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回她?又想錯了。
不是林遠暉去而復返。
是祝隱洲過來了。
沈晗霜還沒出聲,便?先看見了祝隱洲帶來的東西——
他右手捏著的那根竹籤上,有著幾大朵用熬化的糖漿畫成的木芙蓉。
應是出自她?和明姝雪之前常去的那個小攤。隻有那個老板會用糖漿畫各種?好看的花。
沈晗霜這樣猜測,便?也?這樣問了。
但祝隱洲搖了搖頭。
“我?同那個攤子的老板學了這個,自己熬了糖漿畫的。”
沈晗霜心神微頓,有些意外:“這手上功夫是他吃飯的本事,就?這樣教給你了?”
會作畫的人不一定便?能做好糖畫,其中的手藝還是很需要?底子的。
祝隱洲臉上閃過一兩分不自在,如?實道:“我?同他保證過,不會搶他的生意,隻是學來為我?心悅的姑娘做。”
“我?跟他說你生病了,每日都要?服藥,我?想做點甜的零嘴給你。”
沈晗霜心底某個角落被輕輕叩響。
祝隱洲竟是這樣學來的糖畫手藝。
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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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你要?不要?嘗一嘗?”祝隱洲輕聲問道。
那根纖細的竹籤從他的指間?遞到她?手上時,沈晗霜心底劃過幾分不太自然的感覺。
沈晗霜從祝隱洲手中接過甜糖畫就?的木芙蓉。
從祝隱洲來的時辰來看,沈晗霜猜測他方才應該看見林遠暉了。
但他沒問,她?也?沒有提起。
本也?不是需要?同彼此解釋什麼的關系。
沈晗霜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祝隱洲用糖漿畫的木芙蓉很好看,但和那個糖人攤子的老板畫得不太一樣。
每朵花本就?各有姿態,那個老板也?沒畫過一模一樣的。沈晗霜說不上具體到底哪裡不同,但就?是這樣覺得。
或許是在畫花時,祝隱洲和老板各有各的偏好吧。
糖漿畫的木芙蓉沒地方放,即便?放了也?不能保存太久,是以沈晗霜猶豫了幾息後還是當著祝隱洲的面嘗了一口。
祝隱洲一直看著她?,既想問又不太敢問。
祝隱洲還記得,上回沈晗霜嘗了他做的第一道菜便?說有些鹹。他自己也?嘗了,的確是放多了些鹽。為此他整晚都在暗自懊惱。
也?不知?這回會不會又有什麼差錯,不合她?的心意。
察覺到對面的人一直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晗霜忽而抬眸朝他望去一眼。
猝不及防對上沈晗霜隱含笑意的眼神,祝隱洲心如?擂鼓。
有什麼洶湧的情意在他心口鼓噪,像是山野間?那些蠻不講理的風,將?什麼都吹亂了。
“味道如?何?”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隻想問這個嗎?”沈晗霜又輕輕咬了一口糖畫,不答反問道。
見她?還願意吃第二口,祝隱洲暗自松了一口氣?。
沈晗霜之前同他說過,她?不會委屈自己,若是不喜歡,她?會直說的。既然她?沒說什麼,便?起碼還算是能入口。
知?道沈晗霜的反問是意有所指,祝隱洲卻?搖了搖頭,聲音平穩道:“不必問,我?知?道他的心思。”
頓了頓,他又說:“我?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你也?有可以與任何人來往的權利。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幹涉。”
“而且幾日沒見到你,好不容易才能與你說幾句話,我?不想問他。”
沈晗霜越聽便?越覺得如?今的祝隱洲比之以往有太多不同。
自從來了洛陽後,他似乎已經越來越習慣直白地與她?說起他的心思了。那日她?隨他去過那間?樹屋後便?更是如?此。
分明像是拿來哄人的情話,說話時的語氣?和態度卻?又萬分正經與認真。
沈晗霜沒有再說別?的,繼續慢慢吃著自己手裡拿著的糖畫。
她?方才沒回答,但她?嘗著,祝隱洲做的糖畫味道很不錯。糖並?未被熬焦,甜味適中,看著也?纖薄剔透,他應學得不錯。
祝隱洲在太多事上都很有天賦,連做糖畫也?不例外。
看著她?一面慢慢吃著糖畫一面微微出神想著什麼,祝隱洲忍不住覺得自己的心竟也?像是做糖畫的糖一樣被融化了。
像是唯恐會擾了此刻的融洽,他輕聲問:“喝了太醫熬的藥後,可有服下解毒丸?”
