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還一個少年青春時最炙烈的愛意。
他命都快獻給她了,不輕易忘記他的感情,約莫就是對這段過去最好的贈禮。
*
九月份大學開學。
喻燃先喻嗔一步去學校,他和喻嗔報的大學不在同一所城市,在b市,是一所著名的科技大學。
喻燃的頭腦,和孤僻的性格,搞科研挺適合的,家裡十分支持。
喻嗔報的植物學。
盡管喻中巖他們,不明白女兒為什麼要報在他看來雞肋的專業,本著尊重孩子的想法,他和萬姝茗都沒阻止。
喻嗔其實就是隨便報了個專業。
她沒放棄自己的夢想,依舊想繼續調香,植物系是最貼近原材料的專業。
一雙兒女去上學,花費不小,尤其是喻燃,要去帝都。
畢竟操著老父親的心,喻中巖暗暗發愁,要努力賺錢。
沒想到一個教育機構主動找上來。
“我們這裡缺老師,給一個孩子補課,他比較調皮,成績也不太好,今年快上高中了。一個月補六天課,給的薪酬一萬,喻老師你看可以嗎?”
喻中巖嚇一跳!
一、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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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是騙子吧?他當老師的本職工資,一個月還沒有五千。而且才補六天課,天吶,哪裡來的好事,天上掉餡兒餅了嗎?
機構的老師無奈,還把自己教育機構的正規證明給喻中巖看了一下。
喻中巖這才知道不是騙子,連忙高高興興應了。
真是愁什麼來什麼,至少有這筆錢,一家人經濟瞬間寬裕起來。
*
喻嗔的大學面臨大海,因為城市白天炎熱,所以s大軍訓時間相對其餘學校來說,要短很多。
軍訓結束一個星期,喻嗔出名了。
有人拍了她的照片,發到學校貼吧上。
#大一小學妹,像不像angel#
標題夠吸睛,點進去一看,一個穿著黛青色裙子的女孩,站在s大的花叢裡。
他們在上植物課,然而拍照人刻意把除了喻嗔以外的其他人模糊掉,隻剩她一個人,這顏值自帶美顏濾鏡,確實好看得不像話。
帖子一下火了。
“哇好看,想追。”
“媽媽我戀愛了!”
“我們s大新一屆顏值擔當。”
……
遠在美國的徐學民,拿著這張照片,走進了房間。
別墅裡沒有開燈。
一個雙眼失明的少年,坐在陰翳的角落。
“柏少今天怎麼樣了?”
“沒怎麼說話,但他情緒還算穩定。”
對喻嗔他們來說,這個九月,意味著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但是柏正徹底失聰失明。
他的世界沒有一絲光明,也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那是種明明活著,世界裡卻沒有一個人的孤獨感。
徐學民走過去,他想告訴柏正,□□正在匹配。
然而柏正聽不見。
徐學民把照片塞到柏正手中。
少年手指動了動。
他安安靜靜地,沿著照片邊緣,觸碰輪廓。
徐學民看見,他緩緩笑了。
一個很蒼白的笑容,難得充滿生氣又溫柔。
明明看不見照片裡的人,卻打從心裡滿足。
“您要盡快好起來。”
柏正聽不見,也就沒有回答,他摸索著把照片放進相冊裡,相冊中已經收集了好幾張照片,全是喻嗔。
徐學民沒有刻意去打擾喻嗔的生活,也不允許人偷.拍。
這些照片,都是從s大流傳出來的。
被如今已經看不見的柏正,一張張收集起來。柏正退出了喻嗔的生活,然而喻嗔卻沒有退出他的生活。
柏正聲音微啞:“謝謝。”
徐學民頷首。
“你有過這樣的感覺嗎?瞎了眼前依舊全是她的畫面,聾了耳邊時常會有一個人的聲音。我想殺了她,讓她和我死在一起算了,這輩子都沒法再喜歡上別人。”
“可是,我更想她好好活著,愛一個能給她幸福的人。”
他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槍。
這把槍,一直留存在美國,是當年徐傲宸自殺的槍。
“如果我好了,我肯定會忍不住回去找她。說不定還會讓她同情我,可憐我,求她繼續愛我。多自私卑鄙。”
柏正淡聲說著,一面緩緩地,把槍抵在了自己太陽穴上。
徐學民瞳孔一縮。
柏正已經按下了板機,清脆一聲響,徐學民失態撲上去。
“主子!”他恍然以為看見當年的徐傲宸。
柏正彎唇,他扔了沒有子彈的槍。
“我不會死,我要活著,活著保護她一輩子。徐傲宸死了,牧夢儀也沒活得多好,她想報復都找不到對象。”
“徐學民,有一天我治好了,我們回去。”
“我遠遠的,守她一輩子。”
也算和她一生一世。
第80章 回去
從九月清秋, 到這一年寒冬,喻嗔再也沒有見過柏正。
知道他們事情的人並不多。
沒人提起,柏正似乎被這所城市遺忘。他像青春留下的一個影子, 隻在夢裡停留過短暫瞬間。
喻嗔回T市過年, T市依舊吝惜下雪。
空氣冰冷蕭瑟,她在小區外看見了一輛黑色的豪車。
外面瓢潑大雨,喻嗔外套都沒來得及穿, 立刻跑了出去。
少女敲打車窗, 聲音帶著顫抖:“是你嗎?”
