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兵圍進來後, 一聲“大人”,猛地驚醒了她, 她站起來轉過身, 看到了他背後的箭。
正要開口說什麼, 被她護在懷裡的顧清禾大喊了聲爹,撲到了顧從籍的身邊,接連的幾聲發問,讓卿竹想說出口的話一句都沒能講出來,這邊還有圍上來的官兵前來稟報,大部分埋伏在這兒的人都已經被抓,餘下幾個在逃,也已經派人追上去。
顧從籍看起來像是沒事兒人似的,聽了下屬稟報後還在吩咐事情。
卿竹被擠的朝後退了步,手臂撞在了樹上,疼得她眼淚直冒。
驀地抬起頭,對上了顧從籍從那邊人群裡投注過來的目光,卿竹避過了視線。
“師叔!”安芝朝她奔來,看她捂著手臂,才輕輕一碰卿竹的臉色就變了,“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話音剛落,那邊傳來了急促的聲音,顧從籍暈過去了。
很快,顧從籍被送上了馬車。
留下的人在荷塘這裡善後,安芝扶著卿竹,看著曲家這位少爺帶來的人被一個個抓過去,事情是朝她們所設想的方向發展,但中間過程卻出了許多的變故,忽然出現的顧大人他們就是最大的變故。
“是我小看他了,都忘了當年他是如何將曲老爺抓捕歸案,將他定罪。”卿竹轉頭看安芝,臉上雖是笑意,看起來卻很苦澀,“這麼看下來,我好像和當年沒有太大分別。”
一樣要他來收拾最後的局面,一樣又牽扯到了他,最後還讓他受傷。
“這怎麼能一樣。”安芝忍不住道,“就算是顧大人不來,我們這麼安排也能將他們抓起來送去官府,再說了,他……”
對上師叔的目光後,安芝的聲音不由低下去,她也沒說錯什麼,顧大人是聰明,她們能想到的,他在官場中,派個人去並州得來的消息隻會比她們全面,今日在這兒趁此機會將那些人拿下也是個好計策,可他讓顧少爺過來這個舉動,其中就頗具深意了。
顧少爺不知道師叔的身份,顧大人顯然很清楚,在酒樓外他又看到過他們,帶著顧少爺過來顯然是料準了師叔會護著他,而師叔現在自己都要人保護,他受的那一記傷,莫非是衝著師叔來的。
真可謂用心良苦。
安芝這麼猜想,嘴上可不敢這麼說,便試著建議:“我看那箭的位置不太好,怕是傷及心肺,師叔,不如明日我們去顧府看望一下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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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竹都沒多考慮:“好。”
安芝心中輕嘖了聲,等小梳子他們從林子內出來後,扶著她上馬車:“您自己還傷著。”
……
回到商行後,安芝請了大夫過來,師叔手臂上的傷口果真是裂開了,血浸了紗布,一路回來師叔卻是吭聲都沒有,安芝站在一旁想說的太多,最終出口的都是問大夫的話,要注意些什麼,傷勢還需要多久才能恢復。
隔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天色暗下時,初七來了商行,告訴了安芝如今顧府那邊的消息,顧大人醒了,箭傷有些嚴重,幸運的是不致命,但因傷了內腑,需要靜養許多時日。
消息是沈帧讓初七來傳的,也是知道她們這兒如今關心什麼,安芝看他匆匆忙忙連沾了血跡的衣服都沒換下:“你去衙門了?”
“衙門內有傅大人在。”
安芝點點頭:“今日你家少爺是不是也在荷塘?”
初七沉默了下,這個少爺沒吩咐啊,他要怎麼回答傅姑娘?
“他最後同顧大人的車馬離開的,是不是?”
初七想了好一會兒:“少爺不想讓傅姑娘擔心。”所以隻是去了荷塘,並沒有露面。
“那你替我傳個話,明日我與師叔要去顧府登門道謝。”安芝也不難為他,他們這幾個人都隻聽從沈帧的話,有事多說一句都不肯,若是李管家來還好套話一些,至於那個初五就更別提了。
初七拱了拱手,很快離開了商行,安芝心中想著,叫了寶珠過來:“你去一趟林府,拖林夫人幫忙,準備些禮,你就這麼和她說……”
看著寶珠出去,安芝轉身要去師叔屋子,撞上了站在身後的小叔,她即刻咧嘴笑:“小叔。”
唐儂看了她許久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無奈道:“你怎麼什麼事都要管。”該管的不該管的,都要做。
“師叔的事可不是什麼別的事,就如小叔您的事,不管什麼,我肯定都要管的。”安芝說的理直氣壯,出門時沒有告知小叔去做什麼,如今事兒都辦完了,倒是能坦蕩些。
唐儂眼眸微深:“我的事你管不了。”
“那可不好說,小叔您能有什麼事是我管不了的。”隻要小叔願意,她出門就能給他尋一門好親事。
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唐儂笑了:“這件事不用你來管,行了,去忙你的。”
“你要真有中意的,我當然不用管啦。”安芝嘟囔著,也怕他再叫住自己說道,急忙進了師叔的屋子。
正在喝水的卿竹見她這神情:“躲什麼?”難道沈少爺來了。
“撞見小叔了。”安芝嘆了聲,以往是爹和大哥管著,小叔縱著,如今這般她總是不大習慣。
“你的這位小叔,也是個奇人。”卿竹揚手讓她過來,“衙門那邊怎麼樣了?”
