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倒是沒怎麼抓破,隻是有兩道鼓起的紅腫,明日大概就能消下去。
衛澧將領口一下子捂緊,有些緊張,旋即又刻意放松下來。
“你身上紋的是什麼?”趙羲姮湊過去,又要掀他的領子,被他躲過去。
她很久之前,在郡守府的時候就見過他脖子上隱隱若現的紋身,但當時也覺得與她無關,也與他不熟,就沒有多問。
“不關你的事,你老實待著吧。”衛澧像是在掩飾什麼,匆匆忙忙走了。
趙羲姮疑惑的抓抓頭發,不就紋個身嗎?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部分地區是有圖騰崇拜的,所以會在身上紋圖騰,不過大部分刺青還是用於犯人身上的。
所以衛澧身上的刺青不敢叫她看見,是因為以前作為犯人被刺的?好像這樣解釋比較合理些。
“夫人,陳娘子求見。”
侍女口中的陳娘子是陳若江的妹妹陳若楠,自打趙羲姮送了她口脂,她就常常與趙羲姮互通書信,兩個人也變得逐漸熟絡起來。
陳若楠比上次見的時候豐腴了一些,氣色也很好,可見日子過得挺不錯的,她抱著個匣子進來,見到趙羲姮,原本風風火火的腳步也慢下來,甚至有了點兒羞澀,忍不住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她穿著一身胭脂色的衣裙,高挑的身材看起來很幹練,是趙羲姮羨慕的身高。
信裡話很多,真見了面倒是腼腆起來,將匣子往趙羲姮身側一塞,“給你的。”
她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心裡有個小人兒在四處亂喊。
趙羲姮是公主诶,她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萬一嫌棄自己送的禮物怎麼辦?
算了不管了,嫌棄就嫌棄吧,她送到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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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子裡裝的是一支款式簡單的金釵,用紅綢緞打了個結,“是添妝的賀禮嗎?”
趙羲姮拿起來,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就是補辦個婚禮,你還花這麼多的錢來給我添妝。”
“就算補辦的那不也是婚禮嘛。”陳若楠看她沒有嫌棄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氣,“你還送了我婚宴的請帖,我總不能空著手來,多丟臉。”
趙羲姮自小的珍奇東西多了去了,這樣的金釵甚至都顯得有些簡陋,但她卻很高興。
之前和親,因為不算是正正經經的成親,嫁出去也就回不來了,朝中命婦估計也是覺得她沒有什麼討好的必要,加上皇後的暗示,所以沒有一個人來給她送嫁添妝,年幼時候的朋友已經多年不往來,感情也都淡了,所以她臨走時候冷冷清清的。
這麼算起來,陳若楠的禮物還是她成親得到的頭一份。
“我特別特別喜歡!”趙羲姮摸了摸金釵,細聲細語的衝她一笑。
陳若楠感覺自己心跳驟停,她捂著胸口,目光呆滯。
你就說一個大美人兒衝你笑,你能頂得住嗎?美人兒好甜啊!
她這人,情緒來得快,所以格外容易被人擊中心髒。
保持著這樣暈暈乎乎的狀態,她同趙羲姮說了一些話,腳步飄忽的走出去,出門右拐,正巧看見在院子門前曬太陽的謝青鬱,謝青鬱衝她淡淡一笑。
什麼神仙?
陳若楠又被擊中了心髒,連自己怎麼回家的都不知道。
她這時猛然回想起當初衛澧將錢袋子砸在她面前時的場景,似乎也沒有那樣震顫了,也不覺得多好看了,他哪比得上美人們一笑傾國傾城。
陳若楠感嘆自己當初還是年紀輕見識短,所以才會被迷惑了心神。
自姜溯受到從平州來的請帖後,就陷入一種暴躁狀態,感覺自己被愚弄了。趙明瑾信誓旦旦的說,要將趙羲姮嫁給他,他等了兩個月,結果就等來平州一封近乎遛狗似的婚貼。
現在距離請帖上成婚的時候隻有不到十天,他就是飛也飛不過去,衛澧壓根兒就是沒誠心邀請他去,不過是用這一封婚貼來羞辱他,用婚禮來宣誓主權。
當然平州離得遠,他的暴躁自然不能對著衛澧發泄,離得近的趙明瑾就遭殃了。
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是趙明瑾挑起來的,怒火也合該由他來熄。
趙明瑾被氣病臥床才好,便聽說姜溯奪了他的一座郡,當場又氣病了,滿嘴燎泡。
留給他的城池不多了。
衛澧好歹佔據一州,他大婚,各州礙於情面,表示友好,也紛紛送上了賀禮,祝他與夫人百年好合。
禮物照舊鎖進庫房,鑰匙照舊交在趙羲姮手裡,她現在變得愈發富有。
婚禮當天一早,衛澧雖然是新郎,原本是不必親自迎接賓客的,但他卻出現在了府門前。
諸位賓客哪受過如此優待,一個個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僵硬笑著對衛澧道恭喜。
衛澧紅衣時候格外明麗俊俏,尤其今日做新郎官的人,尤其神採奕奕,顯得更加亮堂明媚。
“你,請帖呢。”他抱著肩站在門口,像個新郎官,又像是個討債的,拽住宋將軍的領子。
宋將軍沒想到自己同衛澧這樣熟悉,也會遭攔,連忙從懷裡掏出自己的請帖,“這兒呢主公。”
衛澧點點頭,“進去吧。”
宋將軍抬步正要走進去,又被衛澧一把抓住了領子,“請帖上的字好看嗎?”
