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本章共3671字, 更新于: 2024-11-08 13:25:47

“每個晚上,我睡去的時候,你在我榻側想著那種事,可笑一點痕跡都不漏,可笑每一次都是我主動——床笫之上,都是我在主動勾你,梅鶴庭你知道不知道我多少次地想,你會否嫌我輕浮水性?我要看你的臉色去猜你想與不想,我和勾欄裡那些靠身子引人的……”


讓她更感覺恥辱的是,她那天晚上在篁裡館感到的莫大快活,無法自欺,甚至生出了些許貪戀,仿佛他隻消勾勾手指,不論從前的冷淡還是如今的熱忱,都可以輕易俘獲她。


她怎可如此,怎可如此輕賤……


“噓,噓,別說,別說了。”


梅長生把她摟進自己懷裡,害怕地不停輕吻她的發絲,慌不擇言,“對不起,我是個混賬東西,我都改了,今後我都依著你……醋醋,求你不要折磨自己,別哭,別哭。”


可宣明珠的眼淚像止不住的水流淌,他想讓她忘掉嗎,再也不能了。


身心俱疲的女子沒有力氣掙開他,兩個人相擁的姿勢,相倚又相離,她覺得自己依靠住的肩膀如同一團霧,她從未真正看透過。


她的嗓音透出無盡的疲憊,“你怎麼能夠身是一人,心是一人呢。”


男人眼中微弱的芒光搖搖欲墜。


她閉上眼:


“梅長生,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吶。


“我竟不認得你了。”


她睜開眼:“還有瞞我的事嗎?”


梅長生緊摟著她,像是想把她冷如玉石的聲音捂熱,可他自己體內的熱量也在流失,胸口的傷在添亂,他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咬牙挺直背脊。


啞聲道:“你為我慶十八生辰那回,我覺得你美如仙人,不想你那件衣裙被除我以外的人看到,所以呵斥了你。”


宣明珠狠狠壓住顫抖的睫:“還有嗎?”

Advertisement


梅長生:“你眉心的痣,我一見便心旌不勝。那時不願承認,更不願被其他人看見,故言豔媚失體,令你用眉鈿遮掩。”


“還有嗎?”


梅長生靜了一瞬,輕輕拉開她,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臉色蒼薄得像一張紙,“你生寶鴉那日,我非在外公幹不歸,是被人追殺險些喪命。那一個月,我非不想抱你抱孩子,我有傷,怕摔著孩兒。”


宣明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視線從他的臉移到他胸前,淚如雨下。


陳年往事,泥沙俱下。


如果不是今日露出馬腳,如果不是她執意追問,他是不是還會一直瞞下去?


他但凡但凡,在這些年裡坦白任何一件事讓她知道,那麼在她生辰宴上,在她得知自己患病將死時,滿心浮現的,便不會隻有他的清冷矜沉,他的不以為意,他給她的,絕望。


她以為早已不在意的過往,通通在心海翻絞而起,疼得她站不住腳。


“是我錯了。”她笑道。


梅長生氣息一窒,下一刻,宣明珠將手按在他胸口月牙疤的位置,男人微凜,眸海動蕩。


宣明珠目光幽慟,“你也很苦是不是。”


錦繡蹙金的衣布,隔一層心跳,梅長生感受著她掌心覆住的疼,聽她一字字道:“到底是我錯了。梅氏長生,不是尚主之人,你該是遨遊九天的鶴,該娶一位柔情嫻美的女子,她可以沒有高貴的身份,但她體貼知心,你不必謹守君臣之禮,不必違拗一身性情,可與她坦承相待,琴瑟合鳴。”


你誤了我,因我誤了你。


“不,我不苦,一點也不苦!”


他身子搖晃了兩下,腮骨崚嶒,想要拉住她,嗓音低弱得幾乎變成透明的氣音,“求你別、哪怕怨我,恨我,別用這種兩相了結的語氣。宣明珠,你不能這樣對我。”


本都是驕傲求全之人啊。宣明珠避開那隻手,向門邊後退,難過地望著庭外飛雪,看看,我們把自己過成了什麼樣子。


她踏出門檻前,聽見身後響起一聲壓抑的哭腔:“你不能這樣對我。”


揚州數日,美得渾如一夢,你不能給了我希望再把它剝走,你不能給了我糖果又告訴我裡面包裹的是砒/霜,你不能這樣殘忍……


宣明珠走進漫天的雪中,心裡輕輕道,我不會再這樣對你了。


她走了。


雪下了一夜,梅長生在地上頹坐了一夜。清晨姜瑾來告訴他,大長公主帶著兩位小公子和小小姐,已出城登上舟船,返回上京。


地上那道靜止的影,半晌沒有反應,許久木木地抬起頭。


姜瑾看到他短短一夜間唇上就冒出一層青髭,清雋風骨,蕩然無存,剎那悲上心頭:“公子,您別這麼著……”


“阿瑾,我做了一個夢。”


“是、是啊。”姜瑾小心留神地道,“後來您就將公主找回來了。”


梅長生目底赤紅,很輕地笑了一下,“後來夢醒了。”


