蜷縮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人類女孩,求你,幫幫我們。」
21
我救下了那三名新玩家。
他們一直驚慌失措地跟我道謝,似乎受驚過度,一步也不願意離開我。
與此同時,機械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譎。
【恭喜玩家寧念解開詭塔前八層的秘密,第九層已經開啟。】
【請幸存玩家和詭異,立即前往,完成終極任務。】
伴隨著這個聲音,我竟恍惚聽到了一聲龍吟。
接著,整個詭塔都瘋狂搖晃起來。
菜刀也在拼命提醒我:「危險!站在原地別動,等我!」
第九層解封,所有詭異可以自行串門走動。
我還在問三個新玩家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沒想到才聊了兩句,屠宰場門口就忽然出現了四道身影。
寧君安、思思、腸老頭和黑老太。
我很快被摟進一個冰冷的懷抱,是寧君安。
他一邊打量我有沒有受傷,一邊扯開掛在我腿上的思思。
都這個點了,父女倆還在爭寵。
這麼多年,一點沒變。
可愛得要命。
我們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從下往上走。每一層的詭異見到我,都自願跟我一起前往第九層。
即使,那裡或許是他們生命的終結地。
22
我們做好了所有準備,以為第九層會是什麼龍潭虎穴。
可是,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偌大的第九層,墻壁上密密麻麻塞滿了陳舊的小箱子。
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唯有一個白胡子老頭,端坐在第九層正中。
他面前擺著一個簡陋的茶幾,上面擺著幾個杯盞,端得是古色古香。
他穿著灰色袍子,半耷拉下眼皮,捧著手中一卷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時不時品幾口茶,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半點也不像終極大 BOSS。
四個詭異家人忽然齊齊把我護在身後:「念念/媽媽/兒媳小心,這位實力深不可測。」
看到他們嚴肅的樣子,我迅速明白,即使他們聯手也打不過面前這位老人。
所有詭異都退避三舍,靠著墻壁站立,不敢老先生一眼。
剩餘三個新玩家也像鵪鶉一樣躲在角落。
唉,看來,是時候輪到「貌美如花」的我出手了。
我小臉一揚,趁四個家人不備,蹦蹦跳跳地朝白胡子老頭走去,毫不見外地一屁股坐在
了他對面。
然後,我瞇著近視眼,佯裝驚訝地問:「咦,這是哪家老神仙下凡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可我沒想到,老人並未看我一眼,隻是隨手倒了一杯茶遞給我。
語氣裡是滄海桑田的沉寂:「女郎,吾能治你的臉。」
說著,他枯樹般的手端起杯盞,遞給我。
古井無波的眼也在此時盯上了我。
「念念,不——」寧君安剛想阻止我。
老人輕輕彈指,便已隔著十丈遠封住了他的啞穴。
還順手把思思、腸老頭和黑老太也給封上了。
我沒有絲毫畏懼,笑瞇瞇地捧起茶盞,一飲而盡。
我還來不及回味,茶水剛灌入腸胃,原本毀容的臉上就開始發燙。
約莫三十秒後,四周的人忽然不可思議指著我的臉,一副想叫又害怕白胡子老頭的樣子。
我伸手一摸,皮膚光滑得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看來,我沉魚落雁閉花羞月的容貌又回來了!
我急忙站起身,對著白胡子老頭深深鞠躬:「多謝老先生,不知您貴姓?」
白胡子淡淡出聲:「吾姓了五千年的中,但如今,或許姓韓。」
23
我悚然地倒退了三步。
這次,是真的驚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