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議論的衛澧遠在富裕,打了個噴嚏,讓周圍人心驚膽戰,連忙圍上來噓寒問暖。
“主公你沒事吧?”
“主公你要不要喝點兒熱水?”
“主公歇歇罷,您都已經連著三天沒合眼了。”
放旁人身上,感冒噴嚏是小病小痛,但放在衛澧身上可不得了,他不常生病,一病起來就必定要丟了半條命那種,例如上次高燒。
眼下正到了攻打北高句麗的關鍵時期,主將若病了,勢必要耽誤進程。
衛澧將他們都揮開,揉了揉鼻尖,厲聲斥道,“都滾開!”
“一個個沒眼色的東西,都圍上來幹啥?”
眾將心知主公這些日子逐漸暴躁,於是不再說話,紛紛退開。
衛澧脾氣越來越差,兇得嚇人,臉一天比一天陰沉,快能黑的滴出水。
蒼白的面容,陰鬱的氣質,鴉黑的發和睫毛,細長微挑的眼角,薄唇緊抿,一笑也不笑,都為其增添了幾分可怖,走到哪兒都是黑雲滾滾的衰樣兒。
旁人都以為他是不耐煩與高句麗糾纏才惱火的,於是時常壯著膽子勸他,很快就能將高句麗攻下了,不要過於生氣。
衛澧是氣高句麗不假,但更重要的是,他一天比一天想趙羲姮了。
他整日食不下咽,睡也睡不好,一闲下來滿腦子都是她,想她今天做什麼,有沒有想他,想摸摸她的頭發,親親她的嘴角。
衛澧抓心撓肝的想見人一面,幾乎都要到了魔怔的地步,但是隔著那麼老遠呢,回去一趟黃花菜都涼了。
於是趙羲姮給他布置的字帖他一張沒描,反倒是她的名字,他又寫了千八百遍,睡不著的時候寫,闲下來的時候也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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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吐之後好不容易長上的二兩肉,這麼一嘚瑟,又給掉光了不說,還倒搭進去好幾斤,顯得眉骨鼻梁愈發突出,整個人更鋒利些了。
但他是不會告訴這些人,他是想媳婦兒想的,這些大老粗懂什麼叫愛嗎?他說出來就是對牛彈琴。
而且想媳婦想成這樣,多沒出息!
任誰也想不到,衛澧腦袋裡沒事業沒版圖,全都是情情愛愛。
衛澧心下焦急,按照這種進度,估摸著回去都九月初了,沒幾日就要趕上趙羲姮生孩子,衛澧深覺這樣不可,最遲也要八月中旬回去。
戰線再往北挪了挪,原本就壓抑的高句麗王宮更陷入了一種焦灼氣氛,不少宮人卷挾細軟跑了。
高句麗王急得滿嘴燎泡,傳信給自己那個大逆不道,分裂出去的兒子,讓他來救援自己,但消息沒等穿過去,就被截獲,再無音訊。
趙明心已經暗搓搓開始打包細軟,準備跑路了。
她實在沒想到,衛澧都快將兵線推到高句麗王城了,高句麗王真是個又老又挫的廢物,半點兒都指望不上。
趙明心在心裡罵罵咧咧的,明面兒上還得將人奉承好了。
現在自身安危要緊,她也顧不上詛咒趙羲姮了,隻是心裡還是氣兒不順,憑什麼天下什麼好事兒都讓趙羲姮佔了?
都是要亡國了的公主,偏偏趙羲姮的丈夫年輕有能耐,她的就不盡如人意,老天真是瞎了眼。
自衛澧走後,許是旁人覺得有機可乘,近來不鹹倒是抓了許多細作探子之類的。
趙羲姮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衛澧還在的時候,她就已經布置上人手了,半月後順著探子的蹤跡,竟將線索查到了華尚樂頭上。
原本她是不信的,華尚樂幾次三番襄助衛澧,怎麼會做出如此不軌舉動呢?
但事實擺在面前,也由不得她不信,不是探子的話,難不成是華尚樂派人來走親戚的?
