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馨從廁所出來,隔著幾扇門,看見陸焯峰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腳步一頓。
明燭放桌上的手機響了聲。
她拿過來看了眼。
唐馨發了條微信:我先回宿舍了,我包你給我拿上啊,等會兒讓陸焯峰送你。
明燭:“……”
驀地轉頭,就看見雙手抄在兜裡,倚著門框的男人。
“你……什麼時候來的?”
“有幾分鍾了。”陸焯峰低頭笑笑,抽出一隻手,直起身,走過去,“怎麼還不回去?”
明燭低頭,保存文檔,關掉電腦,開始收拾東西,“現在就回去了。”
陸焯峰靠在她桌角邊,低頭睨她,有些奇怪,“你一個人?”
明燭嗯了聲,唐馨應該是看見陸焯峰後,偷偷先走了。
她剛收拾好,陸焯峰就順手接過她的包,看見她去拿桌上唐馨的包,也順手拎了過來。明燭低頭看了眼,兩個包都在他左手上,也沒說什麼。
陸焯峰抬抬下巴,指著門口,“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陸焯峰鎖門的時候,明燭站在護欄前往樓下看,一群戰士背著行囊累兮兮地齊步經過。
陸焯峰站在她身後,高大挺拔的身體貼得很近,聲音響在她頭頂,“韓靖帶隊野外越野,遇上點兒情況,回來晚了。”
明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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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目光,低頭走向樓梯口。
陸焯峰走在她身後,又聞到了那股清淡好聞的香味兒,他咳了聲,走到她身側,“有帶驅蚊的東西嗎?”
她特別招蚊子,以前在院子裡坐著,要是不給她點盤蚊香放腳邊,準一腿的蚊子包。那時候她發現蚊子隻咬她後,特別無奈地問:“為什麼蚊子隻咬我?”
陸焯峰瞥了她白瀅瀅的皮膚,低頭笑了聲:“我糙吧,蚊子不愛咬。”
“你不糙啊。”反正她就覺得他長得好看。
他低頭笑笑:“下回別穿旗袍了,穿長褲。”
“……我就愛穿。”
他看著她,低頭笑著起身,“行,我給你多點盤蚊香。”
明燭低頭看臺階,“沒有。”
“嗯,明天給買你一個,叢林蚊子很毒。”
明燭腳步一頓,抬頭看他一眼,“我自己去買。”
陸焯峰垂眼睨她,“可以,明天我開車帶你出去。”
“我可以自己開車出去。”
“崗哨不放行。”他胡扯,帶了幾分威脅。
“……”
明燭懶得跟他爭辯,轉身快步下樓。
陸焯峰勾勾嘴角,撸了把頭發,走在她身後。
剛到一樓,兩個戰士牽著兩條大型獵犬經過,剛好撞上匆匆忙忙的明燭,明燭被腿上那毛茸茸的觸感驚得一僵,低頭一看,驚叫一聲,慌忙往後退,陸焯峰手一伸,就把人攬進懷裡。
明燭腳下踉跄,整個人倒進他懷裡,還直往裡鑽,被嚇得不輕。
陸焯峰側身,把人護在身後,冷下臉,看向那兩個戰士,沉聲道:“趕緊把它們牽走。”
兩個戰士不明所以,看著陸隊和他懷裡的明小姐,撓了撓頭,“是,這就牽走。”
明小姐還怕狗啊?
不是,重點應該是陸隊抱著明小姐……
等人走後,陸焯峰回過身,手環抱著她,低頭,目光停在她細白的脖子,輕輕滾了下喉嚨,“別怕,已經走了。”
明燭膽子挺大,不怕高也不怕刺激,除了怕水,還有一個,怕狗。
平常看見狗都走得遠遠的,小奶狗還好,這種大型犬她就特別怕。
小時候她住的那條街上有一家養了條狼狗,那狗就養在院子裡,不栓著,還很愛叫,明燭每次經過都有些怵,生怕它衝出來咬人。
幸好當時徐睿每天陪她上下學,她才沒那麼害怕。後來,那條狗瘋了,有一次,她上完補習班回來被追了一整條街,也沒人幫她。
最後,還是徐睿從院子裡跑出來,拿了條粗棍子擋在她前面,把狗趕走了。
大家都勸那家主人把狗處理了,萬一咬人怎麼辦?但那家主人特別不講理,愣是沒把瘋狗處理了。
明燭被追了三回,被咬了一次,心理陰影很大。
剛才猛地撞上兩條大狗,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第23章
陸焯峰幫徐睿搶回手機的那一次之後,徐睿就經常跟他說起那姑娘,想到什麼說什麼,一開始他不太喜歡聽,覺得兩個大男人總聊一個小姑娘,不太像話。
有時候休息,他躺在草地上,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徐睿坐在邊上,說起明燭的時候,臉上全是笑和向往。大概是部隊的生活真的比較無聊,除了訓練和任務,就沒別的了,聽著聽著,他也能跟著笑幾聲,有時候甚至有些羨慕,羨慕徐睿無論何時,心裡都有個惦念的人。
那時候陸焯峰連明燭的照片都沒見過,就知道她怕水,怕狗,也知道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
她的模樣在他腦子裡日漸鮮活,就好像他本來就認識過她一樣。
所以,第一次在鎮上見她,他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當時他身上有些傷,加上徐睿的關系,領導給他休了將近一個月的假,他在鎮上也呆了將近一個月。
小姑娘一開始跟他不熟,話很少,也不怎麼笑,有時候徐乃乃哭的時候,她也哭,哭得很安靜。
有天晚上,她去給徐乃乃買東西,他陪著,雙手抄在褲兜走在她身後,直到……對面有個男人牽著條大金毛迎面而來,她腳步一頓,忽然轉身,跑回來。
陸焯峰愣了一下,她已經跑到他身後,躲著了。
那模樣,很可愛。
他覺得有些好笑,回頭看了眼,正好對上她清澈水亮的眼睛,她有些害怕,還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陸……”她大概不知道要怎麼叫他。
陸焯峰低頭笑笑,開玩笑說:“要不,叫我哥哥?”
