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嗔心中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跑到窗戶邊,向下望去。
雨幕中,一個少年眼裡含著笑,望向她的方向。
他靠著摩託車,肆意站在雨裡,天地浩蕩。
夜空與雨幕下,少年衝她張開懷抱。
喻嗔心跳加快起來。
她長這麼大,都沒有遇見這麼瘋狂的人。他像不羈的風,永遠出乎意料,什麼都敢幹。
她光著腳,連忙小聲走出臥室,換上鞋子撐傘出門。
喻嗔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淺眠的喻中巖和萬姝茗。
外面刮著風,這樣的夜有一點點冷。
樓下的嬰兒啼哭聲,他的家人哄他的聲音,都變得不真切。
她沿著樓梯走下去。
心情不知道為什麼,也雀躍起來。這輩子不敢幹的事,都因為他,讓生命起了漣漪。
就在樓下,少年黑瞳看過來。
喻嗔眨了眨眼睛,跑過去為他撐起傘。
他黑發上全是水,外套上也是。
柏正很想抱抱她,但他知道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全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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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嗔還記得餘巧和自己的猜測,她小心問道:“你怎麼現在回來了,按理說不是明天才能回來嗎?”
柏正嗓音有幾分沙啞。
“他們還在路上,我先回來的。”
喻嗔更緊張,果然是被淘汰了,不然怎麼會提前回來,她安慰道:“你、你別難過,即便不做運動員,我們可以做別的。七十二行,總有更適合你的事情。”
柏正看著她。
她這樣可憐又緊張地安慰自己,讓柏正實在忍不住,他笑起來:“誰告訴你我被淘汰了?”
她呆了一秒鍾,有點不敢相信結果:“那麼……”
柏正笑道:“我入選了,省第一名。”
她眼睛圓圓的,半晌才彎成月牙兒:“柏正,你太棒啦!”能在這樣的比賽中,取得第一,簡直可以用天賦來形容了。
喻嗔像是得知自己高考好了一樣高興。
柏正冰冷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她臉頰,手指下細膩柔軟:“我提前回來,是因為想你了。”
一比賽完,他什麼都沒拿,連夜騎車回來的。
從隔壁市到t市,他騎了足足五個小時。
抵達t市的時候,這邊已經下起了雨。
他等不到明天,現在就想看看她。如果等到明天,和大部隊一起回來,她就重新上學去了,他看不到她。
柏正接過少女手中的傘,反過來為她撐好。
“別靠近了,我身上很冷。再讓我看看,過一會兒,你就回家吧。”
少女圓溜溜的眼睛,映出少年冷峻的容顏。
她知道,從隔壁市騎車回來,到底有多不容易。他一定又冷又餓。
她突然伸手,抱住了全身冷冰冰的他。
確實很涼,像是突然抱住了一塊冰。
她忍住顫抖,聲音糯糯的:“你什麼樣子,我都不嫌棄你。”
他帶著黑色護腕的那隻手顫了顫。
懷裡的少女止不住哆嗦,卻固執地不松手。
他低眸,摸摸她頭發。
遇見喻嗔,約莫是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初見時,他到底是有多壞,才會忍心對那樣可愛的少女。
她全身也湿透了,明明冷極了,快被他身上的氣息傳得哆嗦,卻怎麼也不放手。
他彎起唇角。
此時此夜,他比拿了那個第一名都高興。
能聽到她說這句話,這輩子付出什麼都甘心。
她永遠是他生命中的女神,深淵裡的第一縷光。
第75章 頂天立地
柏正回來第二天下午, 喬輝他們也回來了。
一行十三個少年,隻有柏正和龐書榮過了省裡的選拔。
其他人看起來有幾分沮喪,喬輝倒還好, 他畢竟心態一直相當穩,喬輝嘟囔道:“我回去我爸不會打死我吧?”
畢竟去之前,牛逼吹得很厲害,結果去了被人血虐。
一山更比一山高,選拔賽是一個省的體育健將聚集。他們努力了一年,可始終有些人沒有天賦, 力有未逮。
喬輝還有空採訪龐書榮:“老龐, 怎麼樣, 被選上了, 心情是不是特別激動?我們說不定以後就在電視上看你了。”
龐書榮說:“還好, 我有點羨慕正哥。如果小玲……”
他說到這裡, 突然沉默。
喬輝搭上他的肩膀:“嗨呀,別想那麼多, 為了一朵花放棄一整片花叢, 多不明智。她都離開你多久了, 你就別惦記她了。走走走, 哥請你喝酒去,給你慶祝。”
龐書榮知道兄弟的好心, 也露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小玲以前嫌棄他像個混混。
所以訓練的時候,喬輝他們會抱怨, 龐書榮卻不會, 他就像是在努力證明著什麼。
其餘少年落選, 心中沒有不甘心。
畢竟訓練的時候,柏正和龐書榮的努力, 有目共睹。什麼樣的汗水,澆灌出什麼樣的花朵,大家心裡都很服氣。
他們中有人通過省選拔的事,很快整個衡越體校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學校竟然也可以!”
