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羲姮有點兒想揪著趙明心的頭發哐哐把她往牆上撞,手痒的不行,想看看能不能真甩出豆腐花來,但礙於衛澧在,這種行為也隻能想想。
好在趙明心凍了一天一夜,身上沒什麼力氣,她往後一閃,倒是沒吃什麼虧。
趙明心怎麼罵趙羲姮,衛澧管不著,但她張口閉口“這種男人”,語氣中瞧不起的意思十分明顯,這令他沉了臉。
郡守聽說衛澧帶著趙羲姮來柴房了,急急忙忙跟過來,離老遠就聽見趙明心大放厥詞了,他趕緊擠進去,把趙明心推了個踉跄,“你跟誰倆呢?擱誰面前嘚瑟呢?”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希望趙明心收斂點兒性子,別真讓衛澧給打死了。
和親好歹還是王後,錦衣玉食有條活路。
雖然高句麗的錦衣玉食就是各種口味兒的泡菜。
“本來帶你妹妹來給你送嫁的,現在看你們兩個姐妹關系真是差到極點了,應該也不用了。”衛澧用刀柄敲開郡守,“你讓開,不用想方設法保她,不然我不殺她,先殺你。”
又上前踢了腳趙明心,“我看你嫁妝應該也不要了。”
衛澧這一腳真是沒留絲毫的餘力,趙明心被踢得胸口一悶,像是要嘔出血。
或許旁人會覺得對一個弱女子動手,委實不光彩,也跌份兒,但衛澧什麼人?他不在乎啊,他痛快了就行,原本就不是光彩的出身,還要東施效顰的學著那些貴族公子磊落光明,氣度雍容?這事兒誰也沒教他,他也不想學。
誰若議論他不好,他殺了便是。
他看著趙明心在地上哀嚎了一會兒,歪頭問趙羲姮,“不替你姐姐求個情?”
要求情嗎?她現在可是個膽小怯弱的形象。若是真求情,說不定衛澧會給趙明心再補上一腳。
但是衛澧用那種疑惑的眼光看著她,趙羲姮一時間摸不準他到底什麼意思。
她開始回憶自己裝暈的演技是不是像裝哭一樣的天衣無縫,若是現在裝作害怕暈倒了,衛澧能不能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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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羲姮回憶完覺得,應該是不成的。
“主公允許我求情嗎?我若是求情,主公會放過她嗎?”她避不過,於是睜著無辜的眼睛,看向衛澧,用怯弱的語氣問她。
“當然不會。”衛澧說得斬釘截鐵。
那你他媽的問我這話有什麼用?
“那主公為何還要問我?”她往後退了退,“主公,這裡好冷,我好害怕,我們走好不好?”
趙羲巴掌大的小臉上,晶瑩的淚水宛如珍珠一樣一滴滴掉落,她的鼻尖微紅,是讓人憐惜的柔弱模樣。
衛澧笑起來,用刀柄挑起她的下巴。
昨晚郡守問他,明安公主到了,要安排在哪兒住宿,他想都不想讓郡守把人扔在柴房。
衛澧真想看看,自己的堂姐受委屈,趙羲姮會哭成什麼樣兒,結果她堂姐那副慘狀,還沒有冬日嚴寒令她真情實感的傷心。
姐妹情深的戲碼沒看見,他反倒知道了些旁的事兒。例如原本應該和親的是這位明安公主,結果她不想嫁,於是讓趙羲姮代為和親。
這樣一算,兩個人關系不好也不奇怪,但是衛澧還稍微有些可惜,沒能見到趙羲姮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慘狀,她現在哭得梨花帶雨,還十分好看呢。
氣氛一時間陷入尷尬。
趙明心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下來,恨恨捶了下地。
她受辱,趙羲姮這個時候竟然還在同別的男人調情!
