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與她挑著做冬衣的料子?。
沈晗霜面上不顯,心底卻?盼著從長安來的旨意能早些送達,好讓皇後沒有下旨認她為義女的身份與資格。
她的母親處處都?好,不僅待她溫柔耐心,待旁人也真誠至善,比皇後好上千倍萬倍都?不止。
她不需要,也不想?要皇後這樣的母親,即便隻是義母。
皇後在沈晗霜住的寮房內陪了她一日?。
直到傍晚,兩人一起用過齋飯後,皇後見?從屋外進來的嬤嬤神色有些不對。
她略一思忖,緊接著便蹙著眉問嬤嬤:“不是讓你把繡樣帶來給晗霜看一看嗎?怎麼空著手就回來了?”
嬤嬤連忙跪下請罪道:“娘娘恕罪。”
“罷了,用不上你。”皇後收回目光,似是不願再看見?這種不中?用的人。
她側首看向沈晗霜,神色溫柔地問道:“已經選好了衣料,可要再隨我一起過去?挑一挑繡樣?如此一來,明?日?我便可以開始給你做冬衣了。”
沈晗霜知道推拒不過,她方才也注意到那個嬤嬤的神色有異,便答應皇後,跟著過去?了。
春葉本想?跟著一起,但沈晗霜出門?前對她說?:“你先備著熱水,我過會兒便回來沐浴。”
“好。”春葉隻好留了下來。
沈晗霜和皇後一起走出院子?時,祝隱洲已經不在外面了。
應是有事去?忙了。
她們都?猜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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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看著姑娘走遠,春葉的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好在,沒過多久,沈晗霜便從皇後所住的寮房那邊回來。
春葉連忙迎上去?。
沈晗霜笑著同她說?道:“看你擔心的,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熱水可備好了?”
春葉點了點頭,“已經備好了,花瓣也是新鮮的。”
“那我先去?沐浴。”
“今日?我有些乏了,沐浴之後就打?算早點歇下。若是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進來找我。”
沈晗霜不忘叮囑道。
“好。”春葉記下來。
雖說?皇後娘娘是來看姑娘的,但春葉知道,其實是姑娘陪著皇後娘娘說?了一整日?的話,應也的確是乏了,早些歇下也好。
但入夜後不久,正在自己的屋裡練字的春葉忽而嗅到了一陣讓人心慌不已的煙味。
她連忙放下筆,開門?走到屋外,發現院子?裡竟是起了火!
還是從姑娘那間寮房的外側燃起來的,火勢蔓延得很快,眼看著就要燒到姑娘的房門?前了。
春葉來不及多想?,立即推開門?進了姑娘的屋子?,將睡得正熟的沈晗霜叫醒,兩人一同從房內跑了出來。
在她們身後,貪婪的火舌很快便吞沒了房門?,衝進了屋內,席卷一切。
甫一衝出房門?,春葉便高?聲朝院外喊道:“走水了!快來人啊!走水了!”
見?火勢已經燒到了屋內,沈晗霜蹙了蹙眉,先帶著春葉一起離得更?遠些了,然後才和春葉一起喊人來滅火。
巡邏的侍衛看見?這邊的濃煙,很快便趕了過來,帶著水桶等?東西來滅火。
住得不遠的女眷們聽見?了動靜,也三三兩兩結伴過來,遠遠地看著這場蹊蹺的大火,心底各有猜測。
見?已經有人趕來滅火,春葉才終於抽出空來仔細繞著自家姑娘轉了幾圈。
見?姑娘隻是頭發有些亂,確認那火勢並未傷及姑娘後,春葉才松了一口氣。
“你放心,我無事。”沈晗霜柔聲寬慰道。
“你可有被傷著?”
春葉搖了搖頭,“沒有,火是從姑娘的寮房那邊起來的,離我遠。”
沈晗霜的兩位伯母也趕了過來,見?沈晗霜安然無恙,她們才放下心來。
安撫好兩位伯母後,沈晗霜帶著春葉走到一旁,小聲問她:“這火來得蹊蹺,你可曾聽見?什麼動靜?”
春葉仔細思索了片刻,卻?隻能搖了搖頭,解釋道:“我隻在屋裡聞到了一股煙味,出來看時,火已經燒了起來。”
“這火看著像是衝著姑娘來的。”春葉避著周圍的人,低聲說?道。
沈晗霜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叮囑道:“此事肯定不是意外,不知道暗中?的人會不會還有後手,你也要多加小心。”
“姑娘的安危最重要。”春葉篤定地說?道。
沈晗霜動了動唇,正欲說?什麼,便看見?林遠暉和林止一起趕了過來。
林遠暉甫一走近便難掩擔憂地問道:“晗霜,你可有被傷著?”
