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那個身份,也就沒有資格。
斷雲頓了頓,覺得還是?有些?不對?。
或許,即便將來太子妃重新做回?了殿下的妻子,殿下也不會幹涉太子妃與?誰來往。
斷雲莫名這樣覺得。
這樣好是?好,也很尊重太子妃的意願。
可殿下到底要猴年馬月才能重新娶回?太子妃啊!
斷雲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
萬民書的事有條不紊地進展著,那一長?卷白紙也已經快要寫滿了。
一連三日,沈晗霜都守在明府門前,親眼看?著萬民書一點一點被眾人的姓名填滿,她心裡原有的念頭也逐漸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篤定。
第三日黃昏時,沈晗霜看?見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
李荷月和陳蘭霜。
她們兩人沒有乘馬車,也沒有帶侍女,和其他人一樣走路來了明府門前,寫了名字就走,沒有多作停留。
見李荷月沒有生?事,沈晗霜的眼神便也沒有多在她們身上停留。
李荷月和陳蘭霜走出一段距離後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回?身看?向仍站在明府門前的沈晗霜。
她們這幾日都不曾同彼此提起過沈晗霜組織眾人寫萬民書的事,但方才兩人卻在李府門前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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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準備來明家這邊的。
李荷月是?因為?自己的庶姐。
她其實與?父親那些?妾室生?的孩子之間並無任何?感情,相反,她很厭惡這些?分走了父親的愛與?關?懷的人。
但直到庶姐受盡夫家的欺凌,還被丈夫毆打以?致於小產,最終落得個自缢身亡的下場,李荷月才終於可以?確定,父親其實並不愛她們這些?孩子。
或者應該說,父親不愛她們這些?女兒。
無論嫡出還是?庶出的女兒,都比不上可以?繼承家業的兒子。所以?將女兒嫁出去,為?他和他的兒子換來更多的利益,才是?父親讓人教她們琴棋書畫的原因。
李荷月不想嫁給那個逼死了庶姐的混蛋做續弦,因為?她很清楚,一旦踏進那個家,她便隻能和庶姐走上同一條路——成為?嫁出去的女兒,被父親利用完,至死被綁縛在全是?惡鬼的夫家。
庶姐分明是?被逼死的,但父親卻配合那家人對?外稱庶姐是?得了急病。
可由沈晗霜寫下,又由明家的侍女們四處分發?的那些?紙上,卻寫下了李荷月庶姐的遭遇,卻在為?包括高氏和那個已經自缢身亡的李家女在內的所有女子爭取一些?什麼。
所以?即便再厭惡沈晗霜,李荷月也還是?去了明府門前,在那份萬民書上寫下了她的名字。
不為?已經身死的庶姐或高氏,隻為?她自己。
陳蘭霜不難想到李荷月為?何?會走這一趟,卻並不清楚自己參與?萬民書一事的理由。
她的父親陳相與?一心變革的沈相之間是?政敵,一直以?來都政見相左。
沈晗霜在做的事多少能代表沈相的態度,陳蘭霜也能猜出有哪些?事情是?自己的父親在背後操縱。
誰都可以?在那份萬民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唯獨她,作為?陳相的女兒,連出現在明府門前都已是?不該。
可她還是?去了。
她看?見了沈晗霜此時的模樣——平心定氣,溫和沉靜,卻又心志堅定。
江家命案的調查結果公開?後,民間有關?真兇高氏的傳言與?議論幾經變換。直到那封高氏親筆所書的絕筆信示於人前,世人也大多都在看?熱鬧。沈晗霜卻迅速反應,著手組織起了萬民請願的事。
陳蘭霜心想,自己或許知道了為?何?祝隱洲會唯獨待沈晗霜特殊,為?何?沈晗霜身邊從來就不缺真心對?她好的人。
她沒有這些?。
可正因為?沒有,她才不得不爭。
李府內。
李父知道自家與?陳相之間雖有親戚關?系,卻實在是?已經隔了好幾代的遠親。所以?為?了盡可能地維護這層關?聯,李父稱得上是?費盡心思?。
是?以?得知李荷月竟瞞著家裡所有人去籤了那份萬民書時,李父動了盛怒,對?李荷月用了家法後還罰她去跪了祠堂。
自己的女兒自己可以?懲處,但陳蘭霜隻是?暫住在李家,且她還是?陳相的女兒,所以?李父沒對?陳蘭霜擺臉色,隻是?沉聲?提醒她:“姑娘別?忘了陳相將你送來洛陽的目的。”
“近來太子日日都去明府求見,他想見的是?誰,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姑娘不能完成陳相的囑託……”
