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忘不了她的。”沈晗霜失笑道。
知道明?姝雪無?法同?行,沈晗霜便和明?述柏一起往府門外走去。
但兩人剛走出明?家大門,還沒來得及乘上已經命人提前備好?的馬車,便看見有一隊人正朝明?府而來。
看清其中?有自己認識的人,沈晗霜蹙了蹙眉,心裡不由得沉了沉。
是皇後身邊的那位嬤嬤。
嬤嬤甫一看見沈晗霜,便態度恭敬道:“真是巧了,奴婢剛來就遇上了沈姑娘。”
“姑娘這是要出門嗎?”嬤嬤溫聲問道。
沈晗霜神色平常,不答反問:“嬤嬤今日來明?府是有何事嗎?”
“奴婢是替娘娘來的,”嬤嬤神色憂慮地嘆了一口?氣,將姿態放得極低,“皇後娘娘鳳體有恙,從昨晚起便水米未進,藥也喂不進去。奴婢實在沒轍了,隻能來找沈姑娘想想法子。”
“不知姑娘能否抽出空來,回?青雲寺看看?”
沈晗霜聽出來,無?論?皇後是真病還是裝病,這是來接自己回?青雲寺了。
前日是外祖母的壽辰,沈晗霜原本打?算在家中?多待兩日,明?日便回?青雲寺,穩住皇後。
不曾想,竟連這一兩日,皇後都不願允她多留。
嬤嬤已經找來了明?家,無?論?皇後是當?真需要沈晗霜去侍疾,還是另有所圖,沈晗霜知道推脫不過,便也柔聲應下:“我去和家中?長輩說一聲,便隨嬤嬤回?青雲寺為皇後娘娘侍疾。”
嬤嬤自然答應下來。
沈晗霜與明?述柏對視一眼,兩人並?肩步入了明?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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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霜先去見了爺爺。
此行與皇後的動向有關,既是私事,也是公事,沈晗霜須得先與爺爺商量一二?,以便爺爺回?京後做出相應的部署與安排。
從爺爺住的院子出來後,沈晗霜便去了雲松齋,讓外祖母無?需擔心自己。
見明?述柏和明?姝雪也過來了,沈晗霜又叮囑他們,若明?家這邊出了任何事情,便派她爺爺留在洛陽的暗衛去青雲寺給沈晗霜報信。
“我們都在家裡,你不用為我們擔心。明?家雖是商籍,卻也與尋常的商人不同?。這份家業惹人眼,但也能讓上面?的貴人們無?法輕易動明?家。”明?老夫人的聲音沉穩鎮定。
孩子沒有主動提起的事情,她不會多問,隻囑咐道:“若是青雲寺那邊有異動,萬事切記先保全自己。”
“好?。”沈晗霜認真應下。
春葉已經收拾好?了要帶回?青雲寺的東西,沈晗霜便也不多耽擱,帶著她往明?府外去。
待到皇後被逼入末路時,不知她會做些什麼。沈晗霜本不欲讓春葉與自己一同?涉險,但春葉不願讓她獨自去青雲寺,身邊連個熟悉的人都沒有,沈晗霜便也不再強行將她留在家裡。
之前祝隱洲特意將春葉送去了青雲寺陪沈晗霜,若沈晗霜此行不帶她,皇後那邊也有可能會起疑。
沈晗霜眼下隻期盼著,自己此行回?青雲寺後的日子最好?不要再發生什麼太顯眼的大事。
在祝隱洲的手下順利將人證、物證與寫好?的折子都遞進宮裡之前,一定要穩住皇後才行。
明?述柏和明?姝雪一路將沈晗霜送到了府門外。
他們都知道不能在皇後身邊的那個嬤嬤面?前神色有異,便都自然地與沈晗霜告別。
但明?知皇後居心不良,他們心裡總還是放心不下。
看著沈晗霜乘上馬車,隨那些從青雲寺來的人一道離開?,明?述柏目光悠遠。
他已經將自己暗中?培養的人都派去了青雲寺周圍潛藏,但明?述柏心底仍滿是憂慮,還莫名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或許,他沒有機會與沈晗霜一起去城郊的山上挑楓葉做葉籤了。
明?述柏的心不自覺蒙上了一層灰暗。
但願,隻是他想錯了。
一旁的明?姝雪察覺兄長似乎與平時有些不一樣,她猶豫了一息,還是出言寬慰道:“姐姐會平安無?事的。”
明?姝雪也知道昨日姐姐和太子見過面?。但無?論?如何,兄長和她一樣,會首先在意姐姐的安危。
“嗯,”明?述柏微微頷首,篤定道,“一定會的。”
出城的馬車上。
即將回?到青雲寺繼續與皇後扮演和睦關系,沈晗霜一直在心底細細梳理著爺爺和祝隱洲同?自己說過的事情。
與皇後有關的,與陳相有關的,與北達國有關的,沈晗霜都盡可能地自己將它們串在一起,加以合理的推測與判斷。
沈晗霜還不由得想得更遠了一些——
或許皇後與北達國之間的聯系,可以追溯到她成?為平南王妃之前。
那時先帝一心想要徵服北達國,多次派平南王與鎮西將軍去北邊。
若能從那時開?始便在平南王身邊安排這樣一個人,蟄伏多年,還坐上了皇後的位置,北達國那邊也稱得上是十分有耐心了。
而將這顆棋子埋了這麼久,埋的位置還這麼恰到好?處,沈晗霜不難猜到北達國想圖謀什麼。
思及此,沈晗霜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陳蘭霜。
陳相與皇後之間有關聯,又都與北達國有勾結。而陳相的女兒,陳蘭霜,曾嫁給前太子祝清。
先帝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一個娶了陳相的女兒,一個娶了當?今皇後。
招數倒是如出一轍。
越想,沈晗霜的思緒便越清楚,心神也愈發平和。
但馬車出城後不久,沈晗霜就聽見一道馬蹄疾馳靠近的聲音。
馬蹄聲剛在不遠處停下,沈晗霜便聽見車外的人齊聲說道:“見過太子殿下。”
祝隱洲冷淡地“嗯”了一聲。
沈晗霜心神微頓,掀起掩窗的帷簾,看向騎在馬上的祝隱洲:“殿下這是?”
