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多愛?”趙羲姮不放過他,繼續問。
“別問了,馬上要放煙花了,去江邊兒看煙花。”衛澧拉著她站起來。
趙羲姮勉為其難放過他一馬。
不鹹城的江是鴨綠江的支流,江面寬廣,隔岸就能望到高句麗,雖然現在江面上結冰了,但卻是觀賞煙花的聖地。
江面明亮如鏡,潔白如練,當絢爛的煙花在天空綻開的時候,江面也會倒影出色彩,那是一種天地共鳴的瑰麗。
而且就算煙花迸濺,落在江面上也不會引起火災。
兩個人來得算早,佔據了江岸邊的閣樓。
衛澧早將煙花等交付給了府衙,他也不知道華尚樂送的煙花是什麼樣兒的。
直到天空上銀白、金黃的栀子花花團相繼綻開,他的表情上出現了一絲裂縫。
華尚樂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衛澧的夫人喜歡栀子花,且衛澧對他的夫人十分愛重,於是讓人連夜趕工,制造了這些栀子花圖案的煙花,希望能投其所好。
趙羲姮興致勃勃的站在窗口看煙花,可見十分喜歡。
衛澧對著她的背影想,其實趙羲姮知道自己愛她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愛他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現在願意留下來,生下這個孩子,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如果再不自量力一點的想想,她願意生下自己的孩子,說不定也是有點兒喜歡他的,而且趙羲姮還帶他去拜了她父母的牌位,為他們正式介紹了自己。
“衛澧。”他想得正入神,趙羲姮忽然轉頭來叫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星子,遠比外面綻放的煙花更加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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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他不自覺放輕聲音應了她一句。
“明年我們還出來看煙花好不好?”她興致勃勃地問。
衛澧輕輕點頭,“好。”
隻要她不走。
“那等孩子大一點,我們就抱他出來一起玩兒好不好呀?”趙羲姮又問。
明年這個時候帶孩子出來恐怕不行的,小家伙還太小。
趙羲姮與他說未來。
她粗淺的約定出了明年,後年,甚至許多年以後的今天。
衛澧喉結上下滾動著,眼眶忽然一熱,“好啊,都聽你的。”
她又轉過頭去了。
衛澧在心裡回答那個被他搪塞過去的問題,當然是很愛了!
第85章 一更
昨夜兩人子時才回的府,匆匆洗漱後便躺下了。
趙羲姮第二日醒來時候,已經快臨近晌午。
衛澧已經不在,這個點兒他應當在書房練字,畢竟定下了規矩,晌午之前練字不滿二百個,晚上就不能回房睡覺。
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在溫暖的被窩裡滾了滾,深知不能再繼續躺下去,否則夜裡該失眠了。
雖然沒有衛澧身上的擔子重,但趙羲姮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自兩人舉行婚禮後,不明不白的夫妻生活算是走上了正軌。府中上下人員調配,資產打理,以及迎來送往,趙羲姮一點一點闲著的時候都攏到了手裡。
她近來記性不算太好,於是將久違的日記本子翻了出來,往上頭塗抹些規劃和容易遺忘的事情。
翻開本子第一頁。
安定元年六月十三日:衛澧說,“我要是有個閨女,早上天不亮就把她薅起來練功,零食糖塊都不許吃,一年隻做四件衣服。她哭我也不心疼。”
趙羲姮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頭的字跡,想起當時的場景,忍不住出神。
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原來時間過得那麼快,再過三個多月就又是六月了。
“殿下笑什麼呢?”小桃在一邊剝柚子,摘掉細細的絲絡發問,她指指趙羲姮的臉頰,“臉也紅了,笑得跟吃了蜜一樣。”
“上頭寫了什麼好東西,給我也瞧瞧嘛。”她抱著柚子傾身就要來看。
趙羲姮手忙腳亂的將本子翻了一頁,“沒什麼,想起昨晚吃的烤豆皮了,香辣勁道。”
她連忙收斂思緒,提筆記事。
四月各城郡太守會攜家眷來不鹹納貢,需得早早收拾府上,作為安頓。好在府上原本是鎮北王修建的行宮,現如今也隻開闢出了東邊兒作為居住場所,等改日將西府收拾出來,用作待客就可。
平州現如今雖未明言脫離大周,但早已不向朝中上貢,反而要接受各城拜謁,已是自成體系。
馬上換季了,府上下要為侍人準備春衣。
衛澧穿衣裳費,上次做的那些又破舊了些,穿出去實在不成體統,他該做些了。
趙羲姮思及此處,忍不住託腮,手肘撐在桌面上,多了幾分懶怠姿態。
上次寫給他的那些大字,都描得差不多了,該重新給他寫了。