華尚樂既知自己的人被抓,一時間心情在破罐子破摔和求和之間來回搖擺。
是人都有野心,好了還想更好,他原本夾在幽州與青州之間,隻求圖個安慰,後來是安穩了,但又憂慮北方衛澧一家獨大,將來難免會起了吞並他的心思,與其讓人吞並他,不如他趁其不備率先動作。
隻是才將探子派去,就被趙羲姮截住,抓了個現行。
他若是現在舉兵攻打平州,輸贏不定,但若是不打平州,依照衛澧睚眦必報的性子,回來之後少不了他的好果子吃。
猶豫再三後,他還是決定給趙羲姮寫封致歉信。
隻是派了幾個探子去試探,雖然不太光彩,但還不至於就讓人給滅了州,他言辭稍微誠懇點兒,趙羲姮就算再難說話,也肯定比衛澧好說話,他再拿點兒錢貼補貼補。
總之沒有完全的把握,他對誰都不敢撕破臉了,冀州屁大點兒地方,經不起他折騰。
若說華尚樂此人最大的優點,那就是謹慎,絕不做沒把握的事;但有些時候這謹慎的有優點也給他添了不少牽絆,例如做事瞻前顧後束手束腳。
華尚樂預備給趙羲姮二十箱黃金,教她將此事輕輕放過,趙羲姮狠狠訛了他五十箱金子才算了事。
華尚樂覺得這夫妻倆一個比一個黑心腸,衛澧上次要了他兩座金礦,他兩個月食不下咽,趙羲姮現在又掏了他五十箱黃金,又得肉疼好一陣。
宋璇看著這一箱箱入庫的黃金,微微感嘆,“冀州山多礦多,年年金子煤炭產出也多,可真是隻大肥羊。”
趙羲姮聽這話,若有所思,腦袋中有靈光一閃,連忙拊掌教她再去一趟冀州。
華尚樂才心疼地送走了黃金,平州的使者又來了,“這次是要些什麼?”
他肉疼地開口。
宋璇作為使者,笑呵呵道:“我家夫人聽說冀州礦產豐富,礦工更是嫻熟老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問您借個五十人,您瞧……”
她頓了頓,沉吟看著華尚樂,意思很明顯了——讓他交人出來。
之前便說了,平州地處東北,幾乎半年時間都處在寒冷中,需要大量的煤炭。
在大周尚未分裂的時候,一直仰仗著從別的州府購入煤炭,來滿足一冬所需,因此平州的煤山並未進行開採過,自然也沒有精通礦業開採的人。
但趙羲姮覺得眼下形式不好,平州今日與這個打,明日與那個打,南下的商路幾乎都要堵死了,若是買不到煤炭,平州冬天就不好過了。
像是去年冬天時候,幽州和青州將商路都堵死了,隻靠著冀州一處販運煤炭,現在華尚樂也有了異心,冀州商路恐怕也不頂用了。
老話說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問華尚樂要些人,學完煤炭開採就給放回來。
冀州多山多礦,是靠著採礦發家的,有經驗的礦工就是冀州最寶貴的財富,趙羲姮一下子就要借五十人,華尚樂別提多心疼了,試圖討價還價道,“三十人,不能再多了。”
宋璇眼睛一亮,同他握手,“成交!那就說定了!三十個,一個都不能差!”
夫人果然雞賊!
她們計算,向冀州借二十個礦工就足夠了,但趙羲姮告訴宋璇,往大了要,要五十個,然後跟他討價還價,沒想到華尚樂這人心眼兒還挺死的,一下子借出了三十個。
一見宋璇這樣子,華尚樂就知道自己是被擺了一道,但三十個人是自己說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隻能硬著頭皮點出三十個有經驗的採礦好手,送去平州。
第102章 殺千刀的衛澧
我從冀州借來了三十個礦工,準備開採平州的煤礦,這樣每年就不用再向別處購買煤炭了,而且那些都是技術熟練的礦工,很有經驗,肯定不會發生塌方……
衛澧迫不及待將趙羲姮新傳來的信件打開。
他橫豎看過來,將每個字都咀嚼嚼透了,卻連半分思念都沒看出來,全都是些政事。
什麼今天要去採礦山,明天要去辦女學,後天又覺得長白山下那塊試驗田長勢喜人,連那二十個舉子的安置去處都要詳細寫一遍。
倒是最後像是補救一樣填上了幾個字:孩子最近長得很快。
衛澧將紙張對著強光看,還是原來那樣,他嘖了一聲,不死心,放在燭火上烤了烤,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隱藏內容。
他就不信了,趙羲姮當真一個想字都不同他說的嗎?
