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伙伴們,都是他並肩的戰友,即便到現在,他們都依舊站在他這邊。
真的...都不要了嗎?
溫溫軟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食指,任翔低頭,面前的少女抬眸望向他,幽深的目光裡帶了那麼些忐忑不安,害怕他突然改變主意。
媽的,他過去都那樣了,夏天還是毅然決然地跟了他,世上沒有後悔藥,追悔莫及的事情也永遠無法改變。
別人不給他任翔悔改的機會,可是夏天卻給了他機會。
唯一重生的機會。
任翔牽起了夏天的手,前所未有的認真和鄭重:“從今天開始,你才是我的夢想。”
他緊握著她的手,轉身毅然決然走進了安檢口。
***
機場外,夏至深和夏天的小表姐陸雪南從奧迪車上下來。
“小姨父,你這司機車技也太差吧,這樣都能把人跟丟了。”
如果不是她冰雪聰明,猜到任翔那臭小子為了媳婦不要臉更不要命,很可能這就要拐著夏天跑路了,這才忙不迭追來了機場,否則真就要出大事了。
陸雪南看向夏至深:“小姨父,咱們現在現身把小夏天抓回來麼?”
航站樓邊,透過落地窗玻璃,夏至深看著任翔,這小子臉上寫滿了糾結,似乎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離開。
“再等等。”夏至深說:“不忙進去。”
“再等,他們真進了安檢口,就不好抓人了。”陸雪南有些著急,然而夏至深看上去倒是一派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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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雪南皺了眉:“小姨父,這不會就是你那‘九九八十一難’的最後一關吧?”
夏至深沒有講話,他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小女兒此刻痴迷地望著身邊的男人,眉宇間還帶了些許焦慮之色。
是鐵了心要跟這個男人走,不要媽媽,也不要爸爸了嗎?
夏至深自顧自地搖了搖頭,還是她覺得,不管闖下什麼大禍,都有老爸幫她兜著,所以才敢這般肆無忌憚任性妄為。
“小姨父,他們進安檢了!”陸雪南急切道:“真要走了,咱麼追不追啊。”
夏至深沉聲道:“追得回你夏天妹妹的人,能把她的心追回來嗎,難不成還要捆著綁著帶回去,關上一輩子?”
陸雪南神色頗為費解:“小姨父的意思是...”
夏至深凝望著倆人牽手,決然離開的背影,喃喃道:“九九八十一難,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第119章 情怯
田納西高地牧場產權屬於艾力克斯的父母, 這裡有大片繁茂的草場,蓄養著牛羊,由非常專業而訓練有素的德國牧羊犬看管著,同時牧場還有百來名員工。
喬納森夫妻年事已高, 就在這風景怡人的大牧場頤養天年。
每年夏天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艾力克斯會帶他們最愛的小孫女來牧場度假。每到這個時候, 他們會宰殺牛羊招待陸蔓蔓,還會在晚上星辰滿布的牧場上舉辦湖畔晚會,邀請牧場的員工和周圍縣鎮的年輕姑娘小伙兒過來玩。
對了,他們飼養的小矮馬也成年了, 這匹小矮馬是他們特意為陸蔓蔓養的,等她回來的時候可以騎馬兜風。
小矮馬體量小, 性格溫順,跑得也不快,所以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危險。
陸蔓蔓騎著小馬,咯噔咯噔咯噔, 馳騁在廣袤無垠的牧場草原上,遠方天空澄澈湛藍,有起伏的山脈綿延不跌,羊群東一簇西一團,宛如草場上鑲嵌的棉白色的地衣。
陸蔓蔓回頭, 見艾力克斯和路易斯同騎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緩步溜達在花海湖畔,路易斯坐前面, 艾力克斯從後面拉住韁繩,將他整個人環抱著。
倆人低聲說什麼小情話呢。
陸蔓蔓猝不及防吞了一口狗糧,她哼哼一聲,策馬離開。
見她跑遠了,艾力克斯連忙招呼:“慢些,別摔了。”
“哼!”
陸蔓蔓驅策著棕色小矮馬,跑上了一段綿延的小山坡,忽而發現不遠處的公路上有輛黑色轎車正徐徐駛來。
陸蔓蔓回頭,見艾力克斯和路易斯已經遠得隻剩了一個小圓點。
她的心情突然雀躍了起來,策馬跑下了山坡,朝著那黑色轎車跑去。
原修說近段時間會來田納西大牧場看望她,不過具體時間不定,要給她一個小驚喜。
所以陸蔓蔓隻要一看見有外來車輛,就興奮不已。
她衝那輛轎車拼命揮手,轎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然而,不是原修。
陸蔓蔓環著轎車跑了兩圈,失落問道:“這裡是私人牧場,請問你們有事嗎?”