她提筆懶懶散散記下。
唔,還有生日,兩個人至今都沒有互通生辰呢,改明日要問問他。
記下來記下來。
趙羲姮再想想,記得自己還不曾見過他身上的全部紋身,他都將自己全看光了,自己連他上半身都未看全,實在吃虧,紋身這事兒要想著點兒。
她咬了咬筆杆,飛快落下一串工整的字。
上次打賭輸了,他提的條件自己還沒兌現……
趙羲姮臉一紅,手腕按捺不住的用力,墨漬在紙上洇出一團。
算了,既然他沒提,那就當沒有過這回事兒吧,債主都不積極,她這個欠債的何必上趕著。
“殿下臉怎麼又紅了?”小桃柚子剝了一半兒,粉嘟嘟的肉正堆在紅瑪瑙盤子裡,亮晶晶水潤潤的,飽滿晶瑩。
趙羲姮做賊心虛,連忙否認,“才沒有,是屋子裡太熱了,柚子快給我吃一塊兒。”
小桃連忙將盤子遞過去,她剛想問話,趙羲姮打斷她,“換個盤子,粉色的柚子肉放在透明的水晶缽裡更好看些,像上次葡萄紋的那個就很好看。”
小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自己思索一下,趙羲姮說得是有道理,去換了盛具來。
衛澧在書房連打了幾個噴嚏,他煩躁地將窗關上,繼續對著那些頭疼的字帖發愁,時不時繞著地上隆起的輿圖踩一踩,將小旗幟從這頭挪到那頭。
在他心裡,早都想好了下一步該往哪兒發兵,怎麼攻佔城池。隻是最近反寒,聽說鹿場的鹿都凍死了一大批。
衛澧嘆口氣,挪動完了小旗,又慢吞吞回去對著字帖,撕也撕不得,丟也丟不得,這些都是趙羲姮親手為他寫的。
但他實在不愛練字。
他若是知道趙羲姮現在正準備給他寫新的大字,估計跳江的心都有了。
衛澧等著,盼著,盼望著陳若江拿著緊急突發事件來找他處理,這樣他就能躲過今日的練字了,大抵是陳若江與他心有靈犀,不多一會兒真就來了。
上午落了雪,陳若江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他進來時候忘擦幹淨鞋底了,現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滿是化開的雪水汙漬,令他有些羞窘。
他紅著面皮,在外求見衛澧,趙羲姮打發小桃去回他消息。
小桃一挑簾子就見他腳下那一灘雪水了,忍不住掩唇一笑,弄得陳若江臉皮子更紅。
“主公現在該在書房練字,小將軍去書房找找人罷。”
陳若江幾乎是落荒而逃,跑到一半又折回來,“桃娘子。”
這稱呼很新奇,小桃倒是第一次聽,她放下撩起一半的簾子,用疑惑的目光詢問陳若江。
陳若江被她看得更臊得慌了,連忙從袖口掏出信,“早上驛使來營中送信,我見有往主公這兒寄的,尋思著早晚要來,就給捎帶上了,一看是有人寄給你的……”
小桃家裡已經沒什麼親眷,自然不會有人寄信來,“哪兒寄來的?”
“像是西邊兒。”陳若江道。
“勞煩小將軍幫我處理了吧。”小桃拜託道,最後謝了他一番,送他往書房去了。
西邊,雍州在西邊兒,她也就同雍州謝家那些人有接觸了。
小桃認得清楚自己身份,雖與殿下感情好,卻不是個什麼要緊人物,謝家人不至於會給她寫信,能寫信的也隻有那個李青龍。
他隱隱對自己透露出點兒意思,但她沒瞧上。
三月初了,陳若江是來給衛澧送這一年的平州匯總。
這一年總體沒什麼大的發展,農業牧業不用提了,冬天沒處種地放牧,林業平平無奇,漁業還算過得去,因為戰亂的緣故,貂皮鹿茸人參內外貿易都不景氣,略有囤積,實話實說的話,今年收入同比去年要差些。
衛澧原本以為陳若江是來救命的,不想他是來催命的。
“東西囤積了怎麼不降價賣?”衛澧頭疼的捏捏眉心問。
陳若江哪裡知道這些,“聽說已經降一些了,不能再降了。”
“為何?東西都囤積了,攢到明年賣不出去就舊了,那不就更不好賣了?”
衛澧這麼一問,陳若江也不知道該這麼回答,他是跟著衛澧搞軍事的,又不是搞民生商業的,他也不懂這些,這些問題該抓個先生來給衛澧講。
也是他不好,忘了衛澧沒讀過多少書,肚子裡文化淺,沒提前找個通曉商政的先生來。不過現在若是找的話,恐怕也不好找,當初鎮北王世子的先生一大摞,有聲名遠揚的大儒教其文墨,也有致仕的舊臣教其如何治理地方,以及御下之術。
明擺著陳若江也給不了什麼主意,衛澧隻能耐著性子來讀這些匯總。
每年各地的州郡按照本地情況各自發展產業,然後進行貿易,隨後根據當年發展情況,對明年發展計劃作出略微調整,最後把今年情況以及計劃匯總起來上報不鹹,衛澧得到這些匯總後,決定可行與否,在三月中旬之前回復“準”或“駁回”。
最後計劃在谷雨之前一定要擬定,不然會延誤春耕。
因平州氣候嚴寒,四月末才開始春耕,所以衛澧決策時間還算寬泛,若換作南邊地方,末茬水稻一收,就要著急忙慌的來擬定來年了。
衛澧看這些東西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智慧,加之這些太守不知是為了顯得自己有文化還是在湊字數,一個個匯總寫得又臭又長,衛澧硬著頭皮讀了一份,洋洋灑灑寫了十張紙,他沒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怕漏了關鍵,隻能一字一字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