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淼幹脆換了身大大降低女性氣質的運動服,陪他一起出去喝了點酒。出發前楚千淼想叫著侯琳一起的,算是避個嫌。
但杜嘯峰央求她:“千淼啊,老哥哥我對你是有好感,但老哥哥我也看得明白,你對我沒感覺,你應該是有自己喜歡的人。所以老哥哥我不會對你有非分之想和非分之舉。你就別叫別人了,你陪我聊聊天,聽我叨咕叨咕,成嗎?”
杜嘯峰說得坦坦蕩蕩,楚千淼也就坦坦蕩蕩。
他們坐在離楚千淼下榻酒店不遠的一家館子裡,杜嘯峰給楚千淼娓娓道來地講著他和劉正從相識到相交到今天撕破臉之前的事情。
“我知道老劉這兩年比較以往,想掙錢的心更盛,我也沒太在意,就想著他是願意過好一點兒,這沒什麼毛病。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把錢看得這麼重了!”
“你聽見他說了嗎,他心裡對我越發恨的時候,對我越好!我聽了這話我真是……”
杜嘯峰抬起手遮住眼睛。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啊,交情卻輸給了錢!”
楚千淼心裡憋悶得難受。
“你知道這件事我最難過什麼嗎?”杜嘯峰把手放下來,楚千淼看到他眼圈紅了。
她心裡一陣發酸,硬漢也會落淚。
她輕聲問杜嘯峰最難過什麼。
杜嘯峰說:“我最難過的是,劉正他變成這樣,不是因為計較我和魯楓林太鐵,他不是在計較感情,他是在計較錢,他計較我和魯楓林額外掙了他沒掙到的錢。我他媽太傷心了!我願意把錢都給他,都給他!但我們的感情回不到過去了!”
杜嘯峰和劉正的矛盾一直僵持不下。
兩天後杜嘯峰約了楚千淼,他給楚千淼道歉:“千淼,對不住,項目可能要暫時擱置。你也幫我跟大家說一聲對不住,就說因為我們公司內部的一些矛盾,上市事宜沒法進行下去了。”
楚千淼讓杜嘯峰別太難受,她會好好告訴大家的。她問杜嘯峰之後有什麼打算,杜嘯峰說,看看能不能把劉正掰回來,這是最好的結果。如果掰不回來,逐風汽配上市的計劃就得無限期暫停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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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時聲音沉重,楚千淼的心情也跟著沉重。
回到盡調辦公室,她先去找唐捷,告訴他項目暫時擱置,大家可以先撤離現場。
唐捷無限唏噓:“這項目是我以前一個客戶介紹的,我一直以為會做得很順利,結果要暫停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楚千淼又去找王駿,對他說了項目得暫時擱置的結果。她告訴王駿:“王律,我跟杜總說了打款的事。項目雖然停了,但杜總說前期中期的酬勞還是會照給,這兩天杜總就會讓財務把這部分律師費打給你。”
王駿連忙說謝謝。
楚千淼說:“是我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配合我們券商的工作。王律,雖然這次的項目沒有做到底,但和你的合作真的很默契也很愉快。”
王駿笑著說:“期待以後我們以後能繼續合作。”
時逢星期五,楚千淼把逐風汽配的項目情況詳細寫成了工作報告,發給了任炎。任炎正在另一個項目上忙,沒有回她的郵件。她想他也許晚一點會看到周報。
隨後她告訴項目組成員,可以收拾東西撤離現場回北京了。
杜嘯峰安排了商務車,把其他人送到機場。
楚千淼由他親自開車送。
一路上,楚千淼聽著杜嘯峰強顏歡笑地跟她聊天,她就覺得胸口發悶。杜嘯峰這樣的人,騙他的錢他不會太傷心,可辜負他的感情,就叫他太受傷了。
在機場告別時,杜嘯峰說:“千淼啊,不管以後逐風上市不上市,你都是我好朋友,等我去了北京,你可得請我吃飯啊!”
楚千淼笑著說:“老哥哥,這是必須的!”她又說,“老哥哥,打起精神!我發小跟我講過一句雞湯,她說這世上沒什麼坎過不去,萬一實在過不去,那就幹脆繞個道,別生邁,省著卡住!”
杜嘯峰對她揮揮手,笑得有點滄桑:“走吧!雞湯我記下了!”
