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秦謙宇那雙熬紅的眼睛。秦謙宇說,任炎的眼睛比他的熬得更紅。
秦謙宇還說:我們的領導,是全世界最好的領導,永遠為我們做得多說得少!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我們愛的男人!
他默默做了那麼多事,一步步算無遺策,都是為了她能籤字。可他做了這麼多卻一個字也不說。
她想她或許應該在到李思部門的項目上之前,去謝謝他。
她進了他的辦公室,看到他抬起頭淡淡地問她:有事嗎?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把所有驚濤駭浪都留在自己身後,為她擋出一片光明通途。
然後對她淡淡的笑,不叫她知道他付出過多少、費了多少心力、有多辛苦。
她看著他,那一刻她心裡有種很難描述的感受。她真的沒辦法再自欺欺人,她想秦謙宇沒得說錯,他啊,唉,確實是值得愛的男人。
她笑著搖搖頭,說沒事,說,謝謝領導。
李思部門的定增項目,下周才開始出差,楚千淼先和項目組另外三年成員碰了個頭。
她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相處得非常融洽。
有一個叫顧凱的人,楚千淼和他混熟以後,兩人很聊得來。顧凱闲聊的時候告訴楚千淼:“夏風永現在特慘,他到哪裡去應聘,於麗子就鬧到哪裡,說他強奸自己。夏風永的老婆要離婚,要夏風永淨身出戶,夏風永不幹,夏風永老婆現在起訴了。”頓了頓他嘆口氣,說,“他能有今天,我一點都不意外。”
楚千淼問顧凱,怎麼對夏風永了解得這麼清楚。
顧凱苦笑說:“這麼跟你說吧,在來力通之前,我們倆在同一家券商同一個部分,他這個人,嘴巴好,能拍馬屁,很有欺騙性,一開始能和你處得像好哥們似的,讓你信任他當他是朋友。但相處久了,你就越來越會發現,他是個相當不地道的人,虛榮心特別強,必須要壓過別人一頭才開心,最重要是他經常剽竊別人的勞動成果”
顧凱告訴楚千淼:“我們在原來的公司時,領導要求我們做商業計劃書,他說自己做不好,我就教他,結果最後他把我商業計劃書的內容全搬到他自己那裡變成他的了。我當時想,你學就學了吧,算了不計較了。結果他學完反過來還踩我,到處影射我說我做得不好,沒他的商業計劃書做得高級。”
楚千淼聽得直皺眉:“這是人品有問題啊,很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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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凱苦笑一笑:“還有更過分的呢!後來有不明真相的人還跑過來,一副指點語氣跟我說,讓我學學夏風永是怎麼做商業計劃書的,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當時真是一口血沤到嗓子眼差點窒息。”
楚千淼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隻覺得這世界因為各種奇葩變得越來越餓不可思議。
顧凱最後說:“千淼,我告訴你這些,其實是想跟你說,夏風永這個人不地道,他沒什麼下限的。現在他這麼慘,本來他籤字的項目卻由你來做了,他那小心眼肯定想不開,沒準會想要陰你一下之類的,所以你最近要多當心。”
楚千淼鄭重謝過顧凱的提醒,打算晚上回家在網上搜搜看,能不能買個防狼噴霧傍身。
楚千淼沒等到防狼噴薄郵到就攤上事了。
兩天後她在公司加了個班,走得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
她臨走時看到任炎還在,見他正低頭看文件看得認真,她也就沒進去打擾她。
從公司出來,她往公交站走。
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
走到一片黑的地方,突然就竄出一個人影。
楚千淼定住腳步,看清那人影是憔悴得像鬼似的夏風永。
她心說壞了,還真叫顧凱給說著了,夏風永來找她了。
她鎮定住自己,對夏風永說:“你有什麼事嗎?”
夏風永冷笑得幾乎猙獰:“你說我有什麼事?我後來想,我變得這麼慘,到底是誰在弄我?想來想去也就是你了,對不對?我一垮了,所有好處都是你的了,對不對?”
