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靖皺眉,這個方案確實是最能確保萬無一失的。
他猶豫道:“但是這個是救助站,這邊政府是不會答應讓我們炸掉吧,把這裡炸了,相當於擾亂貧民,估計又要引起一番動亂。”
陸焯峰神色冷淡,“讓他們在滿足暴徒的條件和轟炸這裡選擇,看哪個損失比較大。”
以他們多年的作戰經驗來看,這種敢於在非常時期發起暴亂的暴徒,可謂眼比天高,狂妄無比,提出的條件絕對高於炸毀一個救助站,不止五倍。
韓靖:“我立刻聯系指揮中心。”
很快。
交涉下來了。
王國洋接線:“他們已經安排人員去處理轉移貧民的事,當然,我們的人也跟著過去,以免時間拖延太久,時間就是生命,你放心,冷靜一點兒。”
顯然,他也清楚明燭和唐海程是人質的事情了,唐海程是前隊長,有功有勞,明燭父親那邊也在施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這兩個人是一定要盡全力去救的。
“那四百人要救,兩個人質也要救。”
陸焯峰繃著下顎,汗珠順著他的帽子底下一點點往下滲,滑入頸脖,在軍綠色的作戰服裡不見了蹤影。
他抿緊了唇,眼神凝聚,打了個軍禮:“是!”
韓靖擔憂地看他一眼,“你沒事吧?”
陸焯峰喉嚨滾動幾下,神色無異,嗓音卻是幹啞:“沒事兒。”
如果要問,他現在是什麼心情。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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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知道入伍十二載,出過大小不一的無數任務,包括2013年那一場大型撤僑救援行動,他都沒有那麼害怕過,越是害怕,越是冷靜。
活了三十年,這是他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執著。
他腦子裡隻有一件事——
把人救回來。
要他的命。
都可以。
他指著地圖繼續部署戰略,“劇組方說那邊還有遺漏的攝像機布置在高處,沒有來得及撤離,從鏈接到的畫面裡看到,現在現場難民裡大概有上百號人,我猜,這裡面至少有30個人是恐怖分子,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隱藏人數暫時不得而知,難民有沒有配槍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就目前的情況安排,我們從這裡落腳,沿著這條道翻過這裡,在這一帶找制高點,具體情況,就位後聽我安排。”
“是!”眾戰士齊聲吼。
……
救助站對貧民來說就是命,沒人願意舍棄,更何況他們並不太願意相信政府,政府出面說要把他們轉移到更好的救助站時,他們臉色一變,沒有任何驚喜,反而忌憚地盯著他們,完全不為所動地說:“我們在這裡很好,不用轉移,謝謝。”
當地政府代表再三表示:“真的是要給你們換更好的地方,請你們相信我們。”
不大概是他們平時的作為太令人失望,即使他們把照片和地址詳細列出來,眾多難民裡隻有少部分人表情松動,猶豫一番,還是不願意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
最後,實在沒辦法,中國大使館理事長站出來,冷靜表示:“這一點,中國政府可以保證,絕對不會騙你們,中國每年給哥利亞難民撥救助款多少?你們應該清楚,維和軍人每年派遣多少?你們也肯定聽說過,哥利亞政府是不會跟中國起衝突的,如果今日我們說半句假話,你們可以去大使館找我,我們現在非常需要這個救助站,請你們配合,非常感謝。”