沈晗霜點了點頭,“我?也?不放心那些人。”
“那便?好。”
祝隱洲從懷中將?一瓶新的解毒丸遞給沈晗霜:“此藥能解毒,也?可以安神。夜裡若睡不好,可以服一粒試試。”
“好。”沈晗霜收下小瓷瓶。
“今後不能再以身?犯險了。”祝隱洲還是忍不住說道。
沈晗霜意識到什麼,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看來祝隱洲是猜到她?對皇後用了苦肉計。第一次被春葉攔在院外時,祝隱洲便?應明白了她?的打算,所以他才會一連幾日都不思飲食,苦守在外面,讓包括皇後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又陷入了僵局。
沈晗霜知?道祝隱洲不會願意讓她?以身?涉險,所以那晚她?才並?未用祝隱洲留下的法子聯系他來一同商議,而是自己很快便?做了決定,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冷風。
他們?沒有提前商量過,但好在配合得還不錯。所以皇後如?今才會日日都來守著沈晗霜,暫時無暇管顧別?的事情。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起沈晗霜故意讓自己生病一事。
祝隱洲從頭到尾都並?未問起沈晗霜為何會忽然病倒。因為那晚沈晗霜翻去窗外吹冷風時,他看見了。
當時祝隱洲立刻便?明白過來沈晗霜的用意。
他舍不得讓沈晗霜用苦肉計這種?法子來穩住皇後,可他也?明白,沈晗霜有她?自己的主意,一旦決定,便?不會輕易被人影響。
所以即便?再心疼,祝隱洲也?沒有現身?阻攔她?。
他在沈晗霜看不見的地方陪著她?吹了整夜的風。等她?回房後,祝隱洲便?立即讓已經暗中為自己所用的太醫準備好,隻要?沈晗霜那面有了動靜,太醫便?能立刻趕過去。
祝隱洲雖知?道沈晗霜有分寸,卻?還是擔心不已。又因為見不到她?,祝隱洲心底滿是焦躁與不安。
他前幾日便?能來窗邊與她?見面,可擔心病中的沈晗霜會又受了風,他便?一直忍耐著,不讓自己來找她?,隻從太醫那裡得知?她?的情況。
直到今日聽太醫說沈晗霜已經大好了,祝隱洲才終於敢放任自己來找她?。
祝隱洲原本比林遠暉先到,可他正欲先一步輕叩窗棂時,卻?鬼使神差地避到了暗處。
他忽然想知?道,若見到林遠暉去看她?,沈晗霜會是什麼反應。
但祝隱洲沒想到,那扇窗戶還未完全?打開時,他便?聽到了那句足以讓他心動不已的問話。
沈晗霜還未看見來人,便?下意識以為外面的人是他。
這個認知?讓祝隱洲心底泛起層層疊疊的愉悅。
即便?這其實並?不代表什麼。
或許隻是因為之前隻有他通過這樣的方式去見過她?,所以沈晗霜一時才沒有想到別?的人。
可那又如?何?
以為是他時,她?並?未排斥與抵觸。
自己正在離她?越來越近。
僅是這一點,便?足夠讓祝隱洲覺得慶幸。
祝隱洲很容易因她?而覺得滿足,但他深知?,自己骨子裡是貪婪的。
他終究還是想要?獨佔她?。
第72章 周二一更
與沈晗霜說了一會兒話?後, 祝隱洲才想起了另一樁事。
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沈晗霜,溫聲說道:“陳蘭霜給你寫了一封信。”
沈晗霜有些詫異。
陳蘭霜竟會給她寫信?
沈晗霜接過信封,果然看見上面寫著“沈晗霜親啟”幾個字。
她隱約有了些猜測, 當著祝隱洲的?面拆開信封,讀起了信。
信上的?內容並不多?, 寫下的?事情卻讓沈晗霜不得不重視。
“陳蘭霜說,她能查到陳相通敵的?證據。”
沈晗霜直接與祝隱洲說起了陳蘭霜在信上提的?事情。
“但作為交換, 陳蘭霜想求我?們給?她一個事成之後能讓她活下去的?承諾。”
祝隱洲並不覺得意外。
陳蘭霜費勁心思輾轉將這封信送到他手?裡來時, 祝隱洲就察覺了, 陳蘭霜如今的?做法和她當初說能與祝隱洲裡應外合,扳倒前太子祝清時一樣。
祝清犯的?是謀逆之罪,陳蘭霜作為他的?妻子本也逃不脫死罪,但她那?時提前與祝隱洲合作, 為自己掙了一份功勞,才得以明哲保身,活了下來。
如今她發現陳相的?通敵之罪瞞不住了,便?打算再設法為自己謀求一個可以與陳相的?罪名分割開來的?機會?和出路。
陳蘭霜當時是祝清的?枕邊人, 如今是陳相的?女兒,若要查某些事情,的?確有她的?作用。
但祝隱洲並非一定要用她。
祝隱洲曾經因為這個人而讓沈晗霜失望過,這一回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又看過一遍陳蘭霜寫給?自己的?信後, 沈晗霜猶豫了幾息, 還是問道:“若陳相的?通敵之罪坐實,陳蘭霜也會?被株連,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