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輕呵:“羅家大管事。”
邵清儂也不介意安芝眼底的嘲諷:“你應該快成親了,還沒恭喜你,等日子定了後,我為你備的禮也好送過去,還是當初你自己要的。”
羅芷妍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們認識?”
邵清儂低頭看她,溫和道:“她是我一位故人之女,我替她和你道歉,還疼麼?”
邵清儂這長相,用這樣的語氣與人說話,大多數女子都會心動,羅芷妍就是這大多數之一,尤其還靠了這麼近,她手腕上的傷便“嚴重”了,轉瞬眼中就有了淚,泫然欲泣:“既然是你的故人之女,那就算了,就是太疼了。”
邵清儂十分的有耐心:“我送你回去。”
羅芷妍點點頭,就這麼讓他扶著下臺階,走了幾步後邵清儂回頭與安芝微笑道別。
那笑容太刺眼了。
安芝緊握著拳頭,站在那兒看著他的背影,整個人緊繃著。
“小姐!”寶珠抱住了她的手臂。
安芝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沒事。”她轉頭看邱小姐,“讓邱小姐見笑了,我與那位羅家小姐的二哥有些過節。”
邱小姐上前挽住了她,輕握著她的手:“廟殿就在前面,我聽陸少爺說西市那兒有一間酒樓的菜很不錯,下山後不如我們去嘗嘗?”
安芝點點頭:“好。”
去過廟殿,回到小閣樓時天色微暗,沈帧一眼瞧出了她有心事,從閣樓出來走在後面:“怎麼了?”
安芝看向前面:“我剛剛遇到邵清儂了,他陪同羅家六小姐來上香。”
安芝的語氣很平靜,但沈帧知道,這個她自小崇拜,當了十幾年親人的人,轉瞬成了仇敵,再見面她心裡會有多少的不平靜:“羅家十分看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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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他曾問起過我,將來我嫁人想要什麼賀禮,我當時年紀小,就說不想嫁人,不過賀禮可以有,我想要一把最最貴重的匕首,上面鑲嵌個最閃的夜明珠。”
年紀小時哪裡知道這麼多,那會兒剛去宜山沒幾年,既想要防身的武器,小姑娘心性又想要好看的,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天馬行空。
可一句童年戲語,被他現在拿來說,充滿了諷刺,他記得她小時候說過的那些話,那可記得他還和大哥說過,等大哥將來成親要送他喜歡的。
這種親情兌現的話,他哪裡還有臉在她面前說。
“那你小時候的想法,現在還這麼想麼?”
“嗯?”安芝沒聽明白他的話,什麼?
沈帧特別認真:“你說你不想嫁人。”
安芝無語,您可真會抓重點啊。
沈帧笑了:“他們先去醉仙樓,你陪我走會。”
沈帧所說的走,是從輪椅上起來散步,師公的藥很不錯,急於求成的不能,循序漸進的可以,快一年了,他如今離了輪椅不用人扶也能走上一小段。
這段路忽然變得很長很長,到亭子那兒也不過數百步,安芝陪在他身邊,慢慢走著,心也跟著漸漸平靜。
快走到沈帧開口:“我與陸少爺的談話你聽見了?”
安芝嗯了聲,想說謝謝,但覺得他們之間,這樣的事並不用道謝了,她可以用餘下的一生慢慢感謝他。
沈帧轉頭看她,兩個人都沒說話,走完剩下這幾步後,初七很快推來了輪椅,到寺廟外上馬車,前往西市的醉仙樓。
第117章 親情
在醉仙樓聚過後,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安芝先前累了幾天,趴倒在床上就不願意再起來,寶珠與春竹合力給她脫了衣裳,等端了水進來時, 安芝已經卷著被子睡著了。
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回,寶珠熟練地很, 擰幹了布巾給她擦了身體,換上新的裡襯,最後給她掖上被子, 到外頭燒了一壺水後擺到屋內,晚上在醉仙樓小姐吃的多, 夜裡怕是會討水喝。
這一覺安芝睡的舒坦,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正洗漱呢,商行那邊李管家匆匆過來稟報,說有要事。
安芝到了前廳,李管家將一封信交給她,他們與錦州那邊談的一筆生意, 那邊忽然反悔作罷, 說不要貨了。
“這些瓷器從登州那邊運過來,就是為了錦州那筆生意,如今他們不要了, 在這兒就難賣出去了。”
安芝看了下信上的內容, 大意是那邊考慮到如今的瓷器生意不好做, 這筆買賣作罷,早前付的三成定金就當是他們違約在先的賠償。
“當初他們下了多少定金?”
“六百兩。”
安芝想了會兒:“咱們這一趟去登州進了幾家的瓷器單子?”
