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長?久不出現在人前,恐怕連有人同樣給她?下了毒也沒人知道。
皇後知道沈晗霜同明老夫人之間的關系格外親近。為了讓皇後繼續相信老夫人“重病”的事,即便沈晗霜知道外祖母身體無恙,面上也得繼續維持著放心不下的模樣。
行?宮門?外。
春葉不曾跟著自家姑娘去行?宮,她?本以為皇後娘娘待姑娘好,姑娘此行?去秋祈雖會有些?疲累,但?應不會出什麼事。
可前幾日?聽聞老夫人染了風寒後,春葉便開始擔心姑娘。
今日?太子親自送老夫人回府時,春葉遠遠便看見老夫人病容蒼白,像是去這一趟行?宮後便衰老了十餘歲。
那三位從長?安來的貴女到了行?宮後便病倒了,老夫人竟也是如此。
春葉本就心裡不安,見太子特意命手下來接自己?去行?宮陪著姑娘,她?便擔心姑娘是否也病了,甚至比老夫人病得還重,所以今日?才?沒有回府。
是以春葉連換洗衣物?都沒來得及收拾,便匆匆跟著太子的手下去了行?宮。
但?在行?宮外時,領著春葉過來的人和她?都被守門?的侍衛攔下了,說是要核查她?的身份。
此事本也正常,這是皇家行?宮,即便是太子的手下也不能隨便帶人進去。
但?春葉心裡實?在焦急,見那守門?的人剛查問?完,一個領頭模樣的人也走過來,重新問?了一遍她?的來歷,原本性子內斂的春葉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後便忍不住平生頭一回大著膽子皺眉催促道:“官爺,還有什麼要問?的,能一次問?完嗎?”
聞言,經過行?宮門?口抽查進出人員的林止不由得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覺得她?有些?眼熟,應的確是在太子妃身邊見過一兩回。
“問?完了。”
林止難得同她?多說了幾句:“沈姑娘住在木芙苑,但?此時她?應還在皇後娘娘那裡,你即便趕去了也見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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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攔在路中間的侍衛已經將路讓開了,春葉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隻留下一句:“那也應該盡快趕過去。”
這樣姑娘一回來就能看到她?了。不親眼看到姑娘此時的模樣,春葉的心便一刻都無法安寧。
見她?跟著太子的手下匆忙離開的背影,林止不由得腹誹道:“太子妃的脾氣?挺好的,身邊的人怎麼風風火火的,著急成這樣。”
他並未多想,隻轉而?肅聲吩咐周圍的侍衛:“都警醒著些?,無論?是哪位貴人的手下要進出行?宮,都必須仔細查問?。出了任何差錯,軍法處置。”
“是!”侍衛們齊聲道。
*
木芙苑中。
沈晗霜剛從鳳寧宮回來,正欲進屋去為自己?倒杯熱茶喝,便看見春葉站在院子裡,正神色焦急地朝門?外張望。
“姑娘!”春葉甫一看見自己?已等了許久的人,便立即迎了上去,轉著圈仔細看了好幾遍。
確認姑娘安然無恙,春葉才?松了一口氣?。
“這才?多久沒見,姑娘都瘦了。”
沈晗霜拉著春葉一起進屋坐在床邊,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
春葉解釋道:“是殿下派人將我送了過來,說老夫人和二小姐都回了明府,讓我來陪著姑娘。”
沈晗霜心神微頓。
祝隱洲竟連這個都想到了。
外祖母和表妹離開行?宮後,此時再看見自己?熟悉的人在身旁,沈晗霜的心的確安定了許多。
在明姝雪被接回明家前,沈晗霜是家裡唯一的女娃娃,在家裡時沒有什麼玩伴,她?的父母便親自為她?挑了同齡的春葉。
春葉幼時家中貧苦,她?被選中進了明府後,她?的父母也得以在明家的鋪子裡謀到了差事,家中的情況逐漸好轉。
雖名義上是侍女,但?同樣是才?幾歲的小丫頭,春葉其實?也做不了什麼,隻需要每日?同沈晗霜玩耍。
後來長?大了,春葉才?開始貼身照顧沈晗霜,後來還陪她?一起去了安王府,又陪她?和離歸家。
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有春葉在身邊,沈晗霜才?覺得這偌大的木芙苑裡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不知道皇後的所作所為時還不覺得有什麼,自從知道皇後表面笑意溫柔,背後卻?三番兩次給人下毒後,沈晗霜每回陪著皇後說完話,回到木芙苑卸下偽裝時都會覺得身心俱疲。
沈晗霜隻是暫時裝著與?皇後親近和睦,就已經覺得很是勞心傷神了。她?實?在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心性,才?能讓皇後數年如一日?地維持著溫柔和善的假面。
但?沈晗霜也暫時不願去想這些?了。
她?親昵地靠在春葉身上,忍不住軟聲問?道:“明溪院裡的石榴是不是都熟了?”
