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姮才注意到,他面前堆了一堆蝦頭蝦殼。
…………
思及自己剛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剝出來破布尺爛的蝦,她懷疑衛澧是在埋汰自己,並且炫耀他剝蝦的技術多高超罷了。
衛澧沒說什麼,轉而去挑蛤蜊肉,他微微低著頭,做的很認真,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在慘白的眼下肌膚投出一小片陰影。
鼻梁高挺,眉骨微凸,稜角分明,微微抿起的唇嫣紅,正面看明豔的人,側目看卻很硬朗。
這麼好看,女兒像他為什麼還會不高興呀?
趙羲姮想不通。
衛澧注意到她的視線,把手裡挑好的小半碗蛤蜊肉給她,“快吃,一會涼了。”
左邊一碗蝦肉,右邊一碗蛤蜊肉,趙羲姮感覺鍋子裡飄出來的熱氣又辣又嗆,燻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衛澧現在都抑鬱了,但是還不忘對她這麼好,吃飯都顧著她。
完了,眼淚要掉下來了,趙羲姮趕緊把頭揚起來,不行,眼淚掉下來妝就花了。
妝花了就不好看了。
嚶,這個男人怎麼這麼好!
“你看什麼呢不吃飯?”
趙羲姮控制住哽咽,淡淡說,“我覺得房頂裝修的真好看。”
衛澧順著她的目光看過,房頂方方正正且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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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像一對土撥鼠,整整齊齊抬著頭,連揚起臉的弧度都一樣,就那麼看著空蕩蕩的房頂,又傻又可愛。
“神經病。”過了許久,衛澧轉轉脖子,忽然輕輕罵她一句,哪裡好看了?
趙羲姮還在眼眶裡打轉的淚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好得很。
衛澧這次在開螃蟹,肯定又是開給她吃的。
趙羲姮用蟛蜞腌成的醬,拌著剛才他拆出來的蛤蜊肉,再攪拌進米飯裡,和勻乎了,然後用勺子盛起一勺,遞到衛澧嘴邊,“來,吃飯!可香了!”
趙羲姮現在對衛澧感動可憐死了,這個男人現在她怎麼看怎麼順眼,他剛才罵人也像狗蛋兒喵喵叫一樣可愛。
衛澧驚得往後瑟縮了一下,“你幹什麼?”
“給你喂飯啊!吃飯之前說好的!”趙羲姮又湊近他。
衛澧這麼好這麼可憐,她肯定好好照顧他,讓他早點康復!
第116章 你知道真正的他嗎?……
兩個人每天的日常:吃飯、睡覺、處理政務、帶孩子、養貓。
現在為了衛澧的心理健康著想,多了一個逛園子。
雖然樹木凋敗,灰敗交雜,並沒有太好的觀賞性,但至少外面的空氣是新鮮的。
冷湖殘葉,其實細看看還挺有意境。。
兩個人雙手交握,繞著小路慢慢走。
迎面走過來一隊人,他們手中捧著有些幹枯的菊花,應當是花房的人。
他們低著頭,同兩個人請安。
面龐有些生,是這些天從山下請來的短工。
栀栀百日宴需要的人手多,府中人手不大足。
趙羲姮心思都在衛澧身上,關切著他的情緒有沒有好轉,對這些人並未在意。
“過幾天就是栀栀百日,到時候我們在哪兒給她埋酒?”趙羲姮試圖找一些他會感興趣的話題。
衛澧微微打起精神,“多埋一點,把酒窖塞滿,再埋一壇子在咱們窗前……”
“那我們埋在窗前的酒,讓栀栀在上面踩小腳印做紀念好不好?”