“都多少年了,這是我們學校第一次有人有機會進國家隊吧。”
“柏正和龐書榮太厲害了!即便進不了國家隊,他們現在也可以申請進省隊了。”
“先前嘲笑他們像小醜的人,不知道臉疼不疼?”
“我們努力一點,是不是也可以?”
……
衡越的氛圍被帶動,所有人都看見了希望。校方看到這樣好的現象,十分高興,校長一激動,決定給選上的學生發獎金。
一個人三萬塊。
沒選上的十一個少年,每個人五千塊。
這是第一批勇於嘗試的人,精神值得鼓勵。
學生們羨慕得眼睛都要紅了。
桑桑撐著下巴,說道:“一年多了,柏正他們變化真的好大。”
衡越的變化也很大,所有人習慣了不造作,現在學校裡一點都不亂。
聽說今年還有望評選綠化學校。
她的身邊,坐著邢菲菲。
邢菲菲留起了長發,現在已經長過了肩膀。她以前一直是幹淨利落的短發,留長發時桑桑特別詫異。
“菲菲,你怎麼變風格了?”
邢菲菲低下頭:“嘗試一下。”
“喔。你這樣也挺好看的。”桑桑沒有多想,她不懂邢菲菲的心事。
聽說柏正入選,一向不笑的邢菲菲,忍不住露了一個笑容。
盡管沒有資格,可是她心中,卻依然為他驕傲。他不是個一事無成的小惡霸,很早以前,他就是英雄,把她從黑暗的生活裡拉了出來。
可惜她生命中的英雄,是另一個女孩的騎士。
他拋下驕傲,隻認一個公主。
邢菲菲心中的百種不甘,最後化作舌尖的苦澀。
*
四月份快到來,春天的花兒已經開了。
周末喻中巖突然提起一件事:“我想帶著阿燃回一趟老家,去年地震,媽把房子重新翻修,但是陳嫻的墓壞了。過兩天就是清明節,我和阿燃回去祭奠一下陳嫻和我媽。”
陳嫻是喻燃親生母親。
這個可憐的女人,患了產後抑鬱症,後來身體也不好,喻燃不到一歲,她就去世了。
喻中巖說完,連忙看一眼萬姝茗,生怕妻子生氣。
萬姝茗盡管心裡不太舒服,但她心地不壞,她點頭:“應該這樣,媽一輩子都留在故鄉,回去多給她燒點錢。”
萬姝茗走進房間,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個存折。
“陳嫻的墓也好好修,不要省錢,她以前挺不容易的。”
喻中巖感動地說:“謝謝你,姝茗。”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帶著阿燃回去,還可以讓陳嫻保佑一下阿燃,他快高考。我和嗔嗔就不回了。”
喻嗔邊扒飯,邊看向桌子另一頭的哥哥。
提起他的親生母親,他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
如果說柏正的生命是驚濤駭浪,哥哥的生命就像是一潭死水。
清明節剛好在周末。
4月4號。
喻燃提前請了假,喻中巖帶著兒子回了老家。
離地震過去了一年多,曾經漣水鎮屍遍滿地,一片狼藉,埋葬了無數生命與淚水。許多人失去了自己的親人。
今年的清明節,很多人想必十分難過。
清明節漸近前,t市一直在下雨,陰雨綿綿的天氣,空氣中似乎都蔓延了一股腐朽味,喻嗔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心髒跳動急速。
喻嗔忍不住向萬姝茗提議道:“媽,我們把爸爸和哥哥喊回來吧。”
萬姝茗說:“沒事,陳嫻的墓應該修,我們不能那麼小氣。”
“不是修陳阿姨墓的事,我心裡很不安。”
萬姝茗不以為意,卻依然安撫女兒道:“嗔嗔,你應該是六月份要高考,壓力太大,才會有這種感覺。別緊張,你會考很好的。”
喻嗔說不上來。
確實不能因為她心中不詳的感覺,就把爸爸他們喊回來。
清明節前一天,剛好是周五。
喻嗔問餘巧:“你知道漣水嗎?”
餘巧說:“聽說過,去年地震的地方,在地震帶。”
餘巧以前是個地理高手,隻可惜政治不好,最後選了理科。
“以前漣水沒有地震過,以後還會頻繁地震嗎?”
餘巧想了想:“這個不好說,很多地方,歷史上地震次數很少,可是由於人類活動,導致地質結構改變,就會引發地震。漣水是不是有大型工程?”
“嗯,有個蓄水的大壩。”
那個大壩供電,造福了很多人。漣水本就水資源豐富幹淨,大壩工程宏大。
餘巧沉思一會兒:“可能漣水地震,有大壩的原因,當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地質結構改變,太多因素能影響。”
喻嗔依舊不安,抿緊唇。
餘巧安慰她:“沒事的,快高考了,我最近也心慌,總是夢到我二舅舅被抓去坐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