安芝知道她心中惦記著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被抓走的曲家少爺:“聽那意思,是要從這兒送去並州,如今他們傷的是朝廷命官,就看並州那邊如何審。”
“他們不會死心的。”卿竹搖頭,就算是現在不動,以後他們還是會尋麻煩,當年父親也就是在那麼小一件事上得罪了曲老爺,確切的說都算不上是得罪,不過是沒有如曲老爺的意思罷了,就遭逢那樣的災禍。
“如今你就算是想的再多也無用,不如好好休息。”安芝強迫下躺下,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睡著了才離開。
一個時辰後寶珠回來,安芝出去了一趟備禮,之後又忙了些商行的事,待到抬頭,窗外已是深夜。
月初的月牙彎彎掛在天空中,看起來尤為安靜,安芝卻知道,明天顧府這一行,肯定是不會太平。
……
第二天清早安芝陪著師叔去了顧府,進門口被人領著一路到了主院,卿竹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從沒來過顧府的主院,數次過來也隻是看看清禾,而當她走進這院子時,莫名的熟悉感迎面而來,小徑兩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燈柱也好,不遠處花壇內養著的花也罷,遠到屋門口回廊中一根根的立柱,都讓卿竹有熟悉感。
待她跨上臺階,低頭看到臺階板子上的圖案後才恍然記起,這主院內的一些東西,與她當初在並州時住的院子內陳設差不多。
臺階板子是荷花圖案,立柱上掛著的是竹編的畫,剛剛走過時的燈柱,是葫蘆燈籠的形狀。
卿竹的腳步一下沉了許多。
待守在門口的管事拉開簾子,卿竹跨進去,身後就傳來了管事的聲音:“傅姑娘,還請您先留步,老爺如今身體不適,不便有太多人進去探望。”
安芝微笑看著他們,兩個人叫太多人?
不過她委實不合適留在裡面,有理由不進去她也樂的高興。
那管事又道:“您這邊請,偏廳內為您安排了坐席。”
不讓進還不讓站外邊兒了啊?
安芝朝寶珠示意了下,特別放心的帶著寶珠,跟著那管事離開了。
走出主院時,花壇中那盛開的花兒叫人心情愉悅的很。
可那主屋內,站在內屋外,隔了個門檻,看著床帏側邊的卿竹,那腳步邁的卻是十分的沉重。
她深吸了一口氣,跨步走了進去,迎面是一個有些年紀的老媽子,手中端了湯藥的碗,卿竹見那藥碗還是滿的,下意識問:“怎麼了?”
“老爺想過會兒再喝。”老媽子瞧著憨厚老實,“老爺沒什麼胃口。”
卿竹看了下屋子內,除了這老媽子也沒別人了,於是問道:“沒吃飯?”
老媽子點點頭。
“你把藥回去,去準備些清淡些的,可有下飯的醬菜?”
吩咐時神情還挺自然,可等老媽子出去,卿竹繞著走過去,看到了靠在床上看書的顧從籍,她又回到了進門前的狀態。
顧從籍放下書,抬眸看她,聲音聽起來尤其的冷淡:“我不是為了救你。”
第82章 親妹子
顧從籍習性很淡, 這麼多年下來也沒有變化,屋內的陳設簡單到卿竹都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裡放。
但在聽他了那句話後,她的視線忽然定住。
因為手使不上勁,書放下後就兀自落下了,安靜片刻後,屋內又響起他的聲音:“你身上有傷, 不一定護得住請禾。”
言下之意, 他會那麼做隻不過是為了保護兒子, 她是順帶的,道謝什麼的, 沒什麼必要。
這讓打著上門道謝,以此做借口前來探望的卿竹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說這番話看似替她解了局促, 卻令她覺得更尷尬。
卿竹視線往下,落在了他的白衫上,心中道:人都在這兒了,還有什麼可懼的。
這般想著, 心緒倒是平和了些,她來金陵本就該見他, 隻是一再的猶豫。
安靜中,她輕輕道:“他們是衝著我的來,連累到了你和清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