第91章 無常法


午時,梅家祠堂闔閉四門議事,堂階下的左右兩棵百年龍爪槐蟠枝蓋雪,如兩道魁梧的門神。祠堂內,長明案下放置著五把鏤雕烏木交椅。


梅父居其中。


大長公主鳳駕離城,留下的禍根還未解決,梅柳山被押跪在五位掌事人座下。


說是跪,實則用癱軟在地上的一隻面口袋來形容更為貼切。隻見他面淡呈土灰之色,兩隻斷手被胡亂包扎起來,一件血衣斑駁駭人,丟在地上窣窣淡喘,剩的不過是一口氣。


從事出到現在,梅父不允他離開祠堂半步,更別提接受醫治,留梅柳山一口氣,為的是收拾三房。


梅穆平一臉絕望地跪在兒子身旁,面向四位叔公和他的嫡親大哥。事到如今,三伢兒的命是保不住了,他自己都已親口承認做下的事,這個被他寵壞的幼子,不知天高地厚,連謀害公主這般膽大包天的事也蔫聲不響地辦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養不教父之過,他願意與子共伏法,隻求大哥手下容情,保住三房這一支,留下他的另外兩個兒子和他苦心經營一世的家業。


“想什麼呢。”


梅父蹺腿靠椅而坐,漫淡地輕掸楓鏽紅葛絲長衣的膝襞,“犯下這等抄家滅族的死罪,還留你一脈平安榮華?殿下言隻罰禍首,是貴人的胸懷,梅氏真腆得起這個臉,便是不知進退了。”


他掃睫往那半死不活的小子身上乜一眼,“要說這般大事是他一個毛孩子拿的主意,各位叔伯什麼想頭?我不信。聽聞此前梅穆平與那執意吵著要分家的六個旁支族老,過從甚密,有必要挨個審一審,別漏了幾條魚,方好給公主殿下一個交代。”


他連一聲三弟都不叫了,梅穆平終於醒悟,大哥這是要借著公主遇刺的由頭,新賬老賬一起算!


梅老三知道他這個大哥的手腕,他不管事歸不管事,一旦開口,便是鐵板釘釘。他驚惶地膝行至六叔公腳下,救命稻草般緊抓住那根南山拐杖,央求道:


“六叔、六叔您說句話呀!柳山錯不容恕,可催山和欹山都是您幾位看著長大的,他們再不成才,骨子裡也流著梅家的血,也是一條性命啊!您知道的,大哥與我有舊怨,您不能容著他這樣借公謀私……”


可六叔公上眼皮半耷拉著,抽出拐杖在地上杵了一杵,模樣就像一個不相幹的旁聽者。


說笑呢,六叔公眯呵著雙眼想,三伢兒犯下這麼大罪,若非大長公主看在長房的一點情面上,別說他此刻還能否坐在這兒,便是整個揚州梅氏在與不在還得兩說。


他無異議,另外三位族老都是老胳膊老腿兒了,惦量著不夠梅老大一踢的,亦都緘默。


梅穆平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地,梅父看著他,雋長的手指頭在椅上敲了兩敲,“舊怨,原來你也知道。”


“當年你大嫂臨盆,你弄個炮仗嚇著了她,真是無意嗎?老爺子臨終拉著我的手念《棠棣》,讓我留你一條命,我不點頭,老爺子生吊著一口氣閉不上眼。”


說到這他身子微微前傾,“留來留去,你們爺倆把我們爺倆禍害成什麼樣子了。”


梅穆平瞳孔大睜,聽見他貼在自己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催山欹山可活,你,下去伺候老爺子吧。”


這句話才落定,祠堂大門被一腳踹開。


是踹的,梅穆平不用回頭也聽得出來,其他開門法弄不出這麼大的動靜。死期已定,梅穆平以為已經沒有什麼事能驚到他了,可當他回頭,看見梅鶴庭手攥著一把匕首步履生風地走來,還是油然生起一股膽寒。


姜瑾跟在後頭惶急地攔,“公子您冷靜!”


之前他和公子提起公主殿下離開的事時,便一直留著神。開始公子還隻是鬱鬱沉默,忽然瞧見地上一把不知哪裡來的匕首,那刀尖上還掛著血,公子的眼神就變了,拾起匕首從梅府一路衝過來,他攔都攔不住。


梅長生發絲半散,中邪一樣直奔梅柳山來,目光狠厲如狼。


“別、別殺我堂哥……”梅柳山仿佛感知到什麼,原本奄奄一息的男子回光返照一樣睜大眼睛瘋狂向後縮蹭。四族老嚇得一瞬都站起。


梅父快步擋在他前頭,厲色道:“瘋了?”


梅長生很冷靜地轉了下眼珠,看到父親,掉轉刀柄反握,卻不退,直視他,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


“我所有的希望都被他毀了。以命抵命,不過分吧,我就是要親手宰了他,當他老子的面宰他。別攔我!”


年輕人蠻橫前衝的力道有如九頭牛,長隨欲上前,被梅父喝退,發勁勉強抵住他,“殺人容易,髒了手,和公主以後的事不想了?”


