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祝隱洲說起這個?提議時,沈晗霜其實有些詫異。
她也?曾有過這個?想法。
沈晗霜似乎沒?有和祝隱洲說過,自己?其實很喜歡那間樹屋,也?覺得待在裡面時很放松舒適。
但沈晗霜沒?有同?祝隱洲提起過她想在回長安之前再去樹屋那邊一回。不知祝隱洲是自己?猜到了她的想法,還是和她有著同?樣的念頭。
馬車到山下後,斷雲便沒?再跟著。祝隱洲和沈晗霜像上回一樣,一前一後地在山林間走?著,一面說著話,一面往樹屋那邊去。
上次走?這條路時祝隱洲才剛被允許朝沈晗霜靠近。如今路還是那條路,但行走?其間的人?之間似乎已經?發生了一些看不見的變化。
無?法用言語清晰描述,但他們都感覺得到,這種變化並不壞。
兩人?在樹屋裡待了很是闲適安寧的一天後,祝隱洲在天黑之前便將沈晗霜送回了明府。
他們明日就要啟程回長安了,祝隱洲知道沈晗霜應該還想與家人?多待一會兒。
沈晗霜能明白祝隱洲的體貼,但明老夫人?和明姝雪就不是這樣想的了。
“祖母,太子竟然這才將姐姐送回來,一整天都過去了。”
終於聽人?稟報說沈晗霜到了明府門口,明姝雪小聲同?一旁的祖母控訴道。
老夫人?溫和地笑著,揶揄道:“你天天黏著晗霜,恨不得你姐姐剛出?門,轉個?身就回來了。”
“那我還是更盼著姐姐多待在家裡,別出?門去見那個?想把她帶走?的人?。”
“這話隻?能在我這裡說說,”老夫人?語重心長地提醒道,“不要影響你姐姐,讓她自己?做決定便好。”
明姝雪乖乖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問道:“祖母不會因為?之前的事情而覺得太子不是姐姐的良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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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雖然是家人?,但在他們的感情裡,終究還是外人?。”
明老夫人?輕輕揉了揉明姝雪的頭發,緩聲道:“都說旁觀者清,但對於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我們不會比你姐姐看到更多事情。”
“你姐姐也?不是會被一時的溫情衝昏頭腦的性子。她若沒?有想好,不會輕易做決定。”
親身經?歷的那個?人?,總歸還是沈晗霜。冷暖好壞,旁人?的評說是一回事,自己?感受到的或許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雖然一直都知道明述柏對沈晗霜的心思,老夫人?也?從不曾用長輩的身份插手?過沈晗霜在感情上的任何決定。
她會有期待和盼望,會有擔憂和顧慮,但不會將這些強加在任何人?身上。
三年前沈晗霜同?意?嫁給祝隱洲時是這樣,沈晗霜和離歸家時仍是這樣,如今也?不會變。
老夫人?和沈相都舍不得讓沈晗霜吃哪怕一丁點苦,卻不會將她養成完全經?不了事的性子。
老夫人?相信,沈家和明家捧在手?心裡養出?來的姑娘有自己?做決定並承擔其可能會帶來的一切結果的能力。
酸甜苦辣,或笑或淚,遺憾和收獲,老夫人?都希望沈晗霜能好好去感受、體會,自己?做決定。無?論結果如何,那都是她漫長人?生中的經?歷。將來回望時,都是獨屬於她自己?的記憶。
老夫人?有許多這樣意?義深刻的回憶,她希望沈晗霜也?能擁有。
聽完祖母方才說的話,明姝雪似是也?想通了些什麼?,心底對想要搶走?姐姐的太子的怨念少了一些。但她還是很舍不得姐姐。