但事實的確如此,他想再拿醋泡一遍,但是又怕將字跡暈開,毀了信,隻能作罷。
衛澧一時很難接受,他頹廢地將信紙折起來,趴在桌上長長吹了口氣,將額前垂下的一縷細發吹起來,反復如此,樂此不疲。
宋將軍叫他去吃飯,他也一點兒都提不起精神。
難道思念丈夫,竟然不比做這些事情還要重要嗎?他每日在軍中忙成狗,都不忘抽出時間來想她!
衛澧撇了撇嘴。
就算不思念他,難道孩子就不想念他這個父親嗎?
他要是再不回去,恐怕著趙羲姮都忘了有個丈夫而不是個上司在外頭。
北高句麗的首都在伯力,那地方比平洲還要冷得多。
在軍隊攻入伯力之前,衛澧收到了高句麗王不下十封的信件,剛開始是陳懇道歉,加了許多籌碼希望他退兵的,到了最後,是一封降書,希望以高句麗成為屬國的代價,請求衛澧撤兵。
高句麗若是成為平州從屬國的話,那就省下力氣,不用再攻打它了,眾人喜出望外,看向衛澧,希望他做出決斷。
“平州自己還不是個國呢,要什麼屬國?”他利落幹脆的將降書撕毀了,“而且老王八就說北高句麗成為平州臣屬,那南高句麗呢?”
高句麗的行事作風所有人都見識過,衛澧吃一塹長一智,自然警惕。
衛澧說,平州自己還未立國,言語中也沒有稱皇的意思,這令眾人略有驚訝,他此番若是攻下北高句麗,轉頭再打下南高句麗就如同探囊取物了。
如此一來,衛澧一人所擁有的土地面積,就超過了分裂前大周總面積的四分之一,整個東北都是衛澧的。
到時候他所佔有的土地遠比趙明瑾所佔有的土地廣袤數倍,可他沒有竟然稱帝的意圖?
衛澧像是看出他們的疑惑,扯扯唇角,長腿往桌案上交疊一架,略微不屑地笑道,“屁大點兒地方,瞅你們稀罕的?沒見過好東西咋的?”
楊澤笠眼睛放出光芒,不愧是主公!有大志向的!連這麼大的疆土都不放在眼裡,他也要向主公學習,心有溝壑才好!
陳若江臉頰不由自主抽搐了抽搐,主公又開始裝逼了。
好家伙,瞅這話說的,咋的地盤在你眼裡就跟大白菜似的,囤一筐嫌丟人,非得囤一窖才算臉上有光是唄?您這能耐,我就瞅著,瞅著等你地方能多大昂!
照你這說的,趙明晨已經稱皇了,他那地方都沒你這屁大點兒地方大,合著人家那眼皮子得多淺,埋汰人都沒個邊兒的。
但是此時衛澧需要一個捧場的,不然下不來臺容易犯病,他於是點頭,用最熱情洋溢的和最充滿崇敬的語氣贊揚道,“是,是屬下等眼光短淺,格局太小了,怨不得您是主公我們不是。”
他一開口,眾人反應過來,連忙跟著捧哏,“對對對,陳副將說得對!”
衛澧眉頭一挑,心滿意足,“明日就攻伯力,打完了早點回家。”
他們還在下頭無休止的吹捧,隻期盼衛澧連日陰雲的臉色能轉晴。
而衛澧在桌子底下掰著指頭算,現在已經七月多了,趙羲姮懷孕七個半月了,他拾道完北高句麗,八月之前大概就能回去陪她生孩子。
他都走了三四個月了,就這屁大點兒地方耗他這麼長時間,早知道不自己來了。
等趙羲姮坐完月子十一月了,打南高句麗是不能打了,答應了陪她上山打兔子的,回頭做不到她得在心裡埋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