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一切,少年低聲一笑:“不信的話,你試試啊。”
趙詩文腿一軟,連忙道:“王少,我以後當個好老師,你不要動小凱。”
柏正沉默片刻,笑道:“嗯。”
掛完電視,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連趙詩文這種垃圾老師,都知道為了自己兒子改變。
他到底是生來是帶著什麼樣的罪惡,才會不容於這個世界?
*
壞人對付壞人的方式簡單又粗暴。
柏正回到教室的時候,喻嗔正在寫題。
她想問題的時候,就已經錯過了吃飯時間,索性也不吃了,拿出化學練習題出來寫。
教室裡就她一個人,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七班教室開著燈。
柏正隨意望一眼,教室黑板依舊沒擦。小姑娘還挺有骨氣的。
少女坐得筆直,馬尾垂在身後。
柏正在她對面坐下。
喻嗔見他回來,連忙道:“你做什麼了?”
柏正眼裡泛出幾分笑意,他漫不經心道:“沒做什麼啊,你不是不讓我管嗎?誰管你委屈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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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嗔小聲說:“反正不要你管。”
今天晚自習,她也不會給朱弈葉道歉,喻中巖和萬姝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會理解自己的孩子。
柏正低聲道:“嗯,不管。”
喻嗔放心了,問:“你回來做什麼?”
“給你寫道歉書。”
“不需要。”
柏正仗著手長,從她課桌裡抽了一個本子。
喻嗔阻止不及:“诶你……”
柏正從她筆盒裡找了支黃色小鴨子鉛筆,笑道:“幼稚鬼。”
少女氣惱地看著他。
他低眸一笑,翻了一頁,端端正正寫――“道歉書”。
字那麼醜,喻嗔倒著瞥了一眼,看也懶得看他。眼不見,心不煩,她低頭繼續寫化學習題。
柏正轉了轉手中的筆,看了眼乖乖巧巧的小鴨子,又看了眼她。
他忍不住笑了笑。
好半晌,他說:“寫好了。收著。”
他把那張紙撕下來,層層疊疊,總共疊七八次,變成很小一個方塊兒,喻嗔接過來,順勢扔進前面垃圾桶。
柏正臉色臭了臭,喻嗔以為他要發火。
沒曾想他連忙蹲下,又從垃圾桶裡把它撿了回來。
他說:“好歹看一眼再扔,成不成?”
喻嗔抬眸。
他似乎對於自己從垃圾桶裡撿東西的事情有幾分狼狽和惱怒,少年別開眼睛:“我回去了。”
等他背影消失,喻嗔看看手中小塊兒。
猶豫好半晌,她最終打開了它。
一層又一層,最後被水珠暈開的字體出現在她面前:
道歉書。
下面寫了許多,全部被人煩躁劃掉,他似乎從來沒寫過這個,字體張狂,筆畫猶猶豫豫。
直到最後她看見最後一句,最流暢的一句――
對於你,我犯了許多錯,最大的錯誤在於,明明知道你特別討厭我,我還是喜歡你。
這個沒法改。
真是抱歉。
喻嗔把紙張揉成一團,啊她為什麼要看這個!
第45章 哥哥
那時候才早上七點。
喻嗔愣住,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沒想到柏正不願意去。
她看看柏正身後的喬輝和龐書榮。
喬輝看喻嗔的神情很復雜:“喻嗔,你考了六百多分啊?”
體校創辦十二年,考六百分的人還是頭一個, 放學之前聽到,他們都不敢置信。考600分竟然還來他們學校念書?這種好學生連三中每年都搶著要好麼!
喻嗔點點頭,她有些失望:“你們都不想去參加比賽嗎?”
喬輝心想,想啊, 怎麼不想, 但是正哥不去誰敢去啊。這次他學乖了, 老老實實閉上嘴。
龐書榮說:“聽正哥的。”
喻嗔又眼巴巴看著柏正, 她是希望恩人去參加比賽的。以前小時候, 她成績不怎麼好,後來奶奶說,人一旦考好一次, 有了自信, 就會變得越來越優秀。
二年級她考了一次滿分,自信心果然就上來了。
同理可證,柏正要是贏了,他會越來越好。而且其他學校也不會再覺得衡越是所垃圾體校。
喻嗔問柏正:“你害怕輸嗎?”
柏正額上青筋一跳:“誰他.媽怕輸!老子贏個獎杯送你。”
眾所周知, 體育聯賽總決賽贏了會有個漂亮的琉璃獎杯, 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 審美一流, 好看得緊。
喻嗔忍不住彎唇, 點點頭:“好!”
那副信任的模樣,仿佛獎杯已經拿在他手上了。
喬輝聽到正哥同意去,高興得眉開眼笑。同樣少年意氣,誰也不想低人一等,如果可以,誰不想在場上得到搖旗吶喊的是自己?
柏正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問:“你去看比賽嗎?”
喻嗔連忙搖頭:“不去。”她實在是怕了他那個拿票方式,不想他再受傷,喻嗔說,“周一周二都要上課呢。”
柏正手插兜裡,表情不太好。
喻嗔習慣了他沒好臉色,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鼓勵道:“下周一加油!”