祝隱洲垂眸望著沈晗霜,先朝她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溫聲道:“剛辦完事,你我順路,可以一起回?青雲寺。”
沈晗霜靜靜地聽著祝隱洲的這番說辭。
他的馬剛停下,看著應是從城外來的。方才那道疾馳的馬蹄聲也是從前面?靠近,而非從沈晗霜身後的洛陽城中?。
何來的順路?
除了沈晗霜以外,在場的人都看見祝隱洲是從哪邊來的。可既然他這樣說了,旁人便不敢再說別的。
皇後身邊的嬤嬤恭聲問道:“殿下可需要乘馬車?”
祝隱洲淡聲道:“不必,就這樣,走吧。”
“奴婢遵命。”
話音剛落,沈晗霜乘坐的馬車便重新行駛起來。祝隱洲則騎在馬上,不遠不近地跟在車旁。
沈晗霜已經放下了帷簾,不再看向祝隱洲。
但帷簾在馬車行進途中?不時輕晃,透過其間的空隙,沈晗霜偶爾能看見祝隱洲的身影。
她知道,他是特意在此時此地出現?的。
祝隱洲不是順路,而是得知皇後的人去了明?府,專程趕來接她,想讓她安心。
見著祝隱洲時,沈晗霜也的確更安心了些。
既然他當?著皇後心腹的面?來接她,便意味著,對於?即將要做的事,他應是有把?握的。
沈晗霜便也定了定神,繼續思忖方才那些線索。
直到馬車停下,沈晗霜從車裡走出來,便看見祝隱洲像昨晚送她回?明?府時那樣,正抬起手臂,想讓沈晗霜扶著他下馬車。
周圍的人都不敢抬頭直視太子,但餘光應還是能瞥見些什麼。
祝隱洲這是……想讓皇後以為她和他的關系發生了什麼大變化?
沈晗霜不動聲色地瞥了祝隱洲一眼,將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走下了馬車。
沈晗霜甫一站定,祝隱洲便收回?了手。
當?著皇後身旁那位嬤嬤的面?,他轉而從袖中?拿出了一支木簪,遞到沈晗霜面?前。
“這個樣式喜歡嗎?若覺得不好?,我重新做一支來。”
祝隱洲的聲音溫潤謙和,聽著還有幾分不加掩飾的溫柔。
沈晗霜接過木簪。
那是一支紫檀木制成?的簪子,樣式簡單,沒有任何金玉之物做裝飾,經過打?磨後便雕刻上了素淨雅致的雲紋。倒是很適合在寺廟裡用。
沈晗霜柔聲道:“很好?看,不用重新做了。”
雖不知祝隱洲為何會忽然這樣高調,但沈晗霜還是配合著,沒在皇後的心腹面?前多問什麼。
聞言,祝隱洲卻說:“既然好?看,那我再多做幾支給你。”
沈晗霜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怎麼話都讓他說了?
若是她覺得不好?,他便重新做一支發簪來。
她說了很好?看,他又說多做幾支送來。
像是無?論?如何,他都覺得僅這一支發簪還不夠?
見沈晗霜收下了簪子,祝隱洲隨即同?她說道:“有些事亟待處理,我要去見林止和林遠暉一趟,你先回?青雲寺,去看看母後。”
“母後身體抱恙,但我暫時抽不出身來為母後侍疾,恐怕得勞你先費心照料著。”
“這是民女應該做的。”沈晗霜溫聲應下。
前後幾句話並?未耽誤多久,祝隱洲緊接著便去見林止和林遠暉了,沈晗霜也跟著嬤嬤去了青雲寺中?皇後住的寮房。
沈晗霜甫一走進屋子,便聞見了一股濃鬱的苦藥味。
嬤嬤立即蹙眉問守在屋內的那名侍女:“還是喂不進去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