“嗯……”他點點頭。
衛澧扯出一個笑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愉悅輕松一些,他不想耷拉著臉,敗壞她的心情。
大夫說他心情抑鬱,趙羲姮好像很在意,今天一直在遷就他。
隻是心情抑鬱嘛,又不會死人。
而且人到了一定年紀也會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
他要是死得早的話,趙羲姮就是全天下最年輕最漂亮最有錢的小寡婦了,想給她當男寵的人估計要從這兒排到雍州去。
那些男人年輕嘴甜俊美,啥樣兒的都有,最重要的是有文化,讀書多……
衛澧思維這麼一發散,就停不下來了。
他歪著頭,越想越悲從中來,那些男人肯定比他強,再不濟還有謝青鬱呢……
他覺得自己不該這麼想,他得長命百歲,他得把所有能搶走趙羲姮的不穩定因素全都鏟除掉,而不是像個怨夫,他平常不這樣兒的,怎麼現在娘娘唧唧的,都不像他了。
“你想什麼呢?”趙羲姮捧著他的臉湊近,盯著他黯淡的眼睛。
她手指的溫度微涼,猝不及防觸上他的臉頰,而她清澈的眸子裡全是他的影子,衛澧下意識倒退了兩步。
“沒有。”他搖搖頭。
他神態略顯疲憊,趙羲姮甚至能看出強顏歡笑來。
她心裡輕輕嘆了口氣,果然,逛園子對他起不了什麼作用。
“咱們回去吧。”
“你不繼續逛了嗎?”衛澧問道,“我又沒啥事兒,你該逛就逛你的。”
趙羲姮抱著他的胳膊,“沒有,我冷了困了,想回去泡澡睡覺。”
所以他到底怎麼才能高興起來呢?
趙羲姮一邊神遊,一邊換衣裳。
衛澧還在隔間的溫泉裡泡澡,他洗漱向來快,趙羲姮便讓他先去了。
她解下腰封,隻聽見窸窸窣窣一聲輕響,從衣裳裡搖搖晃晃掉下張紙片。
趙羲姮奇怪,她身上怎麼會有紙片?
或者說,是誰將這張紙片偷偷塞到她身上的?
小心翼翼將紙片打開,隻見上面寫了幾句話。
“你知道真正的衛澧嗎?”
“你知道衛澧的過去嗎?”
“你想知道他的過去嗎?”
草草草!
趙羲姮嚇得手一哆嗦,家裡進鬼了!外鬼!
頓覺汗毛豎起,脊背都起了一層白毛汗。
這個人能將紙條塞在她身上,那栀栀呢?
她不擔心衛澧,栀栀那麼小,萬一歹人靠近她怎麼辦?
“小桃!”她連忙去喊小桃,“將栀栀抱過來,今晚她跟著我們睡。”
衛澧心理狀態好不好,栀栀晚上總是夜哭,趙羲姮怕吵得他休息不好心情更差,原本打算這幾天將栀栀託付給嬤嬤們帶著。
但現在看來,還是將她放在自己身邊更保險一些。
趙羲姮又將目光投向手中的紙條。
真正的衛澧?
就是紙老虎小公主,比她還嬌氣還能哭,這她知道啊!
衛澧的過去?
他流落到平州北被鎮北王收為義子,然後謀反了,不就這個嗎?她還要知道什麼衛澧的過去?
就算他有些不想講的,那不講就不講嘛。
兩個人都在一起兩年多了,孩子都三個月大了,比起一個神神叨叨未曾謀面的人,趙羲姮還是更相信衛澧些。
畢竟她都這樣兒了,也沒什麼利益可圖,衛澧騙她根本得不著什麼好處啊。
趙羲姮一想,就頭痛欲裂,太久不用腦子裡,都鏽住了。
“你想什麼呢?”衛澧忽然出現在門前,催促她去洗澡。
趙羲姮將紙條收起來,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給他添堵。
這件事情肯定是要告訴他的,但不是現在,他現在情緒狀態太差了。
趙羲姮整個人浸在溫暖的泉水中,閉目冥思。
她所知道的衛澧過去,大家都知道,那麼這個人肯定不會用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來吊她胃口。
所以他知道的,必然就是大家不知道的。
大家不知道的,那便是衛澧未被鎮北王收養之前的時候。
所以這個人到底知道些什麼?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