是以甫一看見姐姐走?進雲松齋,明姝雪便提著裙擺跑了過去,挽著姐姐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返京途中她放心不下的事情。
“已經?是冬日了,一定要讓春葉在馬車上多備些厚的衣物,別著涼。”
“明早家裡的廚娘會做些姐姐愛吃的飯菜放在食盒裡溫著,路上可以趁熱吃。之後就隻?能在落腳的客棧或酒樓用飯了,但味道可能沒?那麼?好。”
……
明姝雪本以為?姐姐今年終於可以在洛陽過年了,沒?想到因為?種種原因,姐姐這就要回長安了。
但明姝雪知道姐姐心裡的打算和對將來的安排,也?知道自己?不該攔著姐姐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姐姐想要開辦的女?學很有意?義,也?應會改變很多女?子的人?生,明姝雪覺得這很好。她也?會像姐姐一樣,認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這些都不耽誤明姝雪舍不得姐姐。
沈晗霜一直認真地聽著明姝雪的話並做出?回應,一一撫平她的擔憂。
從小到大,每次沈晗霜從洛陽回長安時,明姝雪就會反像個?姐姐一樣,拉著沈晗霜的手?叮囑許多事情。
隨著明姝雪慢慢長大,她考慮的事情也?越來越仔細而全面。今日老夫人?一直在旁邊聽著,幾乎沒?有補充什麼?的機會。
直到夜色漸沉,祖孫三人?才梳洗了,一起睡在老夫人?臥房的床榻上,就像兩個?姑娘小的時候那樣。
這也?是她們的習慣。每次沈晗霜要回長安的前夜,祖孫三人?都會一起睡,直到睡著之前都還有說不完的話。
翌日清晨。
祝隱洲的手?下早早地將馬車趕到了明府門前等著。
春葉昨日便告別了家人?,從自己?家裡回了明府。天剛亮,她就帶著人?將沈晗霜要帶回長安的東西都搬到了府外,由太子親兵一一放好。
明家人?和沈晗霜一起用過了早膳後便陪著她到了府門外。這會兒祝隱洲已經?到了,正?長身玉立於馬車旁,耐心地等著沈晗霜。
看見他後,明家人?都行了禮。祝隱洲很快便親自扶起了老夫人?、明懷庭和沈晗霜,又讓其他人?都起身免禮。
太子親兵的能力自然要勝於明家的家丁和護衛,老夫人?和明懷庭知道沈晗霜同?太子一起回京會更安全,是以他們都沒?有說別的,隻?是禮數周全地同?太子道了謝。
祝隱洲溫聲同?長輩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於他來說,眼下沈晗霜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他不會再讓齊氏或她的手?下有任何機會靠近沈晗霜。
到了該出?發的時辰,沈晗霜告別了家人?,被春葉扶上了馬車。
見太子的手?下安排了一前一後兩輛馬車,明姝雪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如此一來,起碼在路上時,太子沒?機會和姐姐獨處。
若是兩人?一路上都同?乘一輛馬車,太子還不一定會怎麼?努力爭取姐姐的心意?呢。
但明姝雪不知道的是,一行人?剛出?城門,整個?隊列便停了下來。
祝隱洲從前面的馬車上出?來,徑直走?向了沈晗霜和春葉所乘的那輛馬車。
車內的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春葉正?掀開帷簾往外看,便聽見太子聲音溫柔地同?自家姑娘道:
“滿滿,我想和春葉換一換位置,與你同?乘一輛馬車,可以嗎?”
第98章 逗她開心
春葉掀起馬車帷簾後便側了側身, 好讓姑娘能看見正站在車前的太子。
沈晗霜聽見了祝隱洲喚自己的小名,自然也聽見?了他的?詢問。
祝隱洲其實並不常喚沈晗霜的?小名,但似乎, 他很是知道在什麼時候喚那兩個字最有作用。
最能讓沈晗霜對他心軟。
可沈晗霜卻沒有立即讓他如?願,反而?故意問道:“方才出發之?前, 你怎麼不說想和我同乘一輛馬車?”