說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貧民們終於有些動容了,或許是被理事長打動,更多是相信中國政府。
當地政府代表雖然略有不爽,但理事長說的是事實,哥利亞現在確實比較依賴中國,他們不願意因為一個救助站得罪中國,也清楚暴亂分子提出的要求,一個救助站跟他們的要求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他們再三表示,絕對真實。
貧民代表同意了,軍政松了口氣,立即安排轉移人員。
人員轉移迅速,炸毀救助站的炸彈早已準備好,轟炸聲停止後,十幾輛大巴車在軍隊的護送下,加速出發。
此時,已經是夜間八點。
車輛悄無聲息地抵達舊建築後方,暴徒也不傻,他們派了人把守。
臨時趕到的空軍特種兵悄然潛入,一直注意著把守暴徒的中國公民看見了,眼裡閃過驚喜,立即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忍不住激動喊出聲兒。
因為,領頭的那個,悄無聲息地就把把守的人一刀抹了脖子。
陸續跳進來好幾個戰士,把守暴徒全部被處理掉,隻留了一個負責通訊的活口,正在等待救援的中國公民陸續發現中國軍人,瞬間淚流滿面,捂著嘴指向光明的方向,甚至不敢出聲。
十個,三十個,八十個……
所有目光都看向他們。
戰士們朝著他們走過來,明崢看著他們:“跟我們走吧,離開這裡,你們就安全了。”
他們指著自己的嘴巴。
明崢一笑:“可以說話。”
姜導立即說:“我們有八個傷員,有一個大腿中槍,流了很多血,還有一個被車撞倒,摔了腦袋,目前昏迷不醒,其他的不同程度輕傷。”
明崢下巴指指,身後幾個戰士立即站出一步,“你們先走,傷員我們會安全送到車上救治。”
姜導說:“讓傷員先上車。”
緊接著,杜宏說:“然後讓女人和群演小孩先走。”
“對,讓傷員先上車!”
前方探測的戰士回頭:“老大,好像有人要過來了。”
明崢沒有多說,打了個手勢,“快!不要浪費時間,不要出聲,按次序聽指揮。”
大家慌張地站起來,聽從戰士指揮,有序而迅速地撤離,姜導和杜宏幾個,不停地回頭看,姜導憂心問:“那,唐隊長和明燭怎麼辦?”
明崢眼神一暗,陸焯峰要是連自己女朋友都沒辦法安全救出來,那他也別……
不會的。
一定會安全的。
他沉聲篤定:“放心吧,他們會安全的。”
幾分鍾後,所有人員離開舊建築,包括留下活口負責通訊的恐怖分子,他並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隻是偽裝恐怖分子的難民,他不夠極端,他怕死。
腦袋上抵著一把槍,讓說什麼,就說什麼,不會露餡。
……
“人員全部上車,安全離開,接下來,看你們的了,所有精銳兵隨時待命,準備增援,必定要將人質安全救出。”
陸焯峰接收到消息,打了個手勢,跟韓靖各自帶隊,跳上幾輛裝甲車。
裝甲車迅速開上山坡。
翻過幾個黃土坡,在距離恐怖分子據點的山頭的另一面停下,一個個身影矯健,飛速地翻越山頭,韓靖趴在山尖上,“看見人了。”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
但今晚月色極亮,對他們行動有利,加上不斷有人巡邏,不時打開手電筒,視線還不錯。
陸焯峰舉著望遠鏡,他眼力極佳,非常仔細地觀察,那些人遲遲等不到政府的滿意答復,開始起了疑心。
他們開始擔心有軍隊從後方或者上空侵入,他們抬頭看向天空,又看向四周。
地面除去劇組的車,一共有八輛車。
第七輛車裡,有個穿黑衣的高壯男人舉著拿出望遠鏡,陸焯峰沉聲:“隱蔽。”
男人觀察無異,有些不耐煩,跟當地政府連線,他打了個手勢,第五輛車拉出那個十一二歲的哥利亞男孩,他說著英文:“不給句話我就十分鍾打他一槍,直到沒命為止。”
