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的掌心都傷了,你如何自己來?”
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王妃的語氣裡滿是心疼。
她自然看得出那些傷是怎麼來的,但她沒再多問,隻細心溫柔地為沈晗霜處理傷口。
等塗好藥,她再抬頭看向沈晗霜時,眼底竟有淚光閃過。
王妃自責道:“你自幼在家裡被寵著護著,長得這般好。是我們王府虧待了你,讓你受委屈了。隱洲他處處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不懂得珍惜你……”
王妃的話還未說完,忽而聽見正堂外有侍衛來稟道:“王妃,世子妃,世子命人送了兩個人來王府短住。”
沈晗霜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卻沒有開口。
王妃便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侍衛:“回王妃,是太子妃和她的一名侍女,從東宮來。”
聞言,王妃神色一變,握著沈晗霜的手也緊了幾分。
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下意識看向沈晗霜,眼底滿是憂慮與不忍。
沈晗霜面上不顯,心底卻不由自主地嘆道:
原來祝隱洲也會有這般心急的時候。
不愧是那個他曾求而不得的人。
她還未找到機會提出和離,祝隱洲便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人送回家了。
第2章 失望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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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讓沈晗霜受委屈,王妃同她說:“我讓人把門外那個送去別處。”
沈晗霜柔聲道:“世子這樣安排應有他的用意,母親不用擔心我。”
祝隱洲前幾日和手下說事時沒有避著她,沈晗霜知道,陳蘭霜曾在暗中配合他們解決此次太子謀反一事。
那些殘餘的叛軍對平南王府恨之入骨,想必對陳蘭霜也存了殺意,所以祝隱洲才會那麼著急地趕去東宮護她周全,又連忙將人送回王府。
如今除了皇帝身邊,應隻有平南王府的守衛最可靠。
“母親,我有些頭疼。”沈晗霜挽著王妃的手,輕聲說。
王妃立即叮囑道:“你一整晚都沒休息了,肯定會不舒服,快回去歇著,千萬記著手心的傷口不要碰水。其他的事我來安排就好。”
“不過是給外面那人尋個院子安置下來,我的身子也沒弱到連這點事都做不了的地步。”
“多謝母親,您也多留心身體。”沈晗霜沒有推辭。
她向王妃福了福身,帶著侍女春葉走出了正堂,往明溪院回去。
按理來說,如今府中的大小事務皆由沈晗霜操持著,王府來了女客,合該她親自接待與安排。
但她不想。
緊要關頭,沈晗霜把人命排在首位,卻也僅此而已。
以往有陳蘭霜出面的場合,祝隱洲都很少會帶沈晗霜去。沈晗霜猜測他或許是不願讓新人和舊人碰面,對比之下徒添遺憾。祝隱洲沒說過緣由,她便也不問。
見面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沈晗霜偶爾想起陳蘭霜時,仍然會忍不住在意她與祝隱洲之間青梅竹馬,還差點結為夫妻的事情,也忍不住會因為祝隱洲的心一直不在自己這裡而覺得失落。
如今失望夠了決定放下,再想到陳蘭霜,沈晗霜心裡平和了許多。
卻還不到能毫不在意的地步。
祝隱洲大概是覺得沈晗霜會一如既往的賢惠大度,善解人意地包容一切。
所以他就這麼把他的心上人送來了家裡,毫不考慮她會如何想。
許是因為終於看開了,沈晗霜此時倒不覺得酸楚委屈了。
隻慶幸自己能醒悟過來。
無望的情愛是樊籠,困住了太多執迷不悟的人的一生。
沈晗霜不願自己也如此。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祝隱洲索取情意,向他示弱,便是她為自己找的一個岔路口。
他的答案也讓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至多不過幾日,沈晗霜便會搬離王府,重新去過她自己的日子了。
最後這幾日裡,她有不少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幫著祝隱洲照顧他的心上人。
如今太子已經倒臺,祝隱洲也不是會介意心愛之人曾嫁做人婦的那種男子。或早或晚,陳蘭霜都會嫁給祝隱洲。
沈晗霜攔得住一時,卻到底不會一直在祝隱洲身邊耗下去,她便也不願意再在這些事上耗費心力了。
原來不在意他的時候,連那個屬於他妻子的位置,她也不在意了。