他的話停在這裡,轉而說道:“陳相如?果知道你參與?了沈氏女組織的萬民書一事,恐怕也會動怒。”
話裡話外都是?並不贊成陳蘭霜去萬民書上籤字的事。
在他看?來,應還是?陳蘭霜帶著自己的女兒去的明家,否則以?李荷月對?沈晗霜的厭惡,她不跟沈晗霜對?著幹就不錯了,絕不可能還去支持沈晗霜。
而李荷月幹出的這樁蠢事很可能破壞他與?陳相之間本就不算牢固的關?系。
陳蘭霜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語氣柔和地解釋道:“我參與?萬民書一事,就是?為?了完成父親吩咐的事情,接近太子。”
李父頓了頓,想起幾日前,的確是?太子第一個在萬民書上籤下了姓名。
若是?與?接近太子有關?的事,他不好多問,隻再溫聲?提醒了幾句,便離開?了。
陳蘭霜微垂著眸子,眼底沒什麼情緒。
自祝清謀反失敗開?始,她便早已是?被陳家放棄的棋子。
如?今連這樣一個虛偽的蠢貨也敢對?她指指點點,擺起長?輩的架子。
*
夜深人靜時。
沈晗霜正在書桌邊翻看?一本與?變法有關?的書冊。
向朝廷請願並非是?一時心血來潮便能做成的事情。即便知道爺爺和江既白他們會在朝中支持變法一事,沈晗霜也想將自己力所能及的部分做得更好,更完善,也盡可能地為?陳舊的現狀多帶來些?改變。
沈晗霜正提筆記錄著書上可用的東西,忽而聽見院子裡傳來了某種聲?響。
有人躍下了明溪院的圍牆。
沈晗霜不自覺輕嘆了一口氣。
她隻當不知,繼續做著自己手上的事。
但翻牆進來的那人卻得寸進尺,從外面打開?了沈晗霜臥房的窗。
看?見安靜地站在窗邊的祝隱洲,沈晗霜隻得放下手中的書冊和筆,轉而問他:“殿下夜訪明溪院,不知所為?何?事?”
以?祝隱洲的武藝,若他想去哪個地方,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之前他將那些?東西送來明溪院時,便無人知曉他是?何?時來,又何?時離開?的。
但他今晚有意不曾隱瞞自己翻牆進明溪院的動靜,還明著在她眼前現身,應是?有什麼話想同她說。
祝隱洲沒有進屋,隻立於窗邊,借著屋內的燭光看?著沈晗霜昳麗的面容。
他身後是?空洞無趣的黑暗,而眼前的,是?讓他無比貪戀與?渴求的美好。
“若請願書一事不成,你會如?何??”他溫聲?問道。
沈晗霜輕蹙著眉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祝隱洲搖了搖頭,“隻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沈晗霜放心下來,緩聲?道:“盡人事,但求無愧於心便好。若此路行不通,便再尋另一條路。”
既然已經有了目標,總能找到那條可以?抵達的路。
祝隱洲沉默了幾息,才說:“我也一樣。”
沈晗霜心神微頓,聽出了些?什麼。
祝隱洲是?在說他與?她之間的事。
“殿下為?何?執意受往事牽絆?”
祝隱洲反問道:“那你為?何?不願信我?”
不信他會心悅於她,也不信他對?她早有情意。
沈晗霜心境平和地答道:“因為?殿下不像是?會心悅於誰的人。”
祝隱洲心裡一緊,忍不住追問:“在你眼裡,我是?哪種人?”
沈晗霜思?忖了一息,說道:“不想走近,也不需要走近任何?人的那種。”
成婚三載,沈晗霜從未見過祝隱洲與?誰關?系親近熟稔。
他與?父母和弟弟祝尋之間可以?說是?禮數周到,但其實並不像是?親人。起碼不那麼像是?沈晗霜認知中的親人,有著明顯的距離與?隔閡。
林止倒是?常出現在祝隱洲身邊,也是?最像他朋友的人,但也隻是?像而已。兩人之間仍然差了一點什麼,並不算交心。
或者應該說,祝隱洲不曾與?任何?人交心。包括曾是?他妻子的沈晗霜。
他好像,隻需要他自己就夠了。
祝隱洲沉靜無聲?的目光直直地望著沈晗霜,似是?想要看?進她的心裡,找回?他曾經擁有過,卻已經錯失的那些?情意。
但沒有。
看?著他時,沈晗霜的眸中再無任何?柔情與?愛意。
“可我想要你。”祝隱洲怎麼想,便怎麼說出了口。
多少年來,他都不曾對?任何?人表露過心中所想。因為?說出來,便更有可能會失去。
但他忍不住想要直白明確地說出自己想要她。
他怕沈晗霜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又怕她明明知道,卻隻覺得厭煩。
沈晗霜從容平穩道:“我對?殿下,已經沒有男女之情了。”
“情愛之事本就無法勉強。當初我患得患失時,也不曾強求過殿下的心意,難道如?今殿下有法子強迫我與?您存著同樣的念頭嗎?”
或許祝隱洲是?真的對?她有情,不隻是?出於習慣,也不是?心有不甘,但沈晗霜已經不會再給他同樣的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