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雪雖不喜歡太子和離後還?總用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著姐姐,但不得不說?,得知太子不僅殺了那個刺客,護了姐姐周全,還?將那具屍體扔回陳蘭霜枕邊時,明姝雪心底是覺得很解氣的。
就是將那陳蘭霜和陳相?都殺了也不為過。
但沈晗霜聽了明姝雪的猜測後卻神色如常道:“太子是為了將事?情鬧大,好讓陳蘭霜那邊收不了場。”
祝隱洲不是會為了給誰出氣而特意做什麼事?的性子。
但思及祝隱洲當時故意讓刺客傷了他自己的事?,沈晗霜心神微頓。
曾經她?與祝隱洲從未交過心,沈晗霜便也不算有多了解他。
可?和離後,祝隱洲雖多次親口向她?說?明他的心意,沈晗霜卻愈發看不透如今的他了。
意識到了什麼,沈晗霜不由得蹙了蹙眉。
沒來由的,她?今日竟莫名想起了祝隱洲好幾回。
第56章 周日雙更
洛陽城外, 一處破廟後的清溪邊。
此?處偏僻,平日?裡少有?人?至,今日?卻難得聚集起了不少人?, 還個個都是身形高大的武人?。
沈相身邊的護衛“送”徐季出城後便“請”他家的下人先行一步,回鄰城徐家傳信了。
那?些人?一步幾回頭地離開前, 領頭的護衛不忘提醒他先回去同徐家家主說,徐家這位公子太過思念亡妻, 以致於犯了失心瘋。沈相體恤晚輩, 特命相府護衛悉心送他歸家。
那?些徐府的下人?不敢多言, 隻能陪著小心先?走到了前面去。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沈府的護衛們轉頭就將徐季帶到了這個偏僻荒涼的地方,用那?些折磨人?身心卻不留外傷的法子好好“體恤”了一回這位痴心妄想的徐家公子,當真將他逼得失了神智, 有?些瘋癲憨傻了。
Advertisement
一名年輕護衛方才也盡心盡力地想了點子折磨徐季,但見他真像是得了失心瘋的樣子,還?是有?些猶豫地問:“徐家會不會把事情鬧大?”
他們會不會下手太重了,給丞相招來什麼麻煩?
領頭的人?淡淡地瞥了一眼不僅已全無?富家公子模樣, 還?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徐季,並不在意此?事:“徐家若是立身正?,有?底氣因此?而叫屈的,我們便也無?需行此?一事了。”
既然徐家先?存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相爺又吩咐了不必手下留情, 他們自然也不會讓姑娘白白被這樣的潑皮無?賴攀扯。
在沈府裡,從上到下, 無?論是誰都盼著姑娘好。今日?見這樣一個混賬東西張口便想逼婚, 他們恨不能直接拔刀將他殺了算了。
“那?我們當真要將他送回鄰城徐家去?”又有?人?問道。
“他也配被相府的人?護送?”另一人?嘲諷道。
都知道相爺對這人?的態度,此?事也並非正?經公務, 他們說話間便也隨意了些。
“依我看,就將他扔在這裡,任他自生自滅便是了。若能一路找回去,也算是他自己的本事。”
領頭的護衛已收回目光,不再理會眼神呆滯的徐季:“我們說了會替明府將他送回家,自然不能半途而廢。”
他指了兩名年輕護衛,權當歷練了,命令道:“讓他留口氣回徐家便好。”
“遵命!”