以後……


聽到這兩字,梅長生的心有如破冰,狠狠脆疼了一下了。


他梗著木黑的眼眶,看父親,好笑地搖頭,“還有以後嗎?沒了。”


千裡跬步,差在最後一簣,千年道行,一朝散盡,足以將他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超生。可這些不是最疼的,最讓他難忍的是,他又生生地傷了她一回。


得知那些真相後,她該有多疼?


明珠走時沒說一個字,可他知道,她這次是當真不要他了。


哪裡還有以後。


“你想,便有。你想嗎。”


梅父也看著他,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沉簡平淡,“長生,戒怒,來日方長,後頭的事有爹料理。把刀給我,聽話。”


梅長生喉嚨抑不住地低喑一聲,眼圈泛起一片紅。


今日行事狂悖,想象中父親該打他幾巴掌,他也許還會好受點。可是聽到這樣的口吻,他再也撐不住了。


“父親救我……”匕首珰然落地,一滴淚隨著他搖晃的身影墜落,“長生實在沒法子了……”


梅父凝眉接住昏去的獨子,見他臉色蒼冷一片,感到手掌下有一片濡熱的觸感,變色翻開他衣襟,一道寸長的傷口映入眼簾,鮮血湧出。


周遭響起一片吸氣聲,梅父冷冽看向姜瑾,後者同樣嚇了個魂飛,“我不知,公子怎會有傷?”


“痴兒!”梅父背起這混賬崽子,腳步生風而去。


*


宣明珠從夢中驚起。


身子微曳,緩了兩息,想起自己在南下嘉興的船上。

潛力新作

  • 818那個吃可愛多長大的姬君

    #我家姬君不可能這麼可愛#   第一天來到本丸的加州清光抬頭看著眼前大大咧咧掛在本丸上空的橫幅,站在原地默默撇了撇嘴。   直到他看到不遠處嬌嬌小小的,穿著一身櫻花色巫女服,模樣精緻漂亮的少女小碎步奔跑著向他過來。   對上小姑娘小萌物般圓滾滾,盛滿了碎光的杏眼,加州清光的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句話刷屏。   我家姬君絕對世界第一可愛!!!

    竹馬與梔花

    我喜歡竹馬十年,他厭煩我也十年。 終於有一天,我將他吃幹抹凈,還留下兩百塊錢。 竹馬倍感羞辱,四處「追殺」我。 可他哪兒都找不到我。 躲了他三年,直到父親去世,我成了孤兒。 竹馬爸媽說:「以後我們家就是你家,那小子就是你兄長。」 我看著竹馬一見我就羞憤發瘋的臉, 清脆叫了聲:「哥哥好!」

    抓馬攻略計劃

    我跟閨蜜一起穿書了,系統讓我攻略陰鬱太子,讓她攻略腹黑王爺。 我倆兢兢業業攻略了五年,攻略進度停在 90% 不動了。 我:「我卷不動了,想躺平了。」 閨蜜:「那……死遁?」 我:「遁吧,一起遁。」

    暮色

    我逃婚的第三天,未婚夫在新房裡自殺,所有遺產都畱給了我。 收拾他遺物的時候,我看到了滿墻關於我的照片,還有地上斑駁的血點。 他的助理告訴我:「先生喜歡了您很多年。 「他的抑鬱很嚴重了,衹有看到您,想起您,才能稍稍好些……」 樁樁件件,令人心驚又窒息,又莫名覺得悲傷。 所以重來一次,麪對竹馬的逃婚安排,我微笑著拒絕。 「我不走了。」 我想看看那個愛我如命的男人,到底有多傻。

  • 叔叔我啊被姪子盯上了呢

    五歲的蘇聿嬭聲嬭氣:「腦婆~」 我衹當童言無忌,耐著性子哄:「乖,叫叔叔。」 十五歲的蘇聿夢裡囈語:「老婆。」 我衹當他青春期思春,悄悄把他圈在我腰上的手臂挪開。 二十歲的蘇聿噙著笑,輕松握住了我揮過去的拳頭,笑得囂張: 「老婆,你好兇啊。」

    戒斷海棠

    "我是青春疼痛小說裡抽煙翹課打胎的大胸校花。 前幾天還和我接吻的薛南與,轉頭就讓我去勾引他們班裡那位清冷不可攀的班長蔣森。 隻因他是薛南與喜歡女生的心上人。 上一世,我害得蔣森錯失高考,前途盡毀。 這一世,我染回黑發,換上長裙,乖乖坐在他身邊。 「班長,你帶我一起考清華吧!」 再後來我和蔣森頻繁出雙入對。 薛南予嫉妒的發瘋,「許棠,讓你演戲你還演上癮了是嗎?」 蔣森攬住我的腰道:「他就是那個數學考3分的傻蛋?棠棠,離他遠點,別染上傻氣。」"

    男配隻想做工具人[娛樂圈]

    22歲的沈箐疏意外身亡,臨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母胎單身,明明不是和尚,卻沒開過葷。 所以當他一睜眼,看到自己面前站著一個英俊瀟灑的大帥哥,帥哥薄唇輕啟,問他,「走腎嗎?」 沈箐疏毫不猶豫,「走!走兩次!」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