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嘴角帶上幾分笑意:“嗯。”
喻嗔道:“我確實想賣出去,但是不懂怎麼賣這個,如果你肯幫忙,實在是太好啦。我的香水隻是半成品,保質期不長久,如果後期我研制成功了,能否再請你幫這個忙呢?”
她眸中晶亮,牧原便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這一行。
他點點頭:“當然可以。”
牧原目光落在她身上,隱藏住幾分感傷。
他知道辦完事就該走了,然而還是多問了這一句。他眷戀這樣時光,陽光灑下來,滿屋子的香氣。不去想柏正,隻有眼前的她。
少女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最好聞。
她卷翹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剪影,鮮活得像這個夏天的色彩。
*
盡管柏正暑假見不到喻嗔,但有徐學民在,他大致了解她在做什麼。
柏正平時不敢問多了,每天隻拼了命似的訓練,徐學民都快看不下去了。酷暑天氣,明明有一大筆遺產可以繼承,但柏少獨樹一幟,偏偏不動那筆錢,對此不屑一顧。
他有那樣的天分,其實也頗為喜歡這些,卻怕成為和父親一樣的人,也因此討厭那個人走過的路。
老徐咳了咳,告訴他:“牧原去喻嗔家了。”
柏正側目,聽清這句話,他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他去做什麼?他知道喻嗔家住哪裡嗎?”
“說是去給喻燃送東西,他們畢竟一個班。”老徐同情地看柏正一眼,人家何止不知道,都“登堂入室”第二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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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他們家柏少,每次在喻嗔家附近徘徊,從未進去過。
他之前那個謊言撒得太大了,都不敢見人家父母。
柏正手指緊了緊,開口:“走了沒?”
“沒有。”
徐學民眼觀鼻鼻觀心,說是送東西,但徐學民知道,牧原本可以讓老方去送,最後卻自己去了。
即便看到了那天的事,牧原依舊沒死心。
柏正一直沉著臉,不說話了,也沒有多問。徐學民暗暗觀察他,看他到底能不能忍。
柏正扣上棒球帽,騎上自己的車,按照自己以往的作息,一言不發去訓練。
徐學民從窗戶邊望過去。
少年帽子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他眸光堅毅沉著。
徐學民心中詫異,真不發火?真能忍得得住?要知道,當年那位聽到牧夢儀和柏天寇的事都火冒三丈。
這並非性格,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血緣控制。
柏正沒有暴跳如雷掀桌子,已經讓徐學民十分意外了。
然而柏正還能忍住,如常去訓練,徐學民表情如同吃了大蒜蘸芥末醬一樣微妙。
徐學民沒有看見少年鼓起青筋的手背。
柏正一路騎到這條街盡頭,心裡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一路蔓延,他終於忍不住,低聲罵道:“操!”
他車頭一轉,徑自往喻嗔家開。
喻嗔你完了!
不讓他去找她,牧原就可以對吧!
他風風火火飆車趕到喻嗔家小區,隻用了不到二十分鍾。
這會兒,喻嗔剛好把牧原送出門。
她彎了彎大眼睛,衝牧原揮揮手。牧原轉身,似乎想起什麼,還和她了幾句,她點點頭,眸中的光很亮。
柏正遠遠看著,眼睛噴火,他覺得自己血液都快燒起來了。
柏正咬肌鼓了鼓,他冷笑一聲,倒沒有過去。
他過去了大家都不好收場。
柏正幹脆靠車旁,看他們還要告別多久。
然而這種事,難熬的隻有他一個人。另外兩個人一無所知,每一秒鍾,對他而言比一個小時還要讓人惱怒。
終於,牧原離開,去老方車上。
少女站在陽光下,她沒有看見柏正,轉身就進了屋子。
柏正本想立刻過去,然而許久,他按住自己手背,他用力掰開自己緊握的手,抿了抿唇。
腰間的文身似乎在發疼。他說了疼她護她一輩子,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衝她發脾氣。
他知道,不是喻嗔要完,是他完了。
柏正仰起頭,她已經回家了。
沒一會兒,二樓陽臺上,熱水器的聲音響起。
柏正一言不發,盯著那個熱水器看了幾秒鍾。
*
喻嗔家那個熱水器已經很舊了。
本就是租的別人的房子,熱水器偶爾供應不上熱水,秒變冷水。
因為調香的緣故,她每天都得趁爸媽沒回來之前洗個澡。
夏天突然變冷水,喻嗔並不害怕,畢竟洗冷水也不會特別冷,忍住就過去了。
然而今天,花灑突然停了。
喻嗔拿著花灑,全身的泡沫,呆了半晌。
她關了又開,依舊沒有用。
陽臺上熱水器咔噠響,就是不來水。
喻嗔揚聲道:“哥哥!”