轎車上下來的男人居然是亞裔的面孔,這讓回國快半年的陸蔓蔓倍感親切。
“小姐,您好。”西裝筆挺的亞裔男士操持著純正的美式發音:“這裡環境很好,我們先生想要在這邊度假,已經聯系過牧場主喬納森先生,獲得了他的首肯。”
“度假啊。”陸蔓蔓想了想,說道:“那你們可來得真是時候了,這幾天我們這邊有color fight的比賽,晚上還有湖畔晚會,會非常熱鬧噢。”
“color fight是什麼?”
“就是大逃殺的衍生遊戲,一幫人的彩彈大混戰,很好玩的。”
“那真是很期待。”
陸蔓蔓非常熱情地要給他們引路:“你們住在山腰紅房子還是湖畔別墅?認得路麼,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我們住在山腰的紅房子。”
於是男人開著車,以極慢的速度跟上了陸蔓蔓的咔噠咔噠的小矮馬。
陸蔓蔓在前面引路,轎車保持同樣的速度走在路邊,她突然打了個響指,側頭微笑說:“你們真夠眼光,雖然紅房子比別墅小,不過環境更幽靜,是蘇格蘭的情調風格,站在山坡上,能一覽整個牧場全貌。不過大部分過來度假的人都會選擇湖畔別墅,因為別墅大,家具設備都比較現代。不過悄悄告訴你哦,其實紅房子才是最理想的居所,我是這樣覺得啦!”
陸蔓蔓嘰嘰喳喳起來,像隻小麻雀,真就沒完沒了了。
不過那位先生倒也很有耐心,坐在車裡,並沒有打斷她。
隔著深灰色的車窗玻璃,陸蔓蔓看不清他的臉龐,隻能隱隱約約看一個男人的輪廓。但她確定,那個男人應該也在看她。
陸蔓蔓帶著他們來到山下,指著一路延伸通往山坡的青石步道:“車不能開上去,你們就步行吧,大概走五分鍾就到紅房子了。”
“謝謝小姐。”
“沒事兒,話說你們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呀?”
還沒等那位穿西裝的男人講話,她又立刻笑著接茬:“都沒關系啦,我剛從日本回來,有個愚蠢的韓國徒弟,不過我男朋友是中國人哦!總之我會多多關照你們的。”
西裝男人無奈道:“呃,謝謝你。”
小丫頭還真是自來熟啊,半點陌生人的隔閡都沒有,很讓人親切。
這時候車門打開,車裡的男人正要走出來,恰逢陸蔓蔓手機響,她摸出手機,對倆人道:“我老爹叫我回家啦,拜拜。”
陸蔓蔓說完便回勒韁繩,騎著馬兒噠噠噠離開了。
她走遠之後,寇琛才緩緩從車上下來,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緒難平。
季寧是寇琛多年的心腹手下了,這次對陸小姐的調查也是他前往紐約一手操持,在移民局輕而易舉就能查出,陸蔓蔓的母親確系早年意外身亡的陸仲清。而現在,隻差一紙親子鑑定,就可以知道這個女孩的父親,究竟是不是寇琛。
其實親子鑑定隻是為了穩妥起見,但剛剛季寧在親眼見到陸蔓蔓的那一刻,幾乎不用任何技術性的證明,就一眼去確證了這丫頭...這丫頭一定是寇琛的親生女兒。
眼裡眉間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相似容貌,恐怕就連寇家唯一的大少爺寇響都沒她這麼像的。
大少爺陰骘的性格像寇總,但是容貌卻更像夫人嘉和多一點。
但是這位陸小姐,模樣是真的像寇總。
至於性格嘛,他是沒機會接觸那位被寇總珍藏在心底的仲清小姐,不過偶爾聽公司裡那些曾和寇總一起創業的老董事八卦闲聊時說起過,仲清小姐很愛笑啊,笑起來的樣子,仿似即融的春雪,連枝頭的花兒都會開呢。
這位陸蔓蔓小姐,看樣子性格也挺開朗熱情,總是笑嘻嘻,讓人一眼便心生好感。
“寇總,您可是一夜沒睡,得知小姐在田納西便連夜趕了過來,剛剛為什麼不下車跟她打個招呼,說說話呢。”
寇琛走上山坡步道,步道周圍的坡地草場盛開著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野花細碎,分布散漫而廣袤,時而有翩跹的蝴蝶被風送來,又遠了去。
寇琛心下其實挺忐忑,也向自己的心腹季寧說了實話:“之前在北海道的初次見面,鬧了不愉快,我家丫頭性格爽直潑辣,可能...”