他們也都已經知道這人?逼死?發妻,還?常年仗著家中有?錢行欺男霸女?之事,都覺得這是個該死?的混賬。但相爺是朝廷命官,還?是不能以私刑要了誰的命。
聽說姑娘在洛陽組織了萬民請願一事,想推行夫妻律法的修改。徐季就算活著回去了,到時應也得不了什麼好下場。
但這些護衛們也沒想到的是,同樣不願讓這徐季好過的,除了他們以外,竟還?有?好幾波人?。
兩名護衛押著已經瘋傻的徐季趕路的第一晚,便有?人?有?意引開他們,將徐季痛打了一頓,讓他吐了不少的血。後?半夜又有?人?給他們用了迷香,將徐季的四肢都打折了,留下了一定會殘疾的重傷。
第二日?藥力過去,兩名護衛醒來時,就看見瘋瘋癲癲的徐季自己艱難地捧著一個不知哪兒來的茶杯,正?在喝水。結果那?杯水喝下去沒多久,一身是傷的徐季便被毒啞了。
他們不知道這幾波人?都是誰,但無?需他們動手便將徐季弄成了這副模樣,他們心裡也覺得很?痛快。兩人?隻簡單為徐季處理了傷口,讓他留著一口氣回到了徐家。
早已準備著接自家公子的徐家人?看見徐季這副模樣也隻能敢怒不敢言,吃了這悶虧。
那?兩個護衛有?心在鄰城多留了一日?,想看看徐家是否會做些什麼。
他們卻很?快便聽聞,那?徐季回府的當晚,便被潛入徐家的賊人?閹了。
民間傳言,稱是徐季平日?裡害的人?太多,一朝見他成了失心瘋,有?仇有?怨的便都找了過來。
確認徐家人?不敢再拿此?事去攀扯沈相或姑娘,兩人?才回了洛陽。
而暗處,將先?後?幾波人?所?做的事都看在眼裡的斷雲實在有?些……無?言以對。
第一波趁夜痛打徐季的那?幾人?,從身手和招式看,應出自軍營。斷雲當即便猜測他們應與林遠暉林將軍有?關。
廢了徐季四肢的人?是斷雲。太子殿下聽聞徐季在明府門前說的那?些話後?便吩咐他來送這徐季一份好禮,讓他再也不能去攀扯太子妃。斷雲覺得自己分寸把握得還?算不錯——輕了廢不了徐季,重了又會要了他的命,讓他輕易得了解脫。
斷雲辦完差事後?沒有?立即離開,他便也看見了明家公子身邊那?個深藏武藝的小廝將裝著毒茶的茶杯送到徐季手上。
而徐季回府後?的那?一晚,斷雲發現有?一名內侍潛入了徐家。斷雲覺得那?應是皇後?派來的人?。
可他無?比後?悔自己當時暗中跟了進去,看見了那?一幕讓人?惡寒的場面。
恨不能找個地方洗洗眼睛。
斷雲將這些都寫了下來,以飛鴿傳信給了仍在洛陽的太子殿下。
將信鴿放飛後?,斷雲覺得,自從出了長?安城,自己記錄的事情是愈發奇怪了。
連內侍將誰閹了這種事都出現在他筆下了!
洛陽城中。
徐季去明府門前鬧事的當日?,便有?另一則消息在城裡不脛而走——太子即將徹查當初李家的家主向安府尹行賄一事。
安府尹被抄家的時候,人?人?都隻知道他曾多年瀆職、向洛陽城中的富商們索賄,卻不知道竟是那?李家的家主第一個主動向他行賄,還?親自為他出主意,告訴他該如何向那?些富商們索賄。
按律,被索賄者不會受到懲處,但行賄與受賄同罪。安府尹已被抄家、流放,若李家當真有?行賄一事,也逃不過。
有?這樣一個大消息傳遍了洛陽城,外面的人?便也很?快將徐季在明府門前揚言求娶沈晗霜一事拋在了腦後?。
而聽聞太子要徹查李家後?,心底最不安寧的便就是李府這些人?了。
可如今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街頭巷尾,卻不見任何官兵來李府,也不見太子召任何人?去審問,便正?如一把铡刀懸在脖頸之上,將落未落,讓人?膽戰心驚,張皇失措。
李府內已經亂了。
不管是下人?還?是主子,都沒人?有?心思做什麼正?事,正?惶惶不安地等待著铡刀落下。
若太子真要查李家,主子們脫不了幹系,下人?們也都是家生子,無?人?敢提前逃了。可府內的人?又多少都有?些了解家主的行事,猜測外面傳的那?則消息應並非作偽。
