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打散任炎在她身旁強烈的存在感,她想她得找點事幹。她拎起茶壺給周瀚海也續了點茶水。周瀚海說聲謝謝,端起來喝了一口,繼續說:“任總他說啊,現在民辦教育機構發展勢頭好,光教育培訓方面的市場規模就有9800億。我們國家人口又越來越多,公共教育資源根本滿足不了國民教育需求,所以民辦教育是個不可或缺的補充,未來會越來越賺錢的。但任總又說了,根據我們國家現有的政策啊,民辦教育機構是不能自己在a股上市的,它們想上市要麼走vie結構到外面去上,要麼就是在國內被上市公司並購。”
“所以千淼你看,”周瀚海笑著說,“我的公司業績下滑,需要一家經營持續良好、未來利潤持續走高的公司做我的標的公司幫我調節報表,而兆寰教育正好就是這麼家公司,但它又不能自己上市,所以你看我們這次收購與被收購的結合,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楚千淼笑著點頭,她覺得接觸了互聯網的周瀚海變得越來越風趣有活力。
周瀚海接著說:“哦對了,任總還說,瀚海家紡電商業務發展得好,有一定的互聯網資源,而兆寰教育有在線教育板塊,以後我們兩家的互聯網資源正好又能互相融合一下,這簡直皆大歡喜啊!”
他說到這忍不住向任炎看過去,輕輕搖著頭地由衷感嘆:“任總你就是我的指路明燈,你的那些想法總是另闢蹊徑又讓人豁然開朗!”
楚千淼順著周瀚海的視線聲音,自然而然地轉頭看向任炎。
她看到任炎對周瀚海說:“我這個思路也是受人啟發。”她看到他又看向她,目光深深。
包間裡環境嘈雜,人人都在出聲講話,間或有茶杯碰撞茶盤的清脆聲音。任炎的目光卻像屏障,把嘈雜的聲音都屏蔽掉了。楚千淼好像隻能聽到他的講話聲音。
“她說什麼事過不去,不如幹脆繞個道。”
她在被他屏蔽出來的一瞬安靜中,看著他想,他還挺把她說過的話放在心上的。她不由衝他笑了一下。
隨後她看到什麼?他一怔,緊跟著眼神裡怎麼好像有點受寵若驚似的。
她轉開臉想,他不會為了她把自己擺得那麼卑微吧?!
……怪不可思議的。
過了一會兒趙正寰趕到了。
他是個開朗健談的男人,四方臉,中等個,三十多歲的樣子,有一點公鴨嗓,說起話來爽快幽默。不算是個英俊的男人,但他的幽默談吐卻很吸引人。
他很快跟各個中介機構的人們打成一片。在知道楚千淼是券商方面的負責人時,他滿臉的驚訝和贊嘆:“楚總我一點不誇張,你們金融圈想收購我的、想投資我的人不少,我也是見過很多你們圈裡人了,但您絕對是我見過最年輕、最漂亮、一開口講話又最專業的金融從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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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送出三個“最”,不知道是不是抒發感情時有點激動,說著這句話時趙正寰的公鴨嗓嗓音幾乎有點要破音的感覺。
楚千淼連忙謙虛道謝,說著不敢當。她就此和趙正寰聊了起來。
她就著趙正寰剛剛的話問:“剛剛聽趙總的意思,是在瀚海之前,也有其他上市公司想收購您嗎?”
趙正寰一邊用湿毛巾擦汗一邊說:“對,之前的確有家上市公司想收購我的兆寰教育,叫盒農股份,但最後我們沒談成。”
楚千淼聽到這裡豎起了職業本能的觸角。沒成,是誰的原因?是對方還是兆寰教育本身?這點要搞清楚。
她微笑出叫人沒法設防的樣子,問趙正寰:“趙總,那我能問下您,為什麼最後沒談成嗎?”
趙正寰的公鴨嗓又有點要破音似的:“說起這個我就有點氣,其實盒農股份的董事長本人是很有意向收購我的,但盒農股份背後有個推手,是家投資機構,給盒農出錢的,他們應該是瞅準了我想被上市公司收購的意願比較強烈,就故意把我的估值壓得很低,又提了一堆苛刻條件,包括管理啊、財務啊、業績目標什麼的,按他們的條件直接把我變成一個毫無地位又得完成高額業績的打工的,那我何必呢?我一生氣就直接和他們一拍兩散了。”
楚千淼邊聽邊緩緩地點點頭。
盒農股份這個名字她其實覺得非常耳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任炎在她旁邊補充:“現在盒農股份正在和興飛教育談,看樣子應該會收購興飛教育。”
趙正寰立刻說:“對!盒農股份故意的,他們收不成我,就去收我的競爭對手了。不過他們肯定也是看出教育領域未來利潤會很大,才堅持布局這一塊的產業。”
他還告訴楚千淼:“現在國內民辦教育機構裡最好的三家是我的兆寰教育、快被盒農股份收購的興飛教育,此外還有個亦思教育。其他零零碎碎的教育機構,跟我們比就都不太能打了。”
楚千淼笑著告訴他:“而未來您會比另外兩家教育機構更能打,因為周總的公司有已經發展得很成型的互聯網資源了,國務院在十三五規劃裡不是說了要大力發展‘互聯網+教育’嗎,您將來互聯教育這方面的業務,會發展得比另外兩家都快都好!”
趙正寰立刻表態說:“我也正是看準了周總在互聯網方面的資源,更加堅定地想要和周總成為一家人的!”
周瀚海在一旁笑著說:“說起這個,當年勸我大力發展網上業務的人,還是千淼呢!”