回北京的一路上楚千淼都覺得提不起精神。項目停了,停在兩個好兄弟為錢反目。
還有什麼原因能比這個更讓人沮喪嗎?楚千淼想應該沒有了。
她現在覺得情感真是一件最脆弱的東西,它什麼都較量不過,它輸給金錢,輸給利益,輸給算計,輸給欺騙。人情味到底還重要不重要?如果重要,為什麼總是有人情味的人更容易受傷。
她心裡有點空蕩蕩的,空得不明所以。她急於想找點溫暖的東西把這片空蕩蕩填補上。
飛機在北京落了地,楚千淼給谷妙語打電話。得知谷妙語今晚不回家,她也一下喪失了回家的動力。今晚谷妙語填補不了她心裡那片空蕩蕩。
她上了出租車,脫口說的地址居然是任炎的公寓。
她在便利店隨便買了泡面,回到公寓吃掉了。而後洗個澡,坐在沙發上。
心口悶悶的越發的空。
她起身,拉開衣櫃。任炎換洗穿的白襯衫掛在裡面。
她拿下白襯衫,抱在懷裡,走去房間躺在床上。
白襯衫有淡淡的洗衣劑的味道,也有淡淡的他的味道。
她脫掉睡衣,穿上他的白襯衫,感覺他好像在陪著她了。她覺得心裡的空茫被填補上了一隅。她睡著了。
半夜時,月光透進窗口,照醒了她。她動一動,發現自己被抱在一副懷抱裡。
熟悉的懷抱,暖暖的懷抱。
她沒回頭,後背貼著他的胸膛,輕聲地問:“你怎麼回來了?”
他吻著她的後頸,輕聲地答:“回來陪陪我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她心口的空驀地就被填滿。熱熱地被填滿。
第115章 寂寞的救贖
任炎下午看完出楚千淼發的周報, 立刻開始訂機票。
但很不幸,從他出差所在的城市當天回北京的所有航班臨時取消。
他回京的念頭卻沒有因此而打消。他知道他今天不管怎樣必須回去。他知道她今天一定需要他。
搜了下到天津的機票,還好, 還有一趟航班。他立刻買了票打車到了機場。
飛機起飛那一刻,他松口氣。總算是能趕回去的。
窗外的天空從白變成黑, 雲團在夜色下變得模糊不清。傍晚已經正式變成了夜。他的思緒透過機窗, 透過模糊的雲團, 透過濃濃的夜色,飄到他的小姑娘身上。
他太了解她。因為了解所以心疼。她有著一顆比誰都細膩敏感的心。她處處與人為善樂於助人,不是因為她愚蠢,是她更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光明的那一面。
但不堪總是在摧毀她的認知, 做項目以來, 她的價值體系一直在推到和重建的重復中。每一次推倒重建都是她的一次脫胎換骨, 從此她會變得更強大更理智。可每一次推倒重建,也是對她柔軟內心的一次摧毀。
他想立刻趕回去呵護她那顆柔軟的心。
以前做項目的時候, 他對她耳提面命,讓她理智和冷漠一點,別輕易相信人性,因為那東西往往會欺騙她。他還想幫她篩掉她骨子裡濃鬱的人情味兒, 他告訴她, 那東西會反噬她,會拖累她。
但現在他卻想快點趕回去,告訴她:別失望,別對人性失望。
在飛機上, 他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大轉變?
他很快找到答案。
——因為他發現,原來自己的話對她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他開始害怕,因為自己那些話,有一天她真的會被他扳得不再相信人性。
到了那一天,她連人性都不相信了,他又該如何叫她來信任他呢?
他為此感到後怕,為自己那些絕然理智的論調而後怕。他好像第二次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飛機在天津落地後,任炎立刻趕去高鐵站,準備坐城際高鐵趕回北京。
適逢周末,到處人多,他擠進人群裡又走出人群外,隻為擠來一張地鐵票和一張高鐵票。
他想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不從容過了,被擠得挺括的襯衫上都起了褶皺,黑亮的皮鞋上留下了不知道誰的腳印。
但想想這不從容的背後,他是在為了誰這麼拼,為了誰在給襯衫添褶皺、在給皮鞋上添腳印,他又覺得這是甘之如飴的。
他著急趕回北京,買了最近一趟車次的票,沒有座,站票。其實後面幾趟車是有座位的,可他等不及。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嘗試過站票的待遇了。自從他做了任總,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車接車送,並且車都是企業一把手親自安排好的。
想想現在能讓他心甘情願走一趟站票的人,八成也隻有她了。
任炎從天津一路站到北京南。
下了車他立刻給楚千淼打電話。起先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打了幾次之後就變成了機器女聲中英文結合地告訴他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任炎腦子裡一瞬閃過很多猜測,最終他親自推翻那些猜測,判定自己是在大驚小怪。他打車先到了楚千淼租的房子樓下,站在單元門前按房間號。
按了好久,沒人給他開門。
他壓著那些又要冒頭狂奔的各種猜測,想了想,給楚千淼的發小谷妙語打了個電話。
他想問問谷妙語,她和楚千淼是不是在家,楚千淼是不是已經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