一旦罪名定下了,抄家流放便是逃不了的了。是以各房的人?都在想方設法地暗中將自己手裡的值錢貨換成方便藏匿的銀票,想起碼留一點可以傍身的銀錢。
而唯獨有?一人?連藏匿銀錢一事都無?心去做——李荷月。
在這個消息傳進李家前,李荷月正?在另想辦法,想要重新算計,讓徐季娶了他想要的沈晗霜,她好保全自身。
可驟然聽聞太子要追究李家的事情,李荷月不僅當即便被嚇得失了神,還?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卻猜出來,太子此?時忽然要追究她的父親行賄一事,應是因為她暗中設計,讓徐季去明府門前求娶沈晗霜一事。
這兩件事發生在同一日?,李荷月實在不能不將它們聯系起來。
她曾以為當真如陳蘭霜所?說的那?樣,太子殿下與陳蘭霜青梅竹馬,見她如今已不再是他人?婦,才會棄了他並不在意的沈晗霜。
可李荷月此?時越想越心驚——太子竟不僅沒想要棄了沈晗霜,還?願意因為她而以查案之名報復李家。
若父親知道是她給家裡招來了禍事……
他一定會打死?她的。
李荷月惴惴不安地在屋裡靜坐了許久。聽見外面亂糟糟的動靜,她終於還?是坐不住了,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衫從李府後?門溜了出去,徑直往明府而去。
她要見沈晗霜。
*
聽春葉說李荷月想見自己時,沈晗霜剛午睡醒來。
沈晗霜眉梢輕蹙:“她來做什麼?”
春葉隱約有?個猜測,便同她說了今日?外面瘋傳的消息。
“太子要查李家?”此?事來得有?些突然,沈晗霜有?些意外。
可是李荷月為何會來找她?她又不查案。
思及徐季在明府門前胡言亂語的事,沈晗霜沒忘了這其中應有?李荷月的手筆。
她本就打算送李荷月一份回禮,人?都主動送上門來了,見一見也沒什麼。
“讓她在側門外的巷子裡等我。”沈晗霜起身換了一身裙衫。
既然祝隱洲傳出消息說要查,那?李家主動向官員行賄一事應是事實。沈晗霜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她進明府的門。
“好。”春葉應下後?便退了出去。
是李荷月找上門來想見她,沈晗霜並不是著急的那?個。是以她緩步在府裡走著,一面細細思索著李荷月或許會對自己說什麼,一面賞一賞各處的秋時景致。
看見爺爺和外祖母在園子裡對弈時,沈晗霜還?過去旁觀了兩局。
爺爺的棋藝太好,沈晗霜便沒做觀棋不語的真君子,又與外祖母聯手與爺爺對了一局。
沈晗霜從明府的側門走出去時,便看見李荷月正?等在小巷內的一棵樹下。
她今日?竟有?耐心,等了這麼久都還?沒走?
沈晗霜站在幾級臺階上,垂眸看向李荷月,一時沒有?先?開口。
李荷月甫一看見沈晗霜此?時無?一處不精致美麗的模樣便心生怨恨。
她家大禍臨頭,而這個禍水卻好好地站在這裡,俯視她如今的處境。
“如今你?可滿意了?”李荷月沉聲?問道。
見她話裡帶刺,沈晗霜也不客氣地輕嘲道:“自然是大快人?心。”
李荷月來這一趟本不是為了與她起爭執,可一見著沈晗霜,她便忍不下自己的脾氣:“你?竟有?膽子撺掇太子殿下為你?公報私仇!?”
沈晗霜風輕雲淡道:“太子殿下要查李家,是因為李家行賄在先?,與我何幹?”
思及半日?之內便搖搖欲墜的李家,李荷月厲聲?道:“若不是你?,太子怎會如此?!”
安府尹被徹查時,李家不曾出事。李荷月不知那?時祝隱洲是有?意將李家多留了一陣,想在更合適的時候處置李家。她隻知道,偏偏在今日?,她剛讓徐季去明府門前鬧了那?一場,太子便要來查李家了。
“我是曾讓徐季來明家提親,”事到如今,李荷月也不顧忌什麼,與沈晗霜直說了,“可那?隻是一樁婚事而已,你?不想嫁,拒了便是,何須對李家下這樣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