“對,我日?日?都幫姑娘看著呢。等姑娘後日?回家的時候,就正好可以吃了。”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饞,”沈晗霜倚著春葉,閉著眼想象今年石榴的味道,“肯定還和往年的石榴一樣甜。”
見姑娘還和兒時一樣,每到秋時便記掛著那些?石榴,春葉心軟不已。
她?不清楚姑娘正在經歷什麼,但?她?希望姑娘能一直如此。
可以因為自己?想吃的東西而?心生愉悅,可以從這些?再簡單平常不過的事情裡感到幸福。
待在自己?熟悉的人身邊,卸下防備的沈晗霜不知不覺便倚靠著春葉睡著了。
外祖母和明姝雪都離開了皇後的視線,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這一覺睡得格外好。
*
長?安城。
沈相的手下將一封從洛陽來的信送至了書房。
沈相正在仔細研讀著他和太子、林太傅、江既白一同商議過的變法細則。
幾次瞥見放在一旁的信封和其上那個獨特圖樣時,沈相的眼神都會停滯一息。
那是沈相留在洛陽的人給他寄有關那人的密信時才?會用的圖樣。
但?沈相並未立即將其拆開。
直到認真地將今日?該處理的公事都處理完,沈相才?暫時卸下丞相的身份,拿起那封信,撕開封口,開始讀信。
可剛看了信的開頭,沈相平靜的神色便驟然被憂慮與?驚異代替。
快速將信裡所說的事看完後,沈相心裡一沉——
她?這回病得蹊蹺。
沈相把信放在一旁,靜坐在書房,獨自思忖著什麼。
江府中。
因為一直對外稱傷勢反復難愈,江既白近段時日?都不曾去上朝。
若在變法一事上有什麼要與?沈相和林太傅商議的,江既白會一一寫在紙上,由專人送去給他們。太子那邊有關此事的信件也會定期送回長?安。
新朝變法之事牽連甚廣,稍有差錯便可能會帶來滔天的禍端,傷及國本與?百姓。是以無論?是主持變法的沈相,還是從旁協助的林太傅、祝隱洲、江既白,都格外謹慎仔細。
江既白看過昨日?議定的那一版變法細則後,寫好了新的看法與?意見,將其放在一旁。
近來都待在府中養傷的江既白也從暗信中得知了沈晗霜的部分近況。
雖離得遠,江既白並不清楚全部內情,但?他相信,沈晗霜應都能處理得很好。
她?會保護好她?想保護的人,也會做成她?想做的事。
江既白拿出沈晗霜曾親手誊抄後命人送來給他的藥方,輕輕摩挲其上那些?屬於沈晗霜的字跡。
這是江既白擁有的,第一封算是沈晗霜寫給他的書信。
江既白曾見過沈晗霜在她?自己?的書上寫下的隨想。沈晗霜多年前的字跡還不是這樣,會更加娟秀與?清雅。
而?現在,她?的字多了幾分沉穩端方的氣?勢。
江既白很清楚,這與?太子的字跡有幾分相似。
既然已經和離,按照沈晗霜的性子,她?便不會有意模仿祝隱洲的字跡。
字跡落筆有形,但?神韻卻?藏在旁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沈晗霜應曾長?久地看或習過祝隱洲的字跡。或許沈晗霜都不曾發?現,即便她?與?祝隱洲已經分開了,她?提筆寫字時的習慣裡也已經留下了她?曾心悅於他的痕跡與?證據。
可即便如此,這封其實?稱不上是信的信也被江既白妥帖地安放在身邊,日?日?為伴。
江既白垂著眼眸,以眼神無聲地描摹著沈晗霜寫給他的一筆一劃。
不知過了多久,江既白才?被斷雲有意弄出的響動喚回心神。
斷雲照常同他說道:“陳相仍不死心,又派了人想來江府摸清你當下的情況。但?這次不是死士了,隻是尋常的暗衛。”
“有勞你了。”江既白安靜地將藥方收好,才?溫聲道。
天子腳下,陳相沒有做得太過分,但?總還是沒有死心。陳相仍想趁江既白受傷,將他從朝堂上鏟除。
應對那些?實?在不夠看的暗衛,斷雲的身手綽綽有餘。
太子殿下給斷雲的任務是護江首輔周全,他本不必日?日?都與?江既白匯報這些?。
但?斷雲近來發?現,整日?都待在府中養傷的江首輔除了堅持處理政事以外,竟還會日?日?都拿出太子妃曾命人送來給他的那張藥方,一看便是許久。
且不僅是那張藥方,被江首輔悉心珍藏著,經常拿出來看得入神的,還有一新一舊兩枚葉籤。
斷雲曾見過太子妃在書中夾同樣的葉籤。
斷雲日?日?看著江首輔不避諱他做這些?事時,心裡實?在有些?復雜。
江首輔就差明說要與?太子殿下搶人了。
也不知遠在洛陽的太子殿下那邊進展如何。
斷雲人在長?安,心卻?早就恨不能飛過去大著膽子催一催太子殿下了。
但?斷雲還是沒有忘了正事,他隨即同江首輔說起了自己?剛得到的消息:
“陳相有意想讓皇上召開選秀。明日?上朝時,應就會有他那一派的大臣奏請此事。”
皇上眼下隻有兩個兒子,且祝隱洲明顯是更得皇上和朝中大臣們看好繼承大統的那個,他的太子之位十分穩固。
而?陳相想讓皇上選秀,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江既白神色淡漠道:“他也隻會這些?伎倆。”
明著鬥不過,便轉而?想利用暗殺、女人、陷害這些?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