不出意外的話,平南王會是下一任皇帝,到時祝隱洲便會是新太子。
沈家是官宦世家,當年沈晗霜的父親雖辭官隨她的母親四處經商,但她的爺爺仍是當朝右相,她最有才識的堂兄如今離工部尚書隻一步之遙。
沈晗霜的母親出身洛陽明家,而明家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富商,生意遍及全國各地,家業稱得上是富可敵國。
但同時手握錢和權的皇帝卻凌駕於所有世家和富商之上。
萬事順遂自然好,但世事難料,若今後遭遇禍事,沈晗霜希望祝隱洲能因著今日她沒有阻攔他保護心上人一事,幫沈家或明家一把。
在情愛之外,祝隱洲擔得起“君子”二字,無可指摘。
他隻是不愛她。
沈晗霜不會因此便覺得是自己哪裡不夠好,歸根結底,還是他們沒有緣分。
即便將來祝隱洲滿心滿眼隻看得見那一人,不顧三載夫妻情分,王爺和王妃應仍會對她心軟幾分。
平南王和王妃一直都覺得祝隱洲性子太冷,不夠體貼她,多次替祝隱洲向她表達歉意,說是他們沒有教導好祝隱洲。
沈晗霜並不怪他們,也感覺得到,兩位長輩對自己的心疼都是真誠的。
近年來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沈晗霜的爺爺沈相雖未明言,但曾隱晦地向沈晗霜透露過,比起太子,平南王更有可能會是一位明君。所以當初他才會同意讓沈晗霜嫁進平南王府。這是為了她的幸福考慮,也是為了沈家。
她和祝隱洲之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比起一時出氣,沈晗霜更需要未來帝王的歉意和心軟。即便隻有一分,那或許也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破解危局的東西。
思及此,沈晗霜腳步微頓,隨即才繼續神色如常地往明溪院走去。
原來放下祝隱洲後,她不僅可以不再因他而患得患失,還能如此平靜地為自己與家人謀求後路。
*
王府門口。
侍衛將緊閉的大門打開,門外的女子被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陳蘭霜鬢發散亂,精致的臉龐和裙衫上都沾了汙灰,原本奪人目光的美貌蒙了塵,卻因那幾分劫後餘生的慌亂與無措而更讓人心生憐惜。
但王妃沒看她,隻聽送她回來的侍衛說了前因後果,便命人將陳蘭霜帶去雲鶴堂安置。
陳蘭霜正欲同王妃道謝,卻見王妃轉身離開了。
竟一個正眼都沒給她,一句話都不願同她說。
陳蘭霜身旁的侍女似是不滿,正想發作,卻被陳蘭霜以眼神示意忍下了。
看著王妃遠去的背影,陳蘭霜想起那個執掌著王府中饋,本應出面接待她的世子妃,下意識紅唇微抿。
沈晗霜是不敢見她,還是……不願見她?
*
辰時。
昨夜的喧囂已經平息。
聽侍女春葉說起陳蘭霜在隱竹院住下時,沈晗霜剛補完眠。
隱竹院是離祝隱洲和沈晗霜住著的明溪院最近的院落。
在沈晗霜嫁進王府前,祝隱洲一直住在那裡,數年前也是他親自為它命名題字。大婚那日,他才搬來了明溪院和沈晗霜同住。
春葉氣惱道:“王妃怎麼能……”
“慎言。”沈晗霜打斷她的話。
“用飯吧,那些事情自會有人上心的。”
不管是誰,左右不會再是她了。
沈晗霜吃過飯後不久,便聽春葉說王妃來了明溪院,已經到門口了。
她剛起身準備去迎,王妃的聲音便已響起:“一家人不必拘禮,你昨日累著了,歇著便是。”
“母親。”沈晗霜柔聲道。
王妃甫一進門就先牽起沈晗霜的手,仔細瞧了瞧她掌心的傷口,又叮囑了她好幾句注意傷處的話之後,才緩緩落座。
見王妃滿面愁容,沈晗霜若有所思。
平日裡王妃常在雲梅軒裡靜養,不僅免了晨昏定省的規矩,更從未來過沈晗霜的明溪院。
而每次王妃露出這樣的神情,都是因為祝隱洲。
果然,片刻後,王妃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但隱洲把事情做成這樣,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坐視不理。”
“你放心,我過會兒就讓陳蘭霜從隱竹院搬去雲鶴堂,她若不願便將她趕出府去,讓她離你遠遠的。她兒時在那裡住過,卻不代表現在還有資格住。”
“隱洲和她雖自幼相識,卻一直恪守禮節,肆爾二弍五久乙絲奇也並沒有多少情分。如今他應隻是見她一個弱女子遇到了性命攸關的大事,才出手幫扶一二。”
“母親一定會為你做主,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和隱洲的生活。”
沈晗霜安靜地聽著,也明白了王妃話裡未盡的意思——
讓陳蘭霜住在隱竹院,原來是祝隱洲的意思。
陳蘭霜兒時曾住過隱竹院。所以與她成婚後,祝隱洲才不願繼續住在那裡嗎?
畢竟已物是人非。
如今陳蘭霜住得離沈晗霜近或者遠其實並不重要,他考慮的,應隻是隱竹院能離他近些,且那裡對他和陳蘭霜來說都很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