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女朋友也這麼說。”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不當兵……”
唐馨:“哎你們……別難過啊,女朋友總會有的!”
姜導眼看著話題要跑偏了,忙咳了聲,看向陸焯峰:“陸隊,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陸焯峰靠在椅子上,看了眼低頭整理資料的明燭,有點兒摸不準等會兒她要問什麼問題,“可以。”
明燭抬頭看他,彎起眉眼:“先隨便聊一下,陸隊不介意吧?”
陸焯峰看著她,直覺這是個陷阱,卻沒辦法跳出來,隻能硬著頭發說:“不介意。”
明燭打開電腦,開始問問題:“你們出任務之前都會寫遺書嗎?”
“寫,演習之前也會寫。”
“給家人嗎?”
“……嗯。”
陸焯峰低頭,看向別處,他給她寫過,以前每一次寫遺書都給她寫過。
2013年2月底,剛過完春節,他休了假,去鎮上看徐乃乃,去之前提前打了電話,明燭知道後,跑去車站接他,火車晚點,她在外面等了足足兩個小時,臉蛋被風吹得通紅。
陸焯峰從火車站出來,忍不住碰了她冰涼的臉,皺眉道:“你傻啊,不知道找個地方等。”
明燭委屈:“你手機沒信號,我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到,怕你出來看不到我……”
陸焯峰低頭睨她,幹燥溫熱的手掌在她細嫩的臉上摩挲,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頭發,明燭頭皮發麻,整個人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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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焯峰以為她冷,壓著她的後腦勺往懷裡帶,低聲問:“很冷?”
她顫聲:“嗯……”
那是他第二次抱她,第一次是在遊泳池。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不斷有人撞到她,陸焯峰把人護在懷裡,就沒再撒手,明燭清楚地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直到走到人群散開的地方,他才若無其事地松開她。
明燭紅了臉,從包裡掏出車鑰匙,有些高興地告訴他:“我開車過來的。”
那時候她剛拿到駕照,第一次開上路。
陸焯峰知道後,也不知道該說她膽子大,還是莽撞,第一次上路就敢開這麼遠。他抽走車鑰匙,拍拍她腦袋:“下回別來接我了。”
“我要來。”
他頓住,回頭看她。
小姑娘眼睛瞟向別處,小聲哼哼:“反正我放假沒事做……”
陸焯峰盯著她看了會兒,低頭笑笑,把人塞進副駕駛,自己繞進駕駛座。
那天晚上,明燭和外婆去徐家吃飯。
夜深了,外婆熬不住先回去睡覺了,明燭又賴著不走。其實那時候她臉皮挺厚的,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乃乃看著他們,叮囑了句:“外邊冷,你們要聊天回房間聊去。”
陸焯峰也不好把小姑娘帶回自己房間,拉了兩把椅子放三樓陽臺上,整個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明燭沒坐,就站在陽臺上,還把窗戶開了。
“不冷嗎?”
“不冷……”
她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怎麼會覺得冷……
陸焯峰看她站了半個多小時了,傾身拽住她的手,把人按到椅子上,又靠回椅子上,“坐一會兒。”
她一坐下,兩人就靠得近了。
明燭心砰砰砰直跳,轉頭對上他的目光,“陸哥……”
“嗯?”他撇頭看她。
明燭鼓足了勇氣:“我高考暑假那年繡的嫁妝,是給你的。”
陸焯峰愣住,顯然沒想到小姑娘在這磨蹭那麼久,是為了表白。他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明燭也沒躲,就是整張臉都紅了,眼睛水潤清亮,眼角下方那顆淚痣泛著柔光,讓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他說錯一句話,她就能掉下眼淚。
他還記得她十八歲那年說過的話——“外婆總跟我說,蘇繡是我們這裡舊式婚俗的嫁妝陪嫁,以後我要是嫁人了,她也要為我準備的。”
當然也記得她坐在窗邊繡那幅畫的溫軟模樣。
陸焯峰微微眯起了眼,低頭笑了下,“給我的?”
其實也不是沒感覺,隻是因為見面的時間少,加上徐睿的關系,他一直沒有點破,也有些不確定。
“嗯,給你的。”
空氣忽然變得曖昧,小姑娘連耳尖都是紅的,陸焯峰忽然靠近,貼在她耳邊。男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脖間,明燭觸電般地瑟縮了一下,就聽見他壓低了嗓子問:“想嫁給我?嗯?”
明燭:“……”
她羞恥得腳趾頭都蜷縮起來,低著頭不敢看他。陸焯峰等不到她的回答,又低低地:“嗯?”
明燭逃不過,抬頭看他,紅著臉,紅著眼,活像他欺負了她似的。
他忽然覺得口幹舌燥,舔了下嘴角,正要說話,忽然猛地轉頭看向身後。
徐乃乃端著兩碗熱騰騰的湯圓站在三樓客廳拐角,笑著看向他們:“我怕你們餓著,給你們煮了宵夜。”
明燭嚇得不輕,嚯地一下站起來,局促地喊:“徐、徐乃乃……”
徐乃乃應該沒聽見什麼吧?
陸焯峰撇開頭,起身走向徐乃乃,把託盤接過放茶幾上,回頭看她:“過來,愣著幹嘛?”