“三家,還有一家已經出貨了。”
“派人快馬加鞭過去攔下來,讓他們在原地等消息,不用繼續送。”安芝將信交給李管家,“先去商行。”
到了商行後,安芝調出了去登州一行所有的貨單子,瓷器,皮子,還有不少木材,其中一部分已經出貨,還有些留在庫房中,要按約定時間發出去。
“大小姐,叫他們中途等著,難道這家也要反悔?”李管家看安芝抽出來的貨單,數了數有十張,心一下提起來了。
“這兩家是錦州那家介紹的,等等看,說不定這兩家也會派人來信說取消單子。”金陵城中有專門做瓷器生意的,所以安芝這邊商行內,瓷器隻是兼帶,並不壓貨,有客人需要才會在出行時按著貨單上的數目去買。
如今一壓就是三家貨,先不說價格高低的問題,能不能及時出手還是個難題,六百兩的定金當賠償哪裡夠呢,出不去手就是虧。
李管家更擔心的事安芝拿出來的其餘那些單子:“大小姐,那這些?”
安芝沉聲:“有事要來了。”
不出安芝所料,半個月內,商行裡接二連三又接到了好幾封退貨信,其中還有兩家都已經到貨了,還將東西原封不動送回來,做生意除了那一紙契約外,講的還是誠心,沒錯東西不滿意是能不收,可要是無端如此,就是在敗壞自己的名聲。
安芝及早有了預防,但損失還是不能避免,三家的瓷器是壓貨了,那些木料倒是容易出手,價低一些最多不賺銀子,還有兩家的皮子。
“小姐,這都有七家了。”李管家在商行內做了這麼多年,哪能不清楚這操作的背後緣由,“這是誰家在背後使絆子。”
安芝翻了翻信件,七家,比她預想的十家好一些:“羅家應該是允諾了不錯的條件,我看趙家前幾日挺忙,送出去的都是瓷器。”至於那皮子,楊城做的就是皮子買賣,邵家以往有做這生意,想許這點好處太容易了。
李管家道:“大小姐,他們就不怕今後沒人和他們做買賣。”自己名聲壞了以後誰肯接他們的貨單。
“人往高處走。”安芝在賬簿上一筆筆勾下來,“羅家想對我們動手不是一天兩天,沈家那邊應該動靜比我們更大,我要的東西可準備妥了?”
“都備妥了,小姐是要過去?”
“洗三那日沒趕上,去的晚了要挨師叔的罵。”
李管家還是頭疼:“那這些可怎麼辦,羅家要再這樣,去嶺西這趟怕是不好辦。”就算是到最後壓著的東西都能賣出去,也是足夠糟心的,但這還算好,壞的是直接將客人都截走了,空船來去可就連賺的機會都沒了。
“李叔,羅家又沒有通天的本事,他要舍得多花錢搶客人,我也不介意,他能截我十次,還能截我一百次?安南那些東西他也得能找得到才行,那些客人也不是瞎子,好壞他能分不出?”安芝是真不介意羅家出這一步棋,或者是邵清儂指使羅家走這一步棋,她計安芝也不是靠出船做買賣的,商行如今走到現在,兩年內站起來的快,靠的是東西好,稀罕,“父親說過的,鑽研這些不如想著如何尋到好東西,總動歪心思,您看他能好麼?”
李管家被她這語氣給逗的哭笑不得:“大小姐您想得開。”
“他羅家最近不是做了好幾筆沉木生意。”安芝笑道,“他挖我們牆角,我們就去給他們的地基松松土。”
李管家身後帶著的小管事笑出了聲,李管家瞪了他一眼,他連忙噤聲,安芝將簿子鎖回櫃子:“我去一趟顧家,這幾日要還沒有退貨單的信,登州那趟基本就結束了。”
安芝走出鋪子上了馬車後,臉上的笑意才漸漸褪去,邵清儂的手段不止如此,但就是現在羅家擺出來的手段太低劣,她才更擔心,也許是因為她這邊商行生意不大,能影響的也小,那對沈家,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到了顧府後,進師叔的屋前安芝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門,躺在床上的卿竹看到她:“丫頭。”
安芝走進去,看她是一個人,身邊隻有個伺候的丫鬟:“孩子呢?”
卿竹沒好氣:“你是來看師叔的還是來看孩子的。
“自然是看孩子的了。”安芝笑嘻嘻道,“您還和自己兒子吃醋呢。”
那邊奶媽子帶了孩子出來,醒著的,遞到安芝懷裡,她抱的很生疏,這小小一團,隻能放在自己手裡了。
他蹬了下腿,安芝不敢動了。
卿竹看樂道:“你也有今天。”
安芝為難:“這太小了。”她怕把他摔著,太用力弄疼了他怎麼辦,“長得像顧大人呢。”
提到顧從籍,卿竹沒好氣:“都說像他。”
安芝笑了,抱適應後輕輕摸了摸小家伙的臉頰:“哎師叔,他在看我呢,眼睛可真大,與顧少爺也像,將來一定是個俊俏的。”
卿竹看著孩子,眼神溫和了些:“他可比清禾會討糖,生的時候就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