*
喻嗔回到家,先把上周哥哥給的錢交給爸媽。
裡面整整五千六百塊,是筆不小的數目,如果拿來買簡易的調香器材,確實足夠了。
萬姝茗很驚訝,畢竟她現在做古琴老師,一個月工資扣了稅才三千多,實在難想象喻燃出一趟門能掙這麼多錢。
但是她和喻中巖都是有涵養的人,率先不會懷疑錢的來源不正。
喻燃沉默寡言,但他絕對不是個為非作歹的人。盡管沒法從自閉症患者口中問出來源,但是家人都選擇相信他。
“哥哥說給我買調香器材,但是馬上就要冬天了,天氣冷,我也不用調香。”喻嗔說道,“家裡需要用錢,先給哥哥買衣服和鞋子吧。哥哥在三中讀書,其他男生這個年齡自尊心很強,可不可以先給哥哥買新衣服?”
喻嗔體質特殊,尤其是在盛夏,她身上的香味就額外明顯。冬天的話,隻要不靠很近,她體溫冰涼涼,就不會特別香。
一家人從災區匆匆忙忙遷徙過來,喻嗔穿的都是鄰居家以前的衣服。喻燃的衣著比起城裡人也相對古老又“土氣”,何況他的網球鞋都脫膠了。
喻中巖才工作一個月,而萬姝茗工作一個月不到,家裡還在愁房租水電費的階段,自然沒有闲錢給一雙兒女買衣服。
萬姝茗聞言,心疼又愧疚。
這段時間忙前忙後,竟然忽略了這個。她看女兒也穿得單薄,心疼極了。
“好,先給哥哥和你買衣服。”
喻嗔連忙說:“我不用,我的衣服都能穿,也還半新呢。這些都是別人的心意,不能浪費。”
當初得知他們要去T市,好多鄰居給她準備了衣服。
鎮上人樸實,心意也簡單幹淨,喻嗔沒覺得穿這些有什麼不好。她穿薄些,體溫還低,身上的香味也就淡而自然。
萬姝茗既歉疚又欣慰。
到了周末,萬姝茗給喻燃買了新衣服和新鞋子回來。萬姝茗放在喻燃門口,喻燃看見了,從那上面跨過去,也沒什麼反應。
隻不過在喻嗔去學校之前,發現自己書包裡多了一張決賽門票。
她整理書包時看見,才穿了一隻襪子就往外跑:“哥哥!哥哥!”
沙發上看電視的喻燃抬頭。
“你給我的嗎?”
喻燃看了眼她手中的票:“嗯。”他不喜歡看那種比賽。
喻嗔高興極了:“謝謝哥哥!那我去給恩人加油。”
喻燃:“哦。”他甚至都不感興趣妹妹恩人是誰。
*
喻嗔也沒想到會意外從喻燃那裡得到一張票,她去給廖老師請假時,廖羽很爽快:“去吧。”
畢竟是喻嗔的成績才換來的資格,她確實應該去看看。
周一早上,天才蒙蒙亮,喻嗔就從床上起來了。她輕手輕腳洗漱好,桑桑還在說夢話。
而今天要比賽的邢菲菲,五點鍾就已經出門了。
喻嗔坐公交車去體育館時七點半。
那時候太陽還沒出來,天邊帶著淺淺瑰色,喻嗔拿著票進了場。
T市體育館修建已經有些年份,如今為了三年一度的聯賽,橫幅拉得十分鄭重,第一名的學生團隊還會有不菲的獎金。
早上有些涼,喻嗔抱緊胳膊。體育館三三兩兩來了些看比賽的學生,參賽選手在各自比賽的場地。
喻嗔知道,因為上次柏正和喬輝他們在學校時,贏的項目是排球,所以這次參加的也是男子排球組總決賽。
除此之外,柏正還有個人賽長跑。
她走到排球館觀眾席上,一眼就看見了衡越的學生。
他們實在太與眾不同,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三中、市一中的學生外面穿著整整齊齊的校服,小聲議論道:“不是吧,今年還有衡越的參賽啊。”
“什麼野雞學生,也來參加聯賽了,往年不是禁止他們參賽的嗎?”
“天知道,他們學校竟然出了個六百多分的。”
女排那邊也竊竊私語:“你們看衡越的,天啊,染了發不說,竟然還有人脖子上有刺青,看起來好兇。”
“衡越的本來就不像學生,像混社會的。”
“別說了,他們看過來了。”
如果說早上喬輝的心情有多激動,此刻就有多失落。為了這場三年一度的比賽,他興奮到差點整宿沒睡,第一次集合這麼準時,沒一個人遲到。
他們體校沒有校服,但是每個人都認認真真穿了訓練時的服裝。
出門前,喬輝對著鏡子整理了三遍衣著。
可是來到體育館,所有學生都像看動物園猴子一樣看他們。小聲指指點點,目光帶著毫不遮掩的輕蔑。
喬輝頂著一頭燙過的亞麻色頭發,第一次覺得,自己和正哥他們,確實與這裡格格不入。他低著頭,不自在極了。
“可不可以申請不和衡越的人打啊?”
“那個脖子上有刺青的,是體校的柏正吧?聽說天禧街那邊混社會的人都怕他,去年他還把外校的打進了醫院。”
男生打抱不平,嫌惡道:“這種仗勢欺人的敗類,以後就是社會垃圾蛀蟲。”
喬輝氣得眼眶都紅了:“你們他.媽瞎說什麼!”
市一中的男生沒想到他們聽見了,見喬輝發火,面面相覷。
柏正抿抿唇:“喬輝,回來。”
“正哥,可是他們……”
“我他.媽讓你回來!”柏正也發火了,“聽不見嗎?還想不想比了!”
喬輝一下子泄氣,想起自己學校幾年前為什麼會被取消參賽資格?不就是因為當時和人發生了衝突。他隻好回來,站在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