車窗降下, 露出一張俊朗無措的臉。
“抱歉, 喻嗔,我隻是來看看你。”
喻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牧原。”
牧原說:“你出來怎麼沒穿外套?”
“我、我以為……”
牧原明白,她以為自己是柏正。他忍不住道:“他還沒有回來嗎?”
喻嗔沒說話,牧原便明白了。
他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披在喻嗔身上:“外面冷,你先回家吧, 說不定過完年他就回來了。”
“你不用安慰我。”喻嗔紅著眼眶笑了笑,“我什麼都知道, 隻是有些不習慣,下次就不會了。”
時間久些, 說不定會慢慢遺忘。
這是他離開第一年,她許多壞習慣還沒能改變, 心裡尚且有幾分期盼。
盼著他回來解釋、道歉、哄她, 可是一百多個日日夜夜,他連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過。
柏正離開她這樣突然, 她心中茫然,傷心都變得細碎。
今年格外冷, 小區裡年味兒沒去年重。
街道對面的奶茶店,傳來音樂聲。
少年拄著手杖,坐在奶茶店裡。旁邊站了一個西裝筆挺的老人。
店裡在放歌,少年聽不見,隻有老人能聽見――
“沒人會停留
街邊的風還在問候
說誰弄丟了誰的溫柔
...
你是那年最烈的酒
讓少年醉上了心頭”
徐學民用一支鋼筆,在少年手心打了個勾。
雨簾後面,他沒有焦距的眼睛染上兩分笑意。
“她在。”
然而下一刻,少年唇角的笑意苦澀了些:“她和別人在一起了嗎?”
徐學民看著雨幕那頭的少年少女,不太確定。
鋼筆在少年掌心劃下一個問號。
柏正被燙傷一樣,收緊拳頭。
徐學民嘆息一聲。
喻嗔披著牧原的衣服回頭。
“喻嗔,你在看什麼?”
喻嗔怔住,搖搖頭,輕聲道:“好大的雨。”
是她想多了。如果柏正真的回來,還喜歡她,她身上披著牧原的衣服,他會暴躁如雷,一分鍾都忍不了。
喻嗔把衣服還給牧原,衝他揮揮手,扯出一個輕松的笑容:“以後不用刻意來看我了,我挺好的。”
牧原拿回自己的衣服,沉默片刻,點頭。
少女撐著傘跑回家,她走後一會兒,牧原開車離開。
奶茶店裡深情的男聲依舊在吟唱――
“那年你哭著說時間好怕
現在你一人在人群裡掙扎
你學會笑了嗎
……”
徐學民在少年掌心化了一個叉。
“她不在這裡了。”
“我們回去吧。”
“是。”
一切準備就緒,明天是柏正做手術的日子,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他們依舊得去美國。
昨天傍晚,柏正突然說:“徐學民,我們國家在過年。”
徐學民沒有問,柏少看不見,怎麼知道現在是過年。一個看不見、聽不到的人,唯有一種方式記錄時間,那就是在心裡數。
離開喻嗔的第189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