聽見?林遠暉的稱呼,林止不由得側首瞥了他一眼。
這麼多年過去?,他果然還未死心。
沈晗霜搖了搖頭,解釋道:“幸好,火還沒燒到我屋裡時,春葉便進屋叫醒了我。”
林止的目光在那個正滿臉警惕地守在沈晗霜旁邊的侍女身上停了幾息。
倒是個膽大的。
“你是第一個發現火情?的人?”林止問道。
春葉:“對,火是從姑娘屋外燃起來的,但這會兒已經燒到屋子?裡去?了。”
林遠暉朝沈晗霜之前住的那間寮房看了一眼,斷定道:“火已經穿過屋子?,燒到寮房外面的山林裡去?了。”
多日?不曾下雨,今夜又有風,火勢竄得很快。沈晗霜的寮房裡側是絕佳的山景,卻?也意味著,那一面滿是幹燥易燃的枯草和幹葉。
火勢蔓延得太快太急了,應是有人在周圍潑了火油。若這場大火繼續下去?,隻怕會燒起一場山火,難以被撲滅。到時無論是山腳下依山而建的行宮還是半山腰上的青雲寺,都?隻能付之一炬,化成灰燼。
林遠暉和林止對視一眼,林止便立即意會,帶著人繞過寮房,從屋後配合著,兩面一起滅火。為免火勢失控,造成傷亡,他們的一部分手下也開始組織寺內的人往山下撤。
滔天的大火已經牽連到了附近的院子?,林遠暉也要帶人過去?應對,不能久留。
但他到底還是不放心,盡可能聲音溫和地同沈晗霜說?道:“今夜的火是衝著你來的,你帶著春葉避去?……”
林遠暉的話還未說?完,便看見?一道身影倏地靠近,動作迅速地反擰了沈晗霜的雙臂,又用膝蓋抵著沈晗霜的脊背,用力將她壓在了地上。
沈晗霜的胳膊立時傳來兩聲脆響,她竟是硬生生被斷雲卸了雙臂。
“斷雲!你做什麼!”林遠暉目眦欲裂,立即出手去?攔。
斷雲用右手還擊,另一隻手仍然沒有收回,死死地按著人。
春葉也被斷雲突如其來的動作氣得不輕,她連忙上前,一邊捶打?斷雲的肩背一邊出聲道:“我認得你!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怎麼忽然對我家姑娘動手!你松開!快松手!”
林遠暉看見?祝隱洲正帶著人走近,他咬著牙質問道:“你為何要命人對晗霜動手?”
到了這會兒,林遠暉也顧不上什麼君臣禮儀了。他轉而朝祝隱洲攻去?,手上的招式帶著十成十的力道,迅猛無比,不掩殺意。
祝隱洲還擊了幾招,隨即用力一掌擊在林遠暉心口,將其逼退了半步。
他冷著臉道:“連人都?認不出,你憑什麼質問我?”
還在青雲寺外的山階上時,祝隱洲便看見?了這邊的濃煙。
他帶著身後從長安來傳旨的人趕到,一眼便發現站在春葉和林遠暉身旁的那人不是沈晗霜。
那人的身形和氣質都?與沈晗霜有九成九的相似,容貌也一模一樣,但眼神不對。
祝隱洲很難用語言明?確地描述出來,但他很清楚,沈晗霜看著春葉或林遠暉時的眼神,不該是那樣的。
看似關切擔憂,實則虛偽冷情?。
沈晗霜從不會那樣看真心待她的人。
所以祝隱洲才會命斷雲立即去?將人制住。
林遠暉被祝隱洲的話問得怔了怔,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被斷雲卸了胳膊的人,才發現她的神色的確不對。
她方才沒有來由地被斷雲傷了,卻?不僅一聲不吭,隻字不言,面上還全是置身事外的冷淡神情?。
好似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許是因為已經被看穿了,那人便也不再繼續裝了,口中?暗暗用力。
斷雲立即察覺了她的意圖,抬手便又幹脆利落地卸了她的下巴,讓她無法咬舌自盡。
林遠暉快步走近,捏著她的下巴看了一眼,確認眼前的人的確不是沈晗霜。
沈晗霜從未有過那樣狠毒瘋狂的眼神。
“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林遠暉逼問道。
祝隱洲沉冷的眼神隻在那人身上落了一息。
這人隻是一枚無關緊要的棋子?,皇後應本就打?算讓她死在這裡。
看著沈晗霜的寮房已經完全被火勢吞沒,祝隱洲冷聲下令:“陛下諭旨,齊氏通敵賣國,不配擔當皇後之位,令其脫簪待罪,押回長安受審。”
“齊氏應還在附近,去?把人追回來!”
“遵命!”太子?親兵齊聲應道。
從長安趕來傳旨的內侍這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出。
祝隱洲不再理?會旁人,徑直帶著手下趕去?了齊氏所住的寮房那邊。
果然已經沒了人影。
“搜!”
祝隱洲下令後,自己也仔細地找著屋內是否有暗門?、密道之類的東西。
他的人將青雲寺守得很嚴密,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齊氏的蹤跡,隻能說?明?她早在來洛陽之前便備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