明燭臉紅紅地走過去,看都不敢再看他。
埋頭匆匆吃完湯圓就說回家,陸焯峰看了眼徐乃乃,跟在她身後下樓,“我送你。”
“……不用了。”
“走吧。”
陸焯峰不容拒絕,把人送到院門口,本來想說兩句話的,明燭卻忽然一下跑進去,還砰地把門關上了。
他看著那扇門,摸摸鼻尖,估計她是害羞了。
第二天兩人沒什麼機會獨處,晚上,他就回部隊了。
3月休假的時候,他給她打了電話,有了那次約會。
後來出任務,寫遺書的時候,他總會想起她繡嫁妝的模樣,要給她寫什麼呢?告訴她,別帶著嫁妝嫁給別人?就算他死了,也要燒到他墳頭?
還是……徹底把他忘了吧。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所想。
……
明燭又抬頭看他,聲音細軟:“陸隊有女朋友嗎?”
陸焯峰驀地抬頭看她,唐馨看向明燭,悄悄在桌底下捏了捏她的手,笑了一下:“就隨便聊一下……”
他舔了下嘴角:“沒有。”
大家隻當她們八卦,哄哄笑了幾聲。
明燭看著他,淡淡地笑著:“你沒談過戀愛嗎?”
“……”陸焯峰輕滾喉尖,盯著她看,她目光淡淡,笑意不達眼底。半響,他低下頭,“談過吧。”
為什麼要用吧?到底是談過還是沒談過?明燭輕笑:“陸隊這個回答好奇怪,怎麼連自己談沒談過都不確定啊?”
陸焯峰抿緊唇,“……談過。”
明燭依舊笑著:“2013年嗎?”
“嗯。”他別過臉,覺得審訊也不過如此了,還是最嚴酷的一場審訊。
哦。
明燭低頭,終於確定了,原來在他那裡,也是談過的。
她是他陸焯峰的前女友。
第16章
2013年2月到4月之間,明燭跟陸焯峰見過三次,第一次是在鎮上,那天晚上她告訴他,嫁妝是為他繡的,他那句低低地“想嫁給我?”,如同魔音,在她腦子裡循環了一整夜。
幾乎一夜沒睡,第二天自然是沒臉見他了,她應該說“喜歡他”或者“做我男朋友”之類的話,應該更好。
至少能把關系確定下來。
而不是因為年少害羞,回答不出他的問題,也不確定她回答後,是不是會被直接拒絕。
畢竟,婚姻跟戀愛不一樣,他是軍人,對待婚姻肯定會更慎重。
第二次是3月他休假的時候,他到學校門口接她去吃飯。
那次他隻有半天假,時間不多,兩人就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吃飯。明燭還在為上次的事情懊惱,矜持著一張臉,跟他聊他部隊裡的事情,還問了許多關於不同槍支的問題。
陸焯峰看她避而不談,也沒逼她。
傍晚,把人送到學校門口,明燭指指裡面:“那……我進去了。”
她剛一轉身,就被人拽住了手。
心跳漏了半拍,她慌亂地回頭,陸焯峰垂眸睨著她,嘴角嚼著笑:“沒別的話跟我說?”
明燭抬頭看他,小聲說:“……有。”
他輕挑眉,“躲我半天了。”
明燭:“……”
剛要反駁,身後有人發出聲驚叫:“明燭!”
她愣了下,回頭,就看見兩個室友正驚訝地看著她,目光在她和陸焯峰的手上,他還抓著她的手。
要知道,學校裡追明燭的男生可不少,但她全部拒絕了,很多人說她高冷,難追。誰能想到,有一天會在學校門口跟男人牽手。
明燭有些窘,從陸焯峰手裡掙脫,匆匆看他一眼:“你先回去吧,下次……下次再見。”
像隻兔子似的,跳脫逃了。
第三次是4月,那是兩人唯一一次約會。
那晚看完電影,陸焯峰送她回學校,她的手一直被他緊緊攥在手心,一路走進校園。
陸焯峰第一次送她進校門內,學校很大,從門口到宿舍樓要走挺長一段路。
月光微弱,路燈昏黃,穿過兩條林蔭道,黑暗的世界裡,她心跳快得要命。她以前跟室友經過這裡,看見過情侶在接吻,知道這裡的小樹林其實是校園約會聖地,以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陸焯峰會牽著她的手經過這裡。
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見面,她坐在門檻上哭,他朝她伸手:“我是徐睿的戰友,陸焯峰。”
也可能是點點滴滴的相處下,他對她的衝,她喜歡他的鐵骨錚錚,重情重義。
膚淺一些,那就是他長得好看。
喜歡這種事情,本來就說不清,也許他對她就有天生致命的吸引力。
走到最黑暗的那棵樹下。
陸焯峰忽然停下,明燭隨之頓住腳步,抬頭看他。
黑暗中,他看著她,目光深邃柔軟,微微低頭靠近。
明燭仰頭看他,感覺自己一到了晚上,膽子就特別大,就比如現在,胸腔裡好似有股衝動,心髒劇烈跳動的同時,好像驅使著她做更勇敢的事。
她忽然抓住他的衣服,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碰了一下,腳尖落地,感覺到男人僵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