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屏幕上連續彈出好幾條‘飛機’,小主播笑了下:“是啊,我們家附近就是廈江國際機場,每天這飛機在頭上飛來飛去,飛來飛去,別提多煩了。”
“我還一直讓我爸媽趕緊買房子,搬到別的地方去,但是他們在這兒住了一輩子,舍不得走,沒辦法呀。”
“你身後真有飛機。”
“飛機!!摔下來!!!”
“我靠,真有飛機在你後面,越來越近了。”
於是小主播轉頭,看見天上那架飛機,正低空朝著前面的稻田飛去。
即便之前他也見過飛機低空飛行,但是低到這種情況,簡直跟就在他頭頂擦過一樣,這完全就不正常了。
小主播抬頭看著那架飛機,隻見飛機並沒有抬起來,而是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眼看就要往稻田裡落了。
而不遠處的一個農家小樓前,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本來正在外面玩著手裡的玩具飛機,他一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飛機。
小家伙瞪大眼睛,看著這架對他來說,無比巨大的飛機。
很快,小家伙轉身跑進廚房,此刻他媽媽正在廚房裡收拾。
“媽媽,飛機,”小家伙扯著媽媽的衣服,拼命想把人往外拽。
媽媽低頭看著他手裡的飛機:“飛機不是在你手裡嘛。”
“大飛機,”小家伙著急指著外面:“大飛機飛下來了。”
“什麼大飛機飛下來了?”年輕媽媽並不懂這個小家伙的意思,直到她無意中瞥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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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人立即跑到門口,看到眼前這一幕,她忍不住捂著嘴巴。
那架巨大的飛機,此刻已經快要貼近稻田。
很快,年輕女人突然反應了過來,迅速跑回廚房,拿到自己的手機。
她撥通110後,立即喊道:“是警察嗎?我要報警,有一架飛機快要掉到我家前面的稻田裡了。”
接警的警察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道:“你說什麼?飛機?什麼飛機,請說清楚。”
“天上飛的飛機,很大很大的那種,快要掉下去了,”女人大喊道。
警察:“好,你先不要慌,我們立即派人過來查看。”
與此同時,駕駛艙內,顧問周再一次確定。
“收起起落架。”
溫枝冷靜回答:“起落架已收起。”
顧問周無需多解釋,溫枝再次明白他的意圖,他們這次是在稻田裡的緊急迫降,是非常規的降落,沒有光滑跑道供他們降落。
一旦放下起落架,很可能在飛機接地的一瞬間,起落架會因為巨大阻力插入地面折斷,從而導致整個飛機翻滾,最終在稻田裡起火爆炸。
於是顧問周果斷決定,不放起落架,實行機腹著地迫降。
在飛機的高度持續下降,眼看著要降落。
“這不是機場,這是稻田。”
此時客艙內有膽子大的人,打開舷窗看向外面。
機艙裡尖叫聲再次,很多坐在窗口的乘客都發現,外面並非是機場,也不是跑道。
溫枝果斷拿起對話,喊話道:“這裡是機長廣播,飛機即將緊急迫降,所有人做好防衝撞準備。”
緊急迫降!
這幾個字伴隨著清冷而理智的女聲,回蕩在每個人耳邊。
瞬間,所有乘務人員的聲音響起。
“低頭、彎腰,緊迫用力。”
“低頭、彎腰,緊迫用力。”
客艙內回蕩著所有乘務人員巨大而充滿力量的聲音,這似乎也安撫了很多乘客,讓他們跟隨著乘務的口號開始低頭,彎腰,將手掌放在前方椅背上撐著。
駕駛艙內,不管是顧問周還是溫枝,此刻反而表情都異常平靜。
從一開始,他們面對最大的絕望就是什麼都不夠。
飛行高度不夠、飛行速度,留給他們的決斷時間更加不夠。
可當飛機即將接近稻田時,彼此心底隻剩下一個念頭。
讓飛機平穩落地!
溫枝轉頭看了一眼顧問周,此刻飛機操控杆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他開始拉高機頭,利用最後僅剩的一點推力,保持著飛機的飛行姿態。
一旦飛機的俯仰姿勢控制的不好,飛機機體會在接觸地面之後瞬間解體。
姿勢、姿勢,溫枝想起她學飛時,最常在老師們口中聽到的就是這兩個字。
可是現在,能夠救命的也是這兩個字。
保持飛機姿勢,他們就有活下去的機會。
顧問周心中同樣是這樣的念頭,他要帶著客艙裡所有的人活著回去,還有她。
從飛機雙發失效到現在,短短幾分鍾內,他們兩個一句話多餘的話都沒有說,顧問周一直保持著飛機姿勢,一刻都沒有松懈,甚至他連餘光都沒有留給溫枝。
他的女孩,此刻就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經歷著這些。
顧問周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讓所有人活下去!