嗯……
在趙明心眼裡,兩個人是在調情,還挺有情趣的。
殊不知趙羲姮心裡已經把衛澧捅的千瘡百孔了。
趙明心最大的缺點就是看不清形勢,不知道當著什麼人該說什麼話,所以一路來待遇一降再降。
衛澧心狠,說話算話,真是一件嫁妝都沒給趙明心帶,隻把她象徵身份的印璽和天子聖旨揣她懷裡,然後送進了高句麗的國土。
以往邊境不是沒有小打小鬧的摩擦,但衛澧是第一個親自帶人,殺進高句麗邊境的,像條瘋狗一樣。
高句麗王氣得不輕,但想要報仇,卻沒把握能打得過平州兵馬,轉眼衛澧將天子的女兒如舊約送進來給他做王後,瞬間令他解了氣。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法子是好用,高句麗王現在覺得衛澧是真心實意同他修友穆鄰裡關系的,隻是他們偷襲鹿場的行為實在惹毛了對方。
他歡歡喜喜迎接自己的新王後,衛澧的使臣特意在高句麗參加完大婚才回去的,臨走前還特意叮囑高句麗王,“我們公主自幼被嬌慣懷了,年紀又小,還請高句麗多多教導”
趙明心那張漂亮臉蛋有欺騙性,高句麗王老來得嬌妻,正熱乎的時候,自然滿口答應好好對待。
殊不知衛澧不是給他送什麼年輕漂亮又溫柔的妻子的,是來給他送災禍的。
這日子過得雲裡霧裡,趙羲姮有時候闲著無聊,回想十幾天前的場景,都宛如前世。
要和親的她落在衛澧手裡了,要嫁給鎮北王世子的趙明心被送去高句麗和親了。
衛澧自覺寬宏大量,留了三天時間給趙羲姮養病。
這三天倒計時裡,整個郡守府陷入一種莫名的焦慮,是一種巴不得衛澧趕緊收拾東西走人的躁動心急。
總算熬到了第三天,人馬早已等在郡守府外,郡守與夫人難得容光煥發。
郡守夫人一見趙羲姮就嘆氣,臨走前拉著她的手,悄悄往她掌心裡塞了一袋金子,“有錢能行萬裡路,帶著吧,萬一有用得上的時候。”
趙羲姮沒矯情,謝過她之後將金子藏了起來。
小桃戰戰兢兢倚在趙羲姮身邊,帶哭腔問,“殿下,咱們真要去不鹹城了嗎?若是進了那兒,不都是衛澧的人?咱們要逃走不是更不方便了?”
趙羲姮點點頭,略微沉重地摸了摸藏起來的金子,“所以隻能這一路上找找機會了。”
郡守夫人給她的這些金子,正好也給了她逃跑的底氣。
她實在不能再在衛澧身邊待著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
第12章
郡守夫人的女兒十三歲,正是活潑的年紀,不一會兒,蹦蹦跳跳跑過來,她將自己的平安符塞給趙羲姮,衝趙羲姮眨眨眼睛,“公主姐姐帶上,這玩意可好使了!”
趙羲姮這才從這小姑娘身上感受到平州的鄉音,這語氣,就很熱情,她一時間想不起別的什麼形容詞。
遠遠見著衛澧過來,小姑娘包括她身邊的侍女,臉上的笑意都猝不及防收起來了,氣氛一下子從歡快變得壓抑,匆匆和衛澧問過好,便一並跑掉了,像一群兔子。
這種場景趙羲姮見過很多次了,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場景,也無論那些交談的原本該多歡快,隻要衛澧遠遠一出現,他們臉上便沒了笑意。
衛澧走到哪兒,伴隨著都是壓抑。
“走吧。”衛澧這次難得沒說什麼,隻衝趙羲姮揚了揚下巴。
隊伍一路要向北走,趙羲姮和小桃並未被單獨安頓在馬車上,而是跟著人一同騎馬。
馬車雖然舒服,但走得慢,畢竟以衛澧的性子,他實在不願意為兩個人拖慢了行進的速度,也不願意遷就趙羲姮。
趙羲姮是會馬術的,年幼時候阿耶教過她,畢竟與衛澧共乘一騎雖然暖和,但委實硌人,動也不敢動,一動衛澧就要拍她腦袋,衛澧手勁兒大,拍得人很疼。
最重要是,她要找機會逃跑,若與衛澧一騎,她往哪兒跑?
