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總。”
任炎回頭看她。
楚千淼問出心頭的一點疑惑:“我覺得有點怪怪的,剛才我問的那個問題,連我都能看出來,那吳總也一定能看出來吧……”
任炎看著她一挑眉,忽然他對她又笑了:“你比我想得還要聰明一些。”
楚千淼在他的那一笑裡,把所有猜測落實成了實錘。
這個互相挑毛病的法子,是任炎和吳勁故意配合的。
任炎故意使這麼個法子,讓吳勁借著她的嘴說出阚輕舟項目的問題所在。這樣做的好處是,一方面吳勁沒有直接去說阚輕舟,不至於在退休前鬧僵得罪個人——阚輕舟能混得這麼風生水起,想必一定有點後臺的,而由她戳出阚輕舟項目上的問題,她隻是個小兵,說者無心,阚輕舟就算針對她也要顧忌著任炎;另一方面吳勁也是借著她的嘴提點阚輕舟讓他趕緊處理下利益輸送這個問題,畢竟遇到眼神犀利點的人,一看就知道裡邊有貓膩了。
而吳勁一定是之前想過應該找個什麼方法跟阚輕舟說穿這個問題,又不至於直接打他的臉。他話裡話外可能問過任炎一二,於是任炎今天順水推舟,完成了三件事,第一,給她找回面子,讓她得到了夏風永的道歉;第二,讓她在領導面前露了臉,可能在領導退休之前還能推薦她升個職加個薪也說不定;第三,由她幫吳勁不著痕跡解決了難題。
真真地一箭三雕。
楚千淼覺得要向任炎學的地方真的還有很多很多。
楚千淼想通一切後,對任炎抱拳。
任炎挑眉問她:“什麼意思?”
楚千淼說:“服氣。”服氣您老是千年的狐狸玩聊齋。
任炎一挑嘴角,笑了一瞬。
而後他忽然話鋒一轉,壓低了些聲音,把音量大約控制在不叫旁邊前臺人員聽到的程度,對楚千淼問:“為什麼忽然潑夏風永咖啡?怎麼會突然這麼不冷靜?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他目光直直的。
楚千淼在他的注視中,回答:“他講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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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講什麼髒話?”任炎追根問底。
“……”他說你性無能。這話要怎麼當面轉述???
“他說我有生理缺陷?”任炎倒自己先說出來了。
楚千淼:“……”她真的好佩服任炎的轉化能力!!!
“差不多……”
“聽不得他這麼詆毀我?”任炎又問,聲音語氣都很正常,非常平淡的公式化。
她趕緊強調:“不、不是,任總,你、你別多想,當時就算換成夏風永說秦哥、說劉立峰,我也都會潑他咖啡!我們部門的雄風不能被他張嘴就詆毀!”
說完她抬手拍自己的嘴。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最後一句多餘了!
“嗯。”任炎淡淡一聲。
楚千淼搓搓手:“任總,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起身就走,回了工位。
任炎坐在接待區,等著秦謙宇的咖啡。
過一會,秦謙宇把咖啡做好了,端給他。他自己也做了一杯。兩個人坐在接待區,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咖啡聊起來。
不遠處傳來移動著的吵嚷聲,越來越近。
隨後劉立峰從辦公區拐出來,一臉嫌棄和不樂意,嘴裡還嘟囔:“別給我,我不貼!誰大老爺們破個口子就貼創可貼貼膠布的?娘不娘啊?娘死了好嗎!”
楚千淼跟在他身後,對他苦苦相勸:“劉立峰你那口子要是讓風掃著你恐怕得截肢,到時候你不是娘,你是殘!”
但劉立峰就是堅持不貼,楚千淼於是堅持讓他貼。劉立峰走來走去地躲,嘴巴越來越沒好氣,還揚言要使用武力驅使煩死人的楚千淼。但楚千淼也沒在怕他的,很剛很剛地說你動手試試,剛完還不忘讓他把傷口趕緊處理一下,別四肢變三肢。
秦謙宇在開放的休息區看著他們看得呵呵直樂,他扭頭告訴任炎:“劉立峰衝上去對抗夏風永的時候,手刮夏風永領帶夾上了,刮一大口子。”
孫伊這功夫也從會議室裡打著哈欠出來了,看到秦謙宇和任炎,他快步走過去,拉把椅子坐下,也和他們一起看劉立峰和楚千淼的鬥爭戲。
秦謙宇給他簡單介紹了下剛剛發生的一整套前情提要,然後說:“老劉這事兒逼,打仗的時候第一個衝過去給千淼出頭,現在幹完架了又開始跟千淼犯衝,我還合計他能通過這次外部矛盾和千淼團結起來化幹戈為玉帛呢!”
孫伊忽然嘿嘿一笑,說:“老秦你就是讓你媳婦管得太嚴,導致你在兩性問題上太瞎眼了,你看不出來劉立峰有點綻放情竇初開的少男心?”
他們自顧自地闲聊。誰也沒注意一旁的任炎端著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咖啡差點濺出來。
秦謙宇一捅孫伊:“你可別逗了!這不可能,老劉跟千淼他倆是死對頭。再說了,人家千淼有男朋友,高富帥!”說到這他一轉頭,還問了任炎一聲,“是吧領導?就咱們在力涯見過那譚深,他還管你叫學長呢!”