喻燃並沒有理她,他安靜得沒有存在感,家裡像是隻有她一個人。
“哥!”她拍拍浴室門,試圖讓喻燃去看看。
房間裡的喻燃以為她在胡鬧,淡定得眼睛都沒抬一下。
喻嗔沒辦法,她也不確定哥哥會不會修熱水器。
她用浴巾把自己裹嚴實,穿上拖鞋去陽臺,打算看看它究竟什麼毛病。
喻嗔硬著頭皮,走上陽臺。
夏季太陽很溫暖,現在剛好四點,陽光恰好。老舊的公寓本就少有人住,對面隻有幾顆無人修剪的大樹。
喻嗔並不擔心有人看見自己,她偏頭,皺眉觀察熱水器。
柏正沒有想過她會親自出來,他以為她會讓喻燃出來看看。
因此他站樹下,抬眸,猝不及防便看見了裹著浴巾的少女。
她仰起脖子,天鵝頸白皙修長。
少女一隻手拽著浴巾,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正對著熱水器拍拍打打。
柏正盯著她。
他站樓下,從下往上看,目光在她浴巾下凝視幾秒。
少女一雙腿筆直修長,她偏偏還踮起腳。
燥熱的夏季,陽光是溫柔的金色。
柏正狼狽低頭,捂住鼻子。
他咬牙,松手一看,滿手血。
第64章 虔誠
喻嗔沒想到, 哥哥竟然真的生了幾天她的悶氣。
他這樣性格的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次卻有了一些微妙的改變。
盡管喻燃還是那張不辯喜怒的臉, 但他固定看電視的時間,如果喻嗔在,會縮短十分鍾。
喻嗔假如坐在他身邊,他會從旁邊拿一個抱枕隔在他們中間。
喻嗔心裡要笑死了,她抱起他們中間的抱枕,眼睛瞅她:“哥哥, 真生氣了啊?”
不就是踹了他門一腳嗎, 還往他房間塞了個人。或者他在介意自己笑他?
喻燃默默補了一個枕頭, 不搭理她。
妹妹估計現在都不能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喻燃並不知道柏正是自己翻進來的, 還以為自己妹妹和那個討人厭的柏正偷偷在家約會。
不聽話就算了, 為了藏人,還往自己房間塞。長大了, 翅膀硬了是吧。
喻嗔一眨不眨盯著他看。
少年煙灰色的瞳無波無瀾, 然而他在19:50分進了房間。
喻嗔笑吟吟地看著他, 不管是生氣也好, 高興也好,喻燃終於漸漸有自己的情緒。這些都是好事, 證明他真的在慢慢好起來。
哪怕這種病一輩子也治不好,可是他總能感受到這世上或美好、或糟糕的東西, 而不是什麼都無動於衷。
喻嗔決定哄哄他。
第二天午餐時, 她刻意學了一下怎麼做糖醋荷包蛋, 用模型煎了一個心形的荷包蛋。
喻燃坐下來,她大眼睛彎彎, 把荷包蛋放在他面前。
“專門給哥哥做的愛心料理。”
喻燃看也不看她,也不看漂亮的愛心,拿過自己的碗筷開始吃白米飯。
“我哥哥這麼大度,怎麼可能生氣呢?哥哥是世界上最厲害最好的哥哥,考試能考第一,賺錢能賺很多。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哥哥知道我的夢想,對我特別好。”
喻燃筷子抖了抖,再次拿穩。
“哥哥還最好看,誰也沒有哥哥長得帥。這麼好的哥哥,能不能賞個臉,吃一口荷包蛋呢?我第一次做荷包蛋,隻有你有一份。”
喻燃不說話。
他把託盤拿到自己面前,吃完飯之後,把荷包蛋也吃了。
喻嗔咬著筷子憋笑。不能笑不能笑,哥哥自尊心比誰都強,一笑就破功了。
喻嗔成功用一個荷包蛋哄好了喻燃,喻中巖不清楚一雙兒女最近是怎麼回事,前兩天還鬧別扭,今天又好了起來。嗔嗔陪阿燃看電視,阿燃也不做什麼排斥她的事了。
暑假最後半個月,萬姝茗不再去給學生補課,留在家裡。
喻嗔沒辦法繼續制香,好在緊趕慢趕,她這一年的努力沒白費,終於制出了三瓶能留存很久的香水。
盡管一個人制香很慢,可是這個消息就已經足夠使人振奮。
*
柏正到底沒忍住去找喻嗔的事,徐學民很快也知道了。
他嘆息一聲,眼裡多了幾分惆悵。
縱然柏少再不承認,可是骨子裡到底流著那個人的血。
少年人血氣方剛,柏正連續做了好幾晚春夢,有時候早上醒來,他捂住鼻子往浴室跑。
“操!”柏正低低罵一聲,清洗掉血跡。
這種刺激簡直太大了,徐學民都發現了他不太對勁。
柏少火氣最近似乎特別重,徐學民意味深長看柏正一眼,看得柏正惱怒:“看什麼看,每天往這裡跑,不怕你公司倒了?”
徐學民笑呵呵的:“那是您的公司,您什麼時候接手都可以。柏少,不要咒自己。”
柏正無言,這老家伙才是真正臉皮厚如城牆,自己說什麼,徐學民都不會介意。
他懶得和徐學民掰扯,出門訓練去了。
徐學民還不忘調侃他:“柏少,訓練的時候努力些,發泄一下精力。”
死老頭!
柏正騎車過去,故意在徐學民的黑色勞斯萊斯上剐蹭,揚長而去。
徐學民毫不心疼,十分淡然。
都說了全是柏少的財產,柏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麼?
*
很快新學期開學,喻嗔再次來學校,已經高三。
三中學習氛圍濃厚,高三這邊教室到處掛滿了激勵同學們學習的橫幅,餘巧忍不住吐槽:“廁所裡都張貼,太喪心病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