可能會不怎麼待見他。
季寧回想起之前寇琛得知自己的親生女兒居然是由兩個基佬撫養長大的時候,簡直暴跳如雷,在辦公室砸掉了好幾個名貴古董花瓶。
這麼多年來,寇總修身養性,性格已經好轉了很多,很少再像年輕時候那樣暴躁易怒,但是那天實在沒有忍住暴走,公司裡大部分員工都撞了他的槍口,被批得狼狽不堪。
寇琛熬了一整夜,將搜集到的厚厚一沓資料從頭到尾看了遍,資料是陸蔓蔓被領養之後,孤兒院每個月的家訪記錄。
記錄裡,詳細地記載了陸小姐從童年至今的大小事件,甚至包括她的生活流水賬,每一個朋友,每學期的考核成績等等,事無巨細。
美國人的資料檔案整理和保存的相當嚴謹,可信度很高,花了一整夜看完之後,寇琛的火氣才漸漸消弭了下來。
雖然收養陸蔓蔓的是一對同性戀,不過倆人已經登記結婚,他派人調查了他們,沒有什麼lan交和酗酒的不良行為。恰恰相反,兩人的事業相當成功,尤其是路易斯,在華爾街金融投行身擔要職,是金融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們對陸蔓蔓的成長而言,積極影響遠遠大過消極影響,對她的關愛和疼惜絲毫不輸給親生父母。小丫頭身心健康,性格開朗,還交了男朋友,至少沒喜歡上女人,這一點讓寇琛重重松了口氣。
寇琛這一次趕到田納西,就是為了把女兒接回自己身邊扶養,真是一分鍾都不想耽擱,火急火燎地要和她相認。
然而...在剛剛重逢的時候,看著心心念念的小丫頭騎著馬咯噔咯噔從山坡上跑下來,首都商界大名鼎鼎叱詫半生風雲的寇琛,居然他媽慫了。
是的,慫在車裡都不敢出來,甚至不敢出聲,在好幾次直接無視掉季寧遞過來的——讓他出來打招呼的眼神。
即便是鏖戰兩三月,針鋒相對寸土必爭的商業談判,寇琛都是遊刃有餘,將一身土匪流氓習氣發揮到極致,這輩子就沒怕過什麼。
現在居然怕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這個時候的寇琛,心裡頭百感交雜,終於體會到那句“近鄉情更怯”的古話是什麼滋味。
他現在是真不敢和陸蔓蔓碰面,也不敢輕易與她相認,如果她不喜歡自己這個親生老爸怎麼辦,如果她趕他走怎麼辦。
寇琛心裡頭真難受,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在北海道,他就不應該那樣衝動,還把她養父給揍了。
真是...作死啊。
道歉會有用嗎。
該死,他可不會和人道歉,從來不會。
***
陸蔓蔓和艾力克斯他們一塊兒回了家,喬納森奶奶正好頓了玉米濃湯,招呼陸蔓蔓快過來趁熱喝。
喬納森奶奶是艾力克斯的母親,今年快八十了,白發蒼蒼,卻是精神矍鑠。她總是穿著一件奶白色的袄子,系著灰色圍裙,在牧場裡驅趕羊群,或者坐在回廊邊織毛衣。
陸蔓蔓跑過去,抱了抱奶奶,她身上總有像皂粉一樣的淡淡的老人味,這讓陸蔓蔓覺得很安心,每次回家都要抱一抱奶奶。
喬納森夫人疼這個小孫女,那是疼到心眼子裡去了。陸蔓蔓喜歡玩喜歡鬧,所以隻要陸蔓蔓回來,她就會四處奔走,邀請鎮上的小伙子小姑娘一塊兒來牧場舉辦露天party還有各種好玩的活動,譬如這次的color fight和湖畔晚會。
每年陸蔓蔓回來的盛夏,小鎮的少年少女們就會像過節一樣,歡天喜地來到高地牧場,熱熱鬧鬧的一番景象。
午後,喬納森太太將烤好新鮮出爐的幾個紙杯蛋糕放在託盤裡,遞給陸蔓蔓。
“給紅房子的客人送過去。”
陸蔓蔓伸手要偷吃,讓喬納森夫人給拍了回去:“別動,這是客人的,送完回來之後再吃,奶奶給你做了草莓芝士蛋糕。”
“好嘞!”
陸蔓蔓接過託盤出了門,朝著半山腰的紅房子走去,院子裡的一條蘇格蘭牧羊犬聞到蛋糕香味,一蹦一跳地跑過來,跟在陸蔓蔓的身後,耷拉著舌頭,搖著尾巴。
“皮皮,別跟著我啦,這是客人的,沒你份。”
蘇牧還是環著她跑,歡天喜地。
蘇牧蠢不拉幾的模樣,不由得讓陸蔓蔓想到了小甜心。然後又想到了小甜心的主人。
突然有點惆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