“好看好看。”宋將軍忙點頭。
衛澧似乎對他的答復很滿意,嘴角扯出笑,“嗯,你們主公夫人親手寫的。”
排在宋將軍身後的人匆匆將手中的請帖捧的端正,表示恭敬。
衛澧見此狀,點點頭,表示滿意。
平州因為民族雜居,每個民族的婚俗習慣都不同,所以催生出了多種多樣的婚禮形式,但其中漢族的婚禮尤其精致隆重。
及至黃昏的時候,迎親的花車沿著不鹹城的主街遊行一圈。
衛澧騎馬走在花車前,隨行的侍衛與侍女往街道四周拋灑銅錢。
趙羲姮用羽扇掩面,頂著厚重華麗的婚服,看著前方衛澧的背影。
他卻猛然一回頭,兩個人目光交匯。
第61章 二更
衛澧脊背挺的筆直,側身的時候,將高挺的鼻梁,凌厲的面部線條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很適合這樣華貴豔麗的衣裳,衣服邊角刺繡的金線,以及叮當的環佩,襯得他高不可攀恍若神祇。
兩個人目光相觸,又不約而同飛快的移開目光,心髒砰砰的跳。
趙羲姮用羽扇遮著面,手心微微汗湿。
分明,分明平常兩兩對望的時候,並沒有這樣激烈異常的感覺。
她遮掩似的看著四周,大抵是往街邊撒銅幣的原因,百姓都出來了,熱烈的呼聲混著花車十六角墜著的金鈴鐺,紅彤彤的綢緞掛滿了沿街,一時間令她眩暈。
氛圍具有渲染作用,能帶動處於這個場景的人沉浸。
大概就是這樣歡快的氛圍,所以她看著衛澧,才會心跳加快吧,趙羲姮撫撫胸口,這樣對自己說。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婚禮,也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
哪個小女郎不想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然後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她當日從晉陽坐著馬車離開的時候,不像嫁人,像是被驅趕。
雖然不知道現在嫁的算不上喜歡的人,但熱熱鬧鬧的婚禮是有了,挺好的,沒留遺憾了。
她摸摸袖子裡鼓鼓囊囊的點心,又悄悄看了眼衛澧。
侍女為她上妝的時候,衛澧已經穿戴完了,進來坐在小榻上看她。
臨到最後冠發冠和擦口脂之前,喜婆敲了個紅皮雞蛋給她吃。
一個雞蛋哪兒管飽,怎麼也能四個才能覺出來胃裡有點兒東西吧。
“餓,再多吃個行不行?”她打著商量,吃兩個已經是她最後的讓步了。
喜娘面色訕訕,顯然沒想到趙羲姮會提出這種要求,“夫人,雞蛋就煮了一個。”
衛澧在一邊捶著榻,笑得快要昏過去了,他嘲笑趙羲姮,“我就沒見過哪個新娘子跟你似的那麼能吃。”
喜婆們都挺尷尬,沒想到衛澧對他的夫人這樣不喜,大婚的日子還要出言譏諷兩句,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怎麼打圓場。
大喜的日子,趙羲姮頂著沉重的發髻,肚子裡空空的,本就暴躁,當即委屈起來,“你見過幾個新娘子就說我能吃?你前幾天還說喜歡豬圈裡的老母豬,它們不比我能吃?嫁給你連飯都吃不飽,我嫁給你受委屈嗎?”
衛澧不笑了,眾目睽睽之下被說出來臉還臊得慌,“轉過去。”他斥道。
周圍幾個喜娘與侍女連忙背過身去。
喜娘心想,這大喜的日子,不會見血吧?夫人竟然敢同主公叫板,這可不是什麼和善的主兒。
侍女面紅耳赤的,真是的,大白天的主公和夫人又膩歪上了。
衛澧湊過去貼著她,從背後將下巴墊在她肩上,咬咬她耳垂,悄悄說,“這事兒你還沒過去呢?打算記一輩子?趙羲姮你記不記仇啊?”
“就是記仇,你嫌我吃得多,就不要娶我了。”她身子拐了拐,試圖將他甩開,也是用說悄悄話的音量。
衛澧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是幾塊兒精致的糕點,藍莓山藥糕,慄子糕,棗泥豆沙糕,月亮糕,沙琪瑪。
“想吃嗎?”
這一看就是專門給她準備的,趙羲姮一看,就知道他又是嘴上犯賤,氣也消了,在吃的面前,她抹得開臉,糯糯應了聲,“吃。”
衛澧將臉湊過去,“來。”
“你臉上沒塗粉吧?”趙羲姮猶豫不決的問道,沒辦法,飢餓令人志短。
很多時候,成親當天為了好看,新郎也會塗粉擦胭脂的,她不想親一口白粉。
“誰塗粉?你當我是你,娘們唧唧的。”衛澧一瞪眼。
趙羲姮回身瞅了一眼,見他們都老老實實的沒轉身,於是勾著衛澧的脖子,將他壓低下來,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口,“給我吧。”
衛澧一笑,飛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將盒子放在她掌心。
趙羲姮做賊心虛的看看四周,還好沒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