他話音剛落,男孩腿上立即挨了一槍,男孩啊地一聲慘叫,倒在地上,驚恐不已,不斷地往後退,嘴裡說著求饒的話。
“前進,注意隱蔽,他們準備殺人質了。”陸焯峰心下一沉,翻越一塊巖石,潛伏前行,“難民和暴恐分子有本質區別,難民長期吃不飽,眼神空洞且呆滯,而且比較瘦弱,暴恐分子眼神是瘋狂的,仔細看能分辨出來。第一輛車副駕駛和駕駛座裡的都是暴恐分子,第二輛車副駕駛和靠著車門旁邊站穿綠衣服的是,第三輛車靠車門站的兩個都是,其他的是難民……”
韓靖:“第四輛車抽煙的那個,和有紋身的那個是。”
陸焯峰:“第五輛車,也就是人質車,四周圍著的,全都是,所以我們要確保的是人質的安全。”
他看到一個穿旗袍的女人被人從車上揪下來,扯掉頭巾,當他看清她的模樣,瞳孔猛地一縮,幾乎咬碎了牙。
所有人都繃緊了弦。
那個女人是陸焯峰的命啊。
接著唐海程被扔下車,倒在地上。
幾個暴恐分子看見明燭,眼睛頓時亮了,目光貪婪地在她胸口和旗袍開衩處掃,毫不掩飾自己的淫欲。
“好久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了。”
“還是東方人,這身打扮真好看,聽說東方女人都比較小?沒試過。”他頓了一下,手指在明燭身上指指,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長的腿上,“這個我知道,在中國,叫旗袍,如果談好了,把她帶走怎麼樣?”
“一人一個晚上?”
明燭聽得咬緊了唇,忍住想吐的衝動,一聲不吭地低下頭,眼神倔強而冷清。
有人抓住她的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明燭立即躲開,拼命忍住揚手給他一巴掌的衝動,她知道這個時候他們不會對她做什麼,但她就是覺得惡心。
陸焯峰看見這一幕,緊緊攥著槍杆,死命忍住想拔槍崩了那人的衝動。
就在此時,唐海程轉頭,說了句什麼。
他們聽不清。
……
唐海程的義肢早已經松垮,他坐在地上,仰著臉,冷笑:“對女人和孩子動手動腳算什麼男人?”
旁邊那人一腳踩上他的膝蓋,在他的殘肢處用力碾壓,唐海程咬牙,青筋暴起,愣是一聲不吭。
“唉,我發現這個殘疾人挺有意思的,被打成這樣也不吭聲。”
“骨頭挺硬的啊,以前該不會是軍人吧?”
“哦,是嗎?”他撈起他的手,看了下他手上繭,“哈,還真是。”
“那等下第一個就殺他了。”
“好啊。”
明燭心裡一沉,看向唐海程。
唐海程依舊抬頭挺胸,目光無所畏懼。
無論任何時候,他都不會丟軍人的臉,中國軍人的懼意永遠不可能暴露在敵人的眼前。
她眼眶驀地紅了。
當地政府不知道怎麼跟他們交流的,沒有人聽到,明燭隻聽見領頭的越來越不耐煩,十分鍾到。
砰一聲,站在她旁邊的人毫不猶豫地衝唐海城的殘肢上開了一槍,唐海程腿劇烈抖了一下,低低呃了聲,表情相當痛苦。明燭連忙半跪在地上,扯下頭巾,手微顫,紅著眼拼命把手按在他腿上的傷口上,想堵住那奔流的鮮血。
陸焯峰剛轉移到一處巖石後隱藏起來,看見這一幕,臉色沉下來,咬牙切齒:“我就知道他們的要求,當地政府是不會同意的。”
他低頭,在耳機上說了聲,“全部就位,確保第五輛車所有武裝分子無反抗之力,確保人質絕對安全,聽懂了嗎?”
“是,全部就位。”
“確定嗎?萬無一失的確定。”他重復一遍。
又一個十分鍾。
山底下。
砰——
一聲槍響,唐海程的殘肢上又多了一個血洞。
所有人一頓,一秒後,齊聲——
“確定。”
全部收到,陸卓峰觀察了唐海程的表情一秒,確定他還能堅持,又說:“韓靖,你負責其他車輛以及隱藏在難民裡的人頭。”
韓靖架著槍:“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