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書榮咳了一聲:“我們還聽說……”他支支吾吾,不太敢給柏正說。
柏正皺眉:“你-他-媽說話就說話。”
龐書榮說:“還是讓喬輝說吧。”
喬輝差點跳起來:媽的龐書榮!你敢不敢幹人事,每次這種事就喊他,然後挨打的也是他。
喬輝:“我不說,伊慶說。”
伊慶快嚇哭,苦著臉回看喬輝。我不敢說啊哥,正哥生氣是真的嚇人。
喬輝心裡罵翻了。
在柏正不耐煩的目光下,他硬著頭皮快速地說:“我們也隻是聽說,四班說喻嗔也可能會轉學,畢竟我們學校太亂了,人家還要高考考大學的。”
喬輝說完,連忙護住頭。生氣就打輕點啊!
誰料柏正沒打他,喬輝側頭看過去,柏正半晌沒說話。
許久,久到他們以為正哥不在乎這件事的時候,柏正突然低聲開口。
“她為什麼想轉學?”
龐書榮想了想道:“我們學校亂,真學習的沒幾個人。別的不說,這幾天光打架惹事就夠亂的。”
喬輝也道:“喻嗔本來看上去就不像是我們學校的啊,她往那兒一站,妥妥的三中好學生氣質。其他學生看形象,和街上的混混差不多。”
柏正沉默著,他看著自己骨節上的傷,微微抬眼,他看見後視鏡中的自己。
這一年他額頭一道淺淺的傷疤,還沒愈合,脖子上的刺青張狂而猙獰。像喬輝說的,一點也不像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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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正到學校,發現鐵欄杆已經關閉了,遠遠看上去像個巨大的囚籠。
校內校外亂糟糟,像龐書榮說的,衡越門口就有樺光的在搶衡越學生。
幾個流裡流氣的男生,圍著讓一個矮個子男生掏錢。
“快點啊,不是給了你時間讓你回去拿嗎?是不是想挨揍!”
矮個子男生脖子一縮,把錢遞給他。
樺光幾個逃課的,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上。
“我-操.你.媽,誰敢踹……”
男生們一回頭就看見了面無表情的柏正。
“是柏、柏……”幾個人嚇得一瞬間閉嘴收回髒話。怎麼回事,不是說他今後不回來衡越了嗎?
柏正眼角眉梢鋒銳:“來衡越撒野,當我死人嗎?”
“對不起正哥,都是誤會,誤會。栓子,幹什麼吶,趕緊把錢還正哥。”
那個叫做栓子的,連忙從褲兜掏出錢雙手遞上。
柏正接了隨手扔給那個被搶的:“走吧。”
那人匆忙跑了。
柏正嚼著口香糖:“在我們學校動手了嗎?”
“沒、沒有,我們哪兒敢,就嚇唬嚇唬。”
“搶的都自己還了,以後不準踏進衡越一步。”柏正語氣稱得上慵懶,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無視這幾句話。
開玩笑,張坤都敢往死裡揍的人。
幾個人爬起來跑得飛快,就像身後有惡鬼在追。
柏正看著眼前的囚籠,揚了揚下巴。
喬輝去喊門衛來開門。
門衛一看這位小爺,心裡苦得不行。關門因為你,開門還是因為你。
柏正光明正大回學校。
一路上他見誰搞事就踹誰,毫不留情。喬輝他們也覺得爽快,跟著他收拾人。
他這麼張狂,沒用到半小時,全校都知道,十五班的那惡魔又回來了!
摩拳擦掌準備在放學後約架的,一瞬沒了想法:“……”
衡越校園到處遍布垃圾,一片蕭瑟。冬天梧桐葉快落光了,唯一賴在枝頭的幾片葉子也幾近枯黃。
柏正站在狼藉之中,抬頭看四班的方向。她走了,就再也不會有人對他那樣笑,喊他名字帶著甜,不會有人在深夜出來找他,讓他別害怕。這些光是想想,就讓人呼吸都困難了。
明明可以威脅她,但柏正發現自己竟然變得懦弱,再也踏不出這一步。
那個少女在此刻無聲教會他,除了耍手段和威脅,他連留住她的能力和資格都沒有。
柏正在風中站了好一會兒,最後猛然抬腳,往十五班教室走。
他想試試!這一輩子,他從沒為了什麼努力過,偏偏這次仿若已經是定局,他卻不想放手。柏正再清楚不過,他放手了,她和他的世界就再無交集。
“龐書榮,找份校規給我。”
下了晚自習,有人告訴喻嗔,柏正在主席臺下等她。
喻嗔有些意外,她怕這是同學的惡作劇,於是站在陽臺上遠遠看了眼。
十二月的夜色裡,淺黃燈光下,少年孤傲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還真是柏正。
喻嗔走下去,一路走到主席臺前。
柏正遠遠看著她,慢慢挺直脊背。
第26章 帥炸了(修改bug)
夜風吹動喻嗔額發, 這樣的天氣走出來, 沒一會兒就掌心冰涼。
喻嗔仰頭看柏正, 少年生命力真頑強, 不到一個月時間, 他就恢復了健康。
柏正說:“喻嗔,我問過班上的人, 三中一年學費四千二, 衡越學費八百塊。”
喻嗔眨了眨眼, 柏正這是知道她想轉學的事了吧。
她輕聲說:“沒關系。”
喻中巖不是說大話的人,爸爸說能讓她去念書,證明經濟方面不會有特別大的負擔。
柏正嫌棄道:“三中教學樓破得都快漏水了, 還沒空調,風扇都舍不得開。衡越的樓全是前年翻修過的,冬天夏天都可以開空調。”
喻嗔說:“學習本來就不是去享受, 何況三中氛圍好。”
柏正抿唇,半晌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暴躁。
“行行行。你們好學生不喜歡享受, 我喜歡成了吧。”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紙,“喻嗔, 如果衡越的環境也變好,你留下來成不成?”