趙正寰看向楚千淼時,一臉欣賞加贊嘆,一副公鴨嗓又被情緒蒸騰得逼近了破音的音域:“楚總真是太優秀了!我是真想知道您是怎麼成長得這麼優秀的!”
楚千淼笑著一轉頭,朝任炎一指:“我是我身旁這位任總,手把手教出來的。”
工作的事聊得告一段落,大家開始邊吃邊聊些有趣的闲雜事。
冬瓜湯端上來了,任炎親自給楚千淼盛了一碗。楚千淼說聲謝謝,開始低頭喝湯。喝了兩口手機一震。
她劃開手機屏幕,看到是秦謙宇發來的信息:“我太嫉妒了!任總怎麼不給我們盛湯?!我們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啊!他這也太重女輕男了吧?!”
楚千淼沒忍住笑,差點嗆著。
一餐飯歡歡快快地吃完,大家約定第二天中介機構正式進場展開工作。敲定好工作事宜後,除了力通這邊的人馬,其他人都先散了。
秦謙宇他們幾個圍著任炎又說了好一會話才甘心撤退。這期間任炎的眼睛一直鎖在楚千淼身上,生怕她趁機溜走。
好不容易那幾個人訴說夠了對前領導的想念之情,眼淚汪汪地準備打車撤退了。臨走前孫伊問了聲楚千淼:“千淼,咱們一起回嗎?”
劉立峰過來扯著他的衣領一把把他拎走:“楚總煩你,不願意跟你一起走,你還是跟我走吧!”
秦謙宇走在最後。他臨走前跑過來對楚千淼又快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千淼我剛才偷著問任總了,他說不給我找其他大嫂,就你了!那什麼,大嫂,加油,爭取早點復合!”
他說完就跟著劉立峰他們跑了。
楚千淼:“…………”
對大嫂稱謂有執念的人跑掉了,一時間包間裡隻剩下她和任炎兩個人。
屋子裡一下安靜得隻能聽到心跳聲。咚咚、咚咚地,空氣好像成了心跳的功率放大器,四面牆壁都在反彈著咚咚聲。
楚千淼扭頭看向任炎:“你不是要和我聊天嗎?怎麼不說話。”
任炎的喉結在頸間上下湧動。他忽然抬手,手指搭在領帶扣上,一左一右地一拉一松。
他把領口第一顆扣子解開了。他低低喘著氣。
喉結還在動,就動在那微敞的領口上。
她心裡恨恨地想,他也太犯規了吧。
“千淼,我帶你去個地方,好嗎?”
她盯著他的喉結聽他說話。他聲音有點啞,好像很緊張似的,怕她會拒絕似的。
她抬起頭,看著她,又抬手到耳側,向後輕輕撩了下頭發。
“好啊。”她看到他微眯起的眼睛說。
不就是犯規嗎。
她也會啊。
楚千淼沒想到任炎要帶她去的地方,居然是他們的學校。
她更沒想到,他直接把她帶去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那間階梯教室。
那間教室沒有課,有零星幾個學生正在上自習。
任炎帶著她一直走向教室的最後一排。從前向後走的一路上,她的心怦怦地跳,每一步都仿佛跨越時光走在大一那一年。那一年一個穿著牛仔外套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和眼下這個穿著時尚套裝波浪長發的職業女郎,隔著時空重合了。她們一起走向階梯教室的最後面。
任炎帶著楚千淼走到最後一排,坐下來。
他坐在裡面,她坐在邊上。
他抬手指一指前面一排的位子壓低了聲說:“我研三那一年,不知道這裡有金融本科大三的課,我在這裡上自習。臨上課前,有個小姑娘跑過來。最後一排被我佔了,她隻好坐在我前面。她機靈得很,一個人替三個學姐答到。”
他轉頭看向楚千淼,聲音低啞:“我從來也沒有不記得她。”
其實想一想,這麼多年,他所有的不理智不冷靜,都是因為她。他所有的嗔痴欲念,都給了她。他所有的原則冷漠,也都為她破了。
那年舅舅因為擔心他的安危,心梗去世了。從此他除了擔負起對舅舅的愧疚,也擔負起舅舅的臨終囑託。
舅舅讓他照顧譚深。舅舅說他性子好,讓他讓著點譚深。
外婆也說,父母去世之後一直是舅舅撫養他,舅舅又是因為跟他著急上火去世的,譚深比他小,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讓著弟弟。
他於是讓著他那個弟弟。那個會從他身邊掠奪一切的弟弟。
起初譚深從他身邊掠奪時,他還氣憤,還難過。可是想到舅舅對他多年的養育,舅舅因他去世的愧疚,以及舅舅臨終前的祈求囑託,他壓下了憤怒和難過。
後來他發現他越憤怒難過,譚深越開心。他於是幹脆讓自己變得冷漠,變得什麼都不在乎。
他以為他不特別去喜歡什麼,譚深也就掠奪不了什麼了。
可是他想錯了。原來不隻他喜歡的譚深要掠奪,連喜歡他的譚深也一樣會下手。
他記得他們班當時有位姓何的女生,很漂亮,很溫婉,也很有氣質,是他們班的班花。
那女生有一陣子開始找他說話,還要請他吃飯。雷振梓當時幫他分析過,說那女生是對他有意思,在倒追他。他當時不反感她的示好,答應了她的邀請。
但他沒等到那頓飯。那女生後來就不找他了。再後來他聽人說,那女生有了男朋友,金融本科的系草,叫譚深。(何落雨見78、80)
從那時起,他發現凡是他身邊出現過的女生,不久後無一例外會變成譚深的女朋友。譚深向他炫耀過他睡過她們每一個人的戰利品。
他覺得惡心,他請譚深不要作孽。譚深卻說孽是他做下的,誰讓那些女孩和他走得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