衛澧耳朵像被風雪糊上一樣,並不聽她的訴求,掐著趙羲姮的腰,把人扔在了自己馬上。
趙羲姮這次長記性了,沒下意識捏住馬韁,而是扶住了馬鞍。
隻是因為沒法獨乘一騎,顯得略微失落。
因為天冷,郡守夫人特意為她全副武裝了,身上穿了三層的袄子,外頭罩著披風,頭上蓋著披帛,從眼睛下繞一圈到腦後,隻給她留了一雙眼睛在外。
待她坐穩,衛澧翻身上馬,他身上還是像個小火爐一樣,一貼近趙羲姮,她便覺得暖和起來。
趙羲姮沒敢細打量衛澧的神色。興許是這幾天他睡得並不好,因此眼下是一片青黑的,臉色陰沉著,愈發顯得兇了。
吼,她還以為衛澧當真是鐵打的呢,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都不知疲倦。
衛澧忽然扭著她的臉往後一轉,兩個人面對著面,趙羲姮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眼睛,發現他不止眼下是青黑的,就連眼白裡都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血腥猙獰。
她連忙把眼睛往一旁轉了轉,心裡暗他罵活該睡不好覺。
衛澧粗魯地將她頭上的披帛扯下來,露出完整的一張臉。因為縮在溫暖的披帛中,小臉粉撲撲的,隻是眼睫毛上結了一層霜。
趙羲姮驚恐地捂住往下掉的紅色披帛,心想衛澧不會連給她留件遮臉的東西都不肯吧,那他可真是比她原本所想的更加畜生啊!
衛澧看過之後,微微點了點頭,又把披帛給她胡亂裹上,勒得趙羲姮上不來氣,她也猜到衛澧方才是為什麼要扯開她披帛來看了。
是怕馬上坐著的,並不是她吧。
“後天就能到不鹹城了。”衛澧好像心情格外好的拍了拍趙羲姮裹著厚厚披帛的那張臉。
趙羲姮心裡暗暗嘀咕:是後天就能到狼窩了吧。
“開心嗎?”衛澧又問她。
“開心。”趙羲姮絲毫沒有遲疑的回答,幹脆利落又歡快,好像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去不鹹。
畢竟,她敢說不開心嗎?
衛澧明顯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沒想到趙羲姮能回答的這麼痛快。
在趙羲姮以為他要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他忽然又拍拍她的頭,“真乖。”
???
你拍狗呢拍?把爪子從老子頭上拿下去!
趙羲姮心裡咆哮,嘴上卻溫柔提醒,“主公,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聽說因衛澧要出行,郡守特意讓郡中兵卒把昨夜積雪掃了,因此路面格外整潔幹淨,但街道上還是空無一人。
彼時還沒有把居住的坊市和交易的坊市分離開,因此商販應當是眼界叫賣,或是在城牆根兒,抑或是在自家門口支起個攤子,但街道上也是空蕩蕩的,絲毫沒有生活氣息,偶爾會有狗叫泄出一兩聲。
趙羲姮才聽郡守夫人說集安郡是個有兩萬人口的大郡,應當不該如此蕭條。
晉陽城都每日都是熱熱鬧鬧的,從來沒有過這麼冷清的時候。
郡守和郡守夫人仿佛渾然不覺,熱情地揮手與衛澧作別。
“主公慢走!主公一路走好!主公屬下會想念您的!”郡守雖然故作悲痛,垮著一張臉,但趙羲姮還是敏銳察覺出了一息歡快的氛圍。
這種歡快,隻要等衛澧帶著人一踏出集安郡,就會集體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