少女抬起眼睛, 似是不解地望著他。
柏正插在兜裡的另一隻手拿出來,在她目光下, 開始念校規。
“第一條, 愛國守法, 尊敬國旗,國徽,會唱國歌。”
“第二條,按時到校,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
“第三條,不打架,不罵人……”他頓了頓,操,怎麼每條他都不符合,柏正看了眼抬眸看著自己的少女,厚著臉皮繼續道,“不吸煙,不喝酒,不說髒話,不尋釁滋事,不聚眾鬥毆。”
……
滿滿當當一頁紙,在柏正看來都是智障條款,然而在這樣的夜裡,他仔仔細細給她念了一遍。
喻嗔忍不住出聲問:“你想做什麼?”
柏正說:“你不是一直希望老……我變好嗎?要是我全部遵守,學校大部分人也遵守這些規則,轉學多麻煩,你考慮留下來唄。”
喻嗔詫異地看著他,她不知道原來衡越也有這麼森嚴的校規。她以為柏正會搬出恩情的事來讓她不許走,可是他竟然沒有。
“看什麼看,同意不啊?”
喻嗔沒說話。
她並不信他可以做到。
柏正看著她坦誠的表情,快被她氣死了:“你這是不信?”
他下意識想發火,後來又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他到底在幹什麼。
這些東西別說喻嗔不信,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貨色,怎麼可能做得到?
柏正拿著校規,轉身就想離開主席臺。
可他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暴躁出聲道:“少瞧不起人啊喻嗔!要是衡越好起來,你敢走打斷你腿信不信?”
喻嗔愣了半晌,眼睛裡漾起笑意。
不是吧,這都還沒一個小時,柏正的壞脾氣就破功了。
柏正臉色也變了變。
他低咒一聲:“反正你看好了。”
*
周末回去,喻中巖果然又說起了轉校這件事。
“三中那邊說嗔嗔的半期成績沒問題,但是快放寒假了,這個點插班過去不合適。如果我們有意願轉,最好是等這個冬天過去,嗔嗔把期末成績拿上,開學去辦理手續。”
當然,除了這些,多多少少還得交點錢,喻中巖沒給女兒提起這件事。
萬姝茗喜上眉梢:“他們願意收就好。”
畢竟三中門檻兒多高,她來T市這段時間深有體會。
喻中巖也覺得這主意不錯,有時間讓女兒告別舊班級。他也理解三中那邊的想法,現在所有學校都在準備期末考試,現在轉過去確實不合適。
“你之前也說要好好考慮,這段時間正好想想。”
喻嗔點點頭:“謝謝爸爸。”
周末晚上,喻嗔才到學校,就發現一群人圍著公告欄。
“都在看什麼啊?”
“柏正的檢討書!”
“不是吧,你沒騙我?柏正會寫檢討?”
同學們吵吵嚷嚷,喻嗔停下腳步,她突然想起之前柏正說過的話,也向公告欄走過去。
正中央,草書一樣的大字張牙舞爪,和主人的性格一模一樣。
上面列舉了他抽煙、打群架、鬥毆的所有事,慢慢寫了三張紙。
喻嗔細細看下去,發現他幾乎都不是在學校幹的這些壞事。
有人玩笑道:“這麼細?他怎麼不把今年逼楊予涵退學的事情也寫上。”
“楊予涵?”
“對啊,就是之前和丁梓妍發生矛盾,後來退學那個。丁梓妍當時得意了好久。”
後面有人小聲道:“楊予涵是自己退學的,她生病了需要治療,柏正沒逼她,丁梓妍撒了謊。”
“你怎麼知道?”
那個女生說:“我是楊予涵鄰居,以前丁梓妍在,我不敢說。”
“你們說柏正寫這個是要做什麼?”體校的,誰沒幹過一兩件混賬事啊?
喻嗔安安靜靜把他的“豐功偉績”看完,也摸不準柏正的態度。
他真的沒有在開玩笑嗎?
*
柏正從紋身店出來前,他偏頭看了眼鏡子。
鏡子裡,盤踞在他脖子上三年的窮奇顏色變淺些許,露出淺淺一條刀痕。他當年文得深,得洗四五次才能洗掉。
洗紋身比文上去漫長痛苦多了,因此鮮少會有人選擇洗去。
肌膚一片紅.腫,柏正將外套拉鏈拉到喉結處,遮住了潰紅的傷口。
他的頭發也剪短了,露出鋒銳俊朗的眉眼,三中外面那個理發師說學校男生都這麼剪。
柏正雙手插兜裡,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自己。
這回看上去沒那麼兇了吧?
在晚自習開始之前,柏正回了衡越。
喬輝他們遲到了半小時,幾個人主要圍觀公告欄去了。
懷著不可置信的心情,他們到教室就看見背校規的柏正。
喬輝愣了好半晌,盯著換了發型和穿衣風格的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