她低頭認真想了想,真的叫了聲:“陸哥哥。”
那年她十七歲,像一汪清水,沁入人心。
陸焯峰忽然明白,為什麼徐睿那麼喜歡她,因為看著就讓人歡喜。
他別開臉,“小時候被狗追了多遠?”
明燭愣住:“你怎麼知道我被狗追過?”
“聽說的。”
“哦,徐睿哥說的吧?”她想起徐睿,心情開始低落,很難以接受從小親近的一個人,忽然就沒了,“被追了一整條街,還被咬過,幸好是冬天,穿得厚,傷得不深,不過……聽說被瘋狗咬過的,狂犬病復發幾率比較高,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事。”
陸焯峰看著那條大金毛走到旁邊,側身,把人完全擋住。
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手心有些發汗。
“不會的。”
……
明燭還靠在他懷裡,男人胸膛像堵硬邦邦的牆似的,她有些窘迫地抬頭,推了他一把,推不動,抬頭看他。
陸焯峰不動,保持抱著她的姿勢,看著她的眼睛,直到她眼神漸漸有些冷淡,才緩緩松手,往後退了一步。
“獵犬訓練得很好,不會咬人。”
“嗯。”
明燭抿了下唇,要不是冷不丁撞上,她反應也不會那麼大。
陸焯峰撇開頭,手抄回兜裡,看向前方,“走吧,送你回去休息。”
明燭也不看他,轉身就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向宿舍樓,到了樓下,她從陸焯峰手裡接過包,說了聲謝謝,轉身上樓。
剛到宿舍門口,就聽見林子瑜正問唐馨:“陸隊是不是在追明燭啊?總覺得他對明燭有點不一樣……”
明燭走進去,唐馨背對著她,輕笑了聲:“幹嘛,你喜歡陸隊啊?”
林子瑜臉一紅,沒說話。
“喜歡就去追啊。”
“……我不敢。”林子瑜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撇撇嘴,“他雖然很有魅力,但工作那麼危險神秘,而且見面時間也少,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那你就省省吧,反正也追不上。”
“……”
唐馨懟完林子瑜,心情愉悅地轉身,就看見明燭表情淡淡地走進來,把包扔進她懷裡。
她眨了眨眼睛,沒進展?
明燭懶得搭理她,去洗了洗,爬上床睡覺了。
另一層宿舍。
陸焯峰站在宿舍門外,靠著牆抽煙。
韓靖今天帶隊回來晚了,剛收拾好,光著膀子,也叼著根煙靠在門框上緩口氣,瞥頭看他:“哎,聽說明小姐怕狗?”
陸焯峰淡淡瞥了他一眼,哼笑了聲:“你隊上的兵也夠八卦的,傳得挺快。”
“剛好碰上那兩個牽著獵犬去安放的新兵,聽見了。”韓靖又換了個姿勢,饒有興趣地問,“聽說你把人小姑娘抱了,你……這是強上呢?還是在追人家?”
韓靖跟陸焯峰認識多年,就沒見過陸焯峰跟哪個女人親近過,之前王國洋撮合他跟彭佳霓,他也拒絕了。明燭一到隊裡,他就對人好得緊,本來姜導說想讓大家一起跟他們訓練訓練,陸焯峰當下就拒絕了,說他們當兵的就是當鐵來練的,一般女的受不住。
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估計,也是為了那姑娘。
陸焯峰吐了口煙圈,想起剛剛被他抱在懷裡的姑娘,感覺手心和胸膛都還是熱的。
他低頭笑:“沒強上,她嚇著了而已。”
韓靖想想,還覺得有些不對,又想起上回會議室明燭笑裡藏刀的逼問。他垂下手,站直了,反應過來了,“不是,明燭那姑娘……就是你那前女友吧?你別不承認。”
應該,沒跑了。
陸焯峰抬頭,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總算松了口:“嗯。”
他們倆沒正式確定關系,本來那次親完她,要給她一句話的,但當時有任務,時間緊急,他不想匆匆忙忙,剛表示完轉身就走,想著下次見面再好好說。
後來海外救援回來,重傷,在醫院躺了兩個月,又發生了那麼些事。
那些他反復想過很多次的話,想要告訴她的話,已經說不出口了,但他在心裡認為那是談過的,那種感覺,這麼些年也沒忘,也忘不了。
見著了人。
就更不可能忘了。
韓靖驚訝不小,抽了口煙緩緩,想半天,憋出一句:“那姑娘漂亮啊!”
陸焯峰瞥了他一眼,韓靖咳了聲,繼續在他心窩子戳刀,“那麼漂亮,你怎麼就搞成前女友了?”
陸焯峰抽完最後一口,也站直了,掐滅煙頭,有些無奈地笑笑。
“以前沒那麼強大,也怕吧。”
當兵的,喜歡一個人,總要有點私心,也得足夠強大,每次出任務,他都把生死看得很淡,就像他爺爺所言,當了兵,他就屬於國家的了。
生或死,都是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