“嘭”地一聲巨大悶響,在顧問周的控制之下,機頭被拉起,形成一定仰角,飛機的發動機短艙和機尾觸底,整個飛機像是要彈跳起來,卻又因為巨大的慣性貼著地面衝了出去。
顧問周抬手打開反推的同時,用力吼道:“腳剎。”
於是在他喊完的瞬間,他和溫枝兩人同時踩下左右剎車踏板,但飛機還是因為慣性直接往前衝。
巨大的麥田內,金色稻穗在清風吹拂之下,一波又一波的蕩漾著。
這金色稻浪,美的讓人沉醉。
可下一秒,飛機巨大的機體碾壓著稻穗,直衝往前,底下那種巨大的摩擦聲,瘋了般的鑽進每個人的耳中。
一、二、三、四……八
在溫枝心底默念到八的時候,飛機徹底停了下來。
他們穩穩的停在了金色稻田之中,接近滿載,裝著所有燃料,雙發失效,沒有起落架的飛機,就這樣停了下來。
沒有起火、沒有爆炸,他們活了下來。
在飛機徹底停穩後,顧問周迅速跟空中管制中心聯系。
顧問周:“我們要求立即派出消防車和救護車。”
空管:“消防車和救護車已在機場待命,U8520,報告你現在的高度,以及機上有多少人。”
溫枝原本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身體所有的力氣,在飛機停穩的瞬間猶如被抽空。
此刻,聽到通信頻道裡這句話,她又突然有些發笑。
顧問周冷靜說道:“我們已經在機場外的一片稻田緊急迫降,麻煩盡快派救護車和消防車。”
說完這些,顧問周立即站了起來,順勢拉起溫枝:“去客艙緊急疏散。”
顧問周打開車門時,客艙內的乘客依舊還驚魂未定,哭泣聲此起彼伏,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那種喜極而泣。
在看到駕駛艙門打開,機長和副駕駛出現時,客艙內不約而同響起了巨大鼓掌聲。
“緊急疏散,快,快,”顧問周大喊道。
很快,空乘開始釋放應急滑梯。
顧問周喊道:“不要攜帶任何行李,盡快離開飛機。”
艙門打開後,乘客們開始沿著兩側飛機應急滑梯,迅速往下滑,然後往前跑去。
“不要逗留在飛機附近,不要逗留,”溫枝衝著還站在飛機旁的乘客大聲喊道。
此時很多乘客也聞到了周圍刺鼻而濃重的機油味,油箱還是不可避免的泄漏,但好在並未起火。
“有受傷無法行動的嗎嗎?”顧問周沿著通道,大聲喊道。
機艙內的乘客此刻都還算有條不紊,大家依次排隊,並沒有搶。
直到機尾部分,有一個女聲喊道:“有,我女兒被撞到了頭。”
顧問周立即跑過去,他低頭查看了小女孩的傷勢,她額頭在降落時,撞到前面椅背堅硬的地方,流了不少血。
“我是機長,還能聽到我說話嗎?”顧問周蹲在小女孩身側。
小女孩努力睜開眼睛,朝他看過來,虛弱回應:“可以。”
“別怕,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來,我抱你離開機艙,救護車很快就會過來,”顧問周柔聲說道。
小女孩隻有十來歲,她輕聲說:“叔叔,我不怕。”
“真是個勇敢的孩子,”顧問周一邊說一邊解開了她的安全帶,伸手將小姑娘抱在懷裡。
女孩媽媽一邊哭泣一邊拼命道謝:“謝謝,謝謝。”
“跟在我後面,一起走,”顧問周叮囑對方。
很快,他們來到應急出口,溫枝正在門口疏散乘客,她看著顧問周抱著小女孩,立即說道:“你先下飛機,我來最後的清艙。”
顧問周望著她,低聲說:“我等你。”
溫枝鎮定點頭。
顧問周抱著女孩,從應急滑梯滑落。
在客艙空無一人之後,溫枝從前艙到後艙,挨個排查,即便知道洗手間沒有人,也還是打開了洗手間的門,徹查了一遍。
顧問周抱著小女孩盯著飛機,卻不忘喊道:“乘務長,帶領大家撤離,盡快清點人員。”
“是,機長,”乘務長喊道。
“安全員,幫忙抱一下,”顧問周將安全員喊了過來,將小女孩交到他手裡。
待小女孩從他懷裡離開,顧問周毫不猶豫重新跑向飛機。
在他到達滑梯下方時,溫枝也出現在了艙門口,她手裡還拿著飛機檢查單以及一些資料。
“溫枝,下來。”顧問周仰頭看著她,吼道。
溫枝點頭,她從滑梯上滑落而下,直接被顧問周接住拉起。
兩人握著彼此的手,奮力往前跑。
此時巨大的飛機停在金色稻田之中,飛吹起稻浪,也吹的他們衣袂鼓起,突然間,溫枝扎著長發的皮筋猛地斷裂。
她長發瞬間落了下來,清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握著顧問周的手,跑向前方。
而已經站在田埂處的一個乘客,突然拿起手機,抓拍下了這令人震撼的一幕。
與此同時,村莊裡的人也陸續有人開始往這邊跑。
飛機降落在稻田裡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似得,傳遍了每一家。
之前在直播的小主播,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他邊跑邊對著鏡頭喊道:“家人們,家人們,真的是飛機,飛機真的他媽的降落在稻田裡了。”
原本隻有一百來人的直播間,迅速攀升到兩千、五千、一萬、兩萬……
小主播手掌都在顫抖,他將鏡頭牢牢鎖定著稻田裡的飛機,以及不遠處的人群。
那些都是從飛機上緊急撤離下來的乘客。
顧問周握著溫枝的手,來到乘務長的身邊,問道:“人數清點完畢了嗎?”
“清點完畢,乘客172人,機組人員7名,全部在此。”
原本一直冷靜又專業的乘務長,在說這句話的時,不禁眼睛裡含著淚水,連聲音裡都帶著微顫的哭腔。
顧問周環視著一圈人群,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說一句話。
包括緊緊挨在他身側的溫枝。
在巨大的危機下,是他臨危不亂的帶著他們戰勝了這一切,是他讓所有人都活著走下了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