任炎掀起眼皮瞧了他一下,沒說話。
那一眼似乎沒什麼內容,但秦謙宇卻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也說不上是為什麼。
孫伊在一旁“哎?”了一聲:“不對吧,昨天闲聊的時候我剛問過千淼,她很明確地說她單身啊!”
秦謙宇也“啊?”了一聲,搔搔頭,疑惑地說:“那就是那高富帥小伙追咱千淼還沒追上。”
他看著不遠處溜溜轉躲著創可貼和膠布的劉立峰,看著舉著創可貼和膠布撵著劉立峰說你想截肢嗎的楚千淼,忽然嘿嘿嘿笑:“哎呀要這麼說那個小譚可得加油了,好姑娘招人喜歡啊,他要是原地不動,千淼可就被人喜歡走了!”
任炎放下咖啡杯,起身回了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他坐進皮椅裡,轉個方向,看向窗外。
窗外是金融街的高空,天很蘭,雲團像白絮在飄。天高雲淡地,平白無故叫人心情就好。平白無故叫人就想通了事。
他想還有誰會向那傻姑娘一樣不顧一切地維護他嗎?沒有了。隻有她。
她自己遭受怎樣的侮辱都可以,卻受不得他沾染一點的輕瀆和髒語。
他想還有誰會讓他一聽到她陷入危機,他就會不顧一切的狂奔起來嗎?沒有了。也隻有她。
他想拒絕了她的告白以後,這段時間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呢?他隱忍,克制,煎熬,試著站在一旁,看她和譚深相處,試著告訴自己,他們才是最合適的。試著強制自己,離她遠一點,試著重新清心寡欲。
可到頭來,這些“試著”一樣一樣地被破掉。他沒法清心寡欲,他沒法離她遠一點,他甚至把她給弄眼前來了。他也沒法子,站在一邊看她和譚深繼續加深交往。
這不行。
他所有的堅持和原則,都在為她逐一破掉。他所有的冷靜和自持,全在被她無聲瓦解。他所有的清心寡欲,一遇到她就會失靈。
所以他到底還在負隅頑抗什麼呢?
窗外的雲在遊走,他的思緒隨之漂移。
他想到慄棠說的一句話:得爭取想要的眼前人,因為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再浪費。
還有剛才秦謙宇說了句什麼來著?
好姑娘招人喜歡,要是原地不動,他可就被人喜歡走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那一晚他已經忘記了。可那一晚的感覺似乎已經從他的嘴唇刻進他的骨子裡,沒法磨滅。證據是這幾天他時常失了控地發愣一下,在怔忪制造的時空空白中,他會無意識地舔舔嘴唇,回味那一晚偷來的吻的滋味。
他抬手用指尖觸觸嘴唇,忽然對自己謔笑了下。
然後他轉回身,抓起電話打內線給秦謙宇,問:“你們什麼時候出差到力涯現場?”
秦謙宇回答他:“我們明天一早就過去!領導有什麼教誨和指示?”
他淡淡地告訴他:“沒事,好好幹。”頓了頓,他又說,“訂票的時候給我也帶一張。”
作者有話要說: 任炎:朋友們,我沒有生理缺陷,我會用事實證明。
第83章 保駕護航她
晚上回到家, 任炎收拾了行李。這回他多帶了幾件衣服。
很快就收拾完畢,他拖了搖椅到窗口坐。原來心情不再鬱堵,連做事都會變得更快更麻利。
夜色降臨在窗外, 霓虹燈點亮夜空。馬路上蜿蜒著車陣,一會堵, 一會通。這個城市連入了夜都是熱熱鬧鬧的, 從前他不覺得這熱鬧和他有什麼關系, 因而從不去品味它。現下坐在窗口,燃一支煙,慢慢地吸著,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霓虹煥彩, 倒也感覺到了幾分活著的熱鬧。
他無聲一笑。一支煙燃盡, 他起身把煙頭揿滅在煙灰缸裡, 拿起手機,找到雷振梓的頭像, 撥了視頻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一陣,連線接通。畫面裡雷振梓光著膀子坐在床上,頭發亂蓬蓬,眼睛還有點睜不開, 平時滿滿的桃花還浸在他眼睛裡沒來得及開放。他嘴巴在惡狠狠咒罵:“姓任的你痛快給我個合適的吵醒我的理由, 不然我舉起屠刀和你立地絕交!”
任炎對著手機一彎唇。雷振梓嚇了一跳。他立刻扯過床上的被子,齊著咯吱窩把自己裹起來,桃花眼一飛,發了個騷牢騷。
“死阿任你吃錯藥了吧?上來就對著我色眯眯地笑?”
吼完他發現任炎嘴邊依然掛有笑意, 那笑意仿佛什麼事終於塵埃落定,叫人舒心。
雷振梓“咦?”了一聲,舉著手機前前後後地看裡面的任炎。
“我怎麼覺得你哪裡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哪不一樣了?”任炎問。
雷振梓:“好像要上吊的人突然想開決定不上吊了,並且對人世綻放開老子決定活下去的一種欠打的笑。”
任炎挑著一邊嘴角又笑了下。然後他正色起來,對雷振梓說:“我現在要告訴你件事,你聽完不要太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