他每問一個對不對,就往楚千淼面前走一步。
楚千淼看到他手裡拿著件家伙,亮閃閃的。
那是把刀。
楚千淼後退著對他說:“你弄到今天,是你自己導致的,如果你不騙於麗子自己還是單身,你對你的家庭負責,誰也動不了你!還有你別犯傻,這地段你但凡幹點什麼你都跑不了!”
夏風永吼她:“閉嘴吧你!你有什麼資格教我怎麼做人?你放心,我不會弄死你,弄死你我也完蛋,我就想在你臉上劃一下,我看你還怎麼用你這張臉勾引男人給你賣命!”
夏風永向楚千淼撲過來。
楚千淼大聲叫著希望引到人注意,邊叫拔腿要跑,但她沒有夏風永腿長動作快。
眼看他要理智盡喪地撲過來……
下一秒,那閃著藍光的刀尖被人抬臂一擋。
楚千淼看到任炎像個天神一樣擋在自己面前。他的胳膊被刀尖劃傷了。
那一刻她絕望地想,完蛋了,怎麼又被他英雄救美了?完蛋了,完蛋了。
任炎制服了夏風永,報了警。夏風永被帶走時向條喪家犬。等警察的時候,楚千淼慌裡慌張地扯下絲巾給任炎綁傷口。
做好筆錄,楚千淼和任炎幾乎同時說話。
楚千淼:“去醫院包一下傷口吧!”
任炎:“你開車送我回家吧。”
任炎一邊說一邊晃了晃受傷的手臂。
“不去醫院嗎?”楚千淼問。
任炎說:“小傷口,不用小題大做。”
楚千淼於是開著他的車,送他回家。
她問:“領導,你家的地址。”
任炎靠在副駕說:“就開到你住過的那棟公寓吧。”
楚千淼心口一跳。
她發動車子,熟門熟路栽他回公寓。
一路上她好像有很多話想問,又不知道從哪一句起頭。於是索性不問,讓那些話沉澱在舌尖回味。
車子到了公寓樓下,她把鑰匙交給他。
他卻不接,又晃晃那隻胳膊,說:“不上去幫我包一下嗎?”
路燈下她看著他襯衫袖口都被血染紅了。她嚇了一跳,那傷口並不如他自己所說的,一點都不嚴重。
她左右看看,不遠處有藥店。
“你等我一下!”她對他說。
她跑去藥店買了消毒和包扎的物品。
然後跑回來,跟著他一起上樓。
開了門,進屋時,燈一點亮,她心裡五味雜陳。
這裡還和她當初搬走時一模一樣。甚至她當時沒有帶走的薄毯子和小貓靠枕,也還都如從前一樣擺在沙發上。連角度都沒有變。
她忽然就覺得有些鼻酸。
她洗洗氣,讓任炎脫掉外套,解開襯衫袖口,坐到沙發上去。她熟門熟路地去衛生間裡取來了小板凳,坐在他面前。
她讓他伸出手臂給她。他就伸給她。她從來也沒見過他這麼聽話這麼配合。簡直有點乖。三十三年歲的老男人,乖起來叫人心都慌。
她把他的袖子往上卷。傷口觸目驚心地露出來。
她皺著鼻子,低下頭,不想叫他看見她眼底的心疼。
她低著頭給他消毒、包扎,認認真真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一邊包她一邊問:“你是今天湊巧跟在我身後嗎?”
他的聲音響在她頭頂:“不是湊巧。這陣子,我每天都跟在你身後。”
她鼻子一下就發了酸。她隻知道最近她每天走時,他還沒走。原來是在等她。
她使勁吸口氣,把包扎好的白紗布打了個結。
弄好後,一抬頭,她看見他正目光深深地看著自己。今晚那目光裡含的東西太多太露骨,看得她的心一下跳快過一下的發慌。
任炎低頭看著專心給他包扎傷口的女孩。
不,她已經是女人了。有韻致又迷人的女人。
她垂著眼,睫毛長長的,鼻梁挺挺的,嘴唇軟軟的。
她每塗一下藥水給他的傷口消毒,他都沒喊疼,她就已經替他疼了——她的睫毛會輕輕一顫。
那一顫又一顫,直接顫進他心裡。
那一刻他發現他等不了了。他等不到她把定增的項目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