祝隱洲溫聲說:“若當時?便提起,我可能再也進不了明府大門了。”
沈晗霜的?外祖母和舅舅或許不會?當面直接說什麼, 但明姝雪恐怕會?恨不能親自上手?將他從沈晗霜所?乘的?馬車上拽下來。即便明姝雪忍住了沒動?手?, 她那道格外防著他的?眼神應也不會?輕易從祝隱洲身上移開。
祝隱洲想離沈晗霜近些, 再近些,甚至想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他和沈晗霜都知道他們正在重新了解彼此,好好和對方相處。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們都想將每一步都走得更穩更踏實些。
但其實說到?底, 如?今他們之?間還並未重新擁有一段稱得上是親密的?關系,起碼還不是能讓沈晗霜的?家人們放心?且願意讓他長久與?她獨處的?關系。
男女有別,在沈晗霜的?家人面前,該有的?分寸不能沒有。祝隱洲不會?在不合適的?時?候用自己的?心?意去挑動?她家人的?警惕心?, 讓他們心?生憂慮。
可從洛陽回長安需要好幾日,除了夜裡在客棧休息之?外,趕路的?時?候要遠比下車的?時?候多。近來祝隱洲每日都能與?沈晗霜在一起待很久,他不能忍受如?此長久地與?沈晗霜分開。
所?以祝隱洲才會?先規規矩矩地在明家人面前與?沈晗霜保持合適的?距離, 又在出城後忍不住說想與?沈晗霜同乘一輛馬車。
沈晗霜也明白祝隱洲的?這些考量。
所?以她雖然故意多問了這麼一句, 卻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春葉去了另一輛空著的?馬車後,祝隱洲便如?願步入了沈晗霜所?乘的?馬車。
在祝隱洲俯身走進馬車, 朝自己走來時?, 沈晗霜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他身後。
在馬車的?一角上,掀起帷簾便能輕易看見?的?地方, 正懸掛著那串祝隱洲親手?做的?楓葉蝴蝶風鈴。
她不想讓本應該迎風飄舞的?風鈴被關在黑漆漆的?匣子裡,所?以把它?系在了自己一抬眼便能看見?的?地方。
即便駕車的?人再小心?仔細,馬車在行駛途中也會?不可避免地搖晃。是以沈晗霜取下了那些小鈴鐺,想聽那種靈動?悅耳的?聲音時?可以再掛上去。以免一路都晃悠著響,聽久了或許會?覺得累。
“我消瘦了許多之?後是不是變得難看了?”祝隱洲在馬車內沈晗霜左手?邊那一側落座,見?她仍看著那串風鈴,忍不住出聲問道。
“要把風鈴掛到?車內來嗎?”
沈晗霜心?神微頓,她收回目光,看向祝隱洲。
他的?神色倒是如?常,可她怎麼莫名從祝隱洲的?話裡聽出了幾分低落和……委屈?
語氣裡似乎還有些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了的?醋意。
祝隱洲方才竟然是在和一串風鈴吃醋嗎?還是他自己親手?做的?風鈴。
他還有意提起她之?前說他瘦了許多的?事。話裡話外可憐巴巴的?,像是毫不遮掩地故意想讓人心?軟。
沈晗霜反問道:“風鈴自然要見?風,掛進來關著做什麼?”
得了這句話,在從明府門前出發時?便代替了車夫,為太子妃駕車的?斷雲才從馬車外面放下了帷簾,隨即令整個隊列繼續往前行進。
方才斷雲也聽出了太子殿下的?話裡似是有想和一串風鈴爭寵的?意思,不由得在心?底暗嘆道:
在殿下和太子妃身邊待久了,果然能“見?多識廣”。
沈晗霜揶揄道:“原來太子殿下的?心?眼這麼小,連一串風鈴都容不下?”
祝隱洲頷了頷首,正色道:“我的?心?眼確實很小。”
他無比想讓沈晗霜多看看自己,甚至隻看著自己。
他承認得這麼坦率直接,沈晗霜倒是不知道該接著說些什麼了。
“我看會?兒話本,你自便。”沈晗霜朝祝隱洲輕輕揚了揚自己手?裡的?書冊。
在他上車之?前,沈晗霜本就打算看話本。
祝隱洲溫聲問道:“在馬車上看書會?不會?頭暈?”
“就看幾頁,應該不會?。”沈晗霜已經翻開了書冊。
她以前也在馬車上看過話本,沒有頭暈過,至多隻是會?有點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