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廂房內的安芝是不知道劉家三小姐這麼多戲,不過她聽出了這聲音,不就是那個之前在寺廟中與她吵了一架的劉悅蓉。
她會可憐自己?
安芝微動了嘴角翻了個白眼,她推她不成,反從臺階上滾下去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又有聲音傳來,是計成雲在說:“大伯臨終前要我好好打理計家的生意,照顧好安芝,我若是早一天去,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安芝伸手握住門框,將這氣力都泄在了上面,指間泛白。
這時門縫間忽然擠進來一物,沉甸甸的坐在了安芝的腿上,雙爪攀上她的小腿,特別高興的汪了聲。
“……”
“汪汪汪汪——”小家伙越叫越興奮。
“……”安芝一臉沉靜的將腿往屋外伸,輕輕一翻,待小狗翻到地上後,迅速的縮回腳將門到最小的縫隙,轉身跑到窗邊撐了框子翻出去,一氣呵成。
李忱趕過來,隻見大少爺的小寵在使勁扒拉門,可力氣太小,就隻在門上留下些小爪痕而已。
李忱推開門往內廂看,裡面空蕩蕩的,但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小家伙衝進門去,到了窗邊後又蹦又跳的,李忱將它抱起來出去,送到沈帧懷裡後,恹恹的坐著不肯動了。
沈帧失笑,輕輕撥了下它的耳朵,剛剛衝下去時還這麼高興。
劉家三小姐看著沈帧有些出神,在李忱說請大家到花園去坐坐時才回過神來,低下頭去臉頰微紅,之前父親說起想與沈家結親時她是不願意的,可如今看著,卻覺得這一趟來值了。
……
這廂君怡園內,閣樓後的雜役房內,小梅拎了一桶油過來,看安芝往另一隻木桶中兌著說不清是什麼的粘稠液體,好奇問:“歡兒姐姐,這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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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芝用力搗弄著木桶,牙痒痒道:“這可是——好——東——西!”
第19章 丟人
花園內的氣氛看起來很和樂,劉家二老爺是個能說會道的,恭維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還很順耳,隨後說著便提到了跟隨自己過來的侄女劉家三小姐。
說了些生意上的事後,劉家二老爺忽然道:“也沒來過金陵,這回正好,帶她出來走走,我聽說金陵這兒的水塔夜景很是有名,不知道沈少爺可否有空,與我們一道去瞧瞧。”
前有六隻金箱,後有這般“客氣”的送生意上門來結交,之前的帖子可以讓李忱去,如今人家上門拜訪,沈家作為東道主,如何都不好再推脫。
沈帧微笑,想到了可以帶姐姐出去走走:“十二那日河邊還有燈會,我叫人備船。”
掐算了日子,劉二老爺樂呵呵:“那敢情好。”坐在他身後的劉悅蓉是一副溫婉相,數不清悄悄看了沈帧多少次,她心裡可通透著呢,這一趟過來怎麼也得讓沈少爺對她留有印象,之後再叫父親來說。
計成雲有些插不上話來,主要原因不是沒話說,而是他現在人有些難受。
到花園之後沒多久,他就開始鬧肚子疼,起初隻是略微一陣,疼一下就過去了,在喝了兩杯茶後這疼痛就開始加劇,擰著胃又到了腸胃,讓他不能集中精神來想事情,更別說與沈家大少爺談合作的事。
在他的肚子第三度發出咕嚕聲時,坐在那兒的沈帧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計少爺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沒,沒有。”計成雲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來掩飾,才咽下去臉色就不對了,他手快的去捂肚子,可還是沒能阻止那一聲咕嚕。
更為尷尬的是,這會兒有些忍不住,是非去東廁不可了。
計成雲起身:“興許是來時吃錯了什麼。”
李忱叫了個丫鬟帶計成雲去東廁,計成雲尷尬的笑著,快步從這花園裡出去,走出拱門時控制不住出了氣。
這下子更忍不住了,計成雲跟著丫鬟等看到了東廁後對她道:“你先回去,等會我自己過來。”
“是,計少爺。”
計成雲快步往東廁走去,解了褲袋蹲下身子,忽然,頭頂那兒的天窗上掉下來一股黑色的粘稠液體,當頭淋下,澆了他一身。
“啊!”
這邊領路的丫鬟還沒走遠,聽到這叫聲連忙趕過去,在快靠近時,東廁內衝出來的人將她嚇了一跳,滿臉黑色漿物,從頭到腳發出一陣臭烘烘的氣味,比東廁內的還要叫人惡心。
最關鍵的是,計少爺的鞋子還沒了一隻,可能是在裡面踩空了,白色的裹腳布這會兒泥濘一樣的髒。
“計,計少爺。”饒是被囑咐過不許對客人露出什麼異樣神色來,這丫鬟還是被這臭味給燻的想要趕快逃離,反應過來後急忙道,“我這就去叫人。”
丫鬟趕到花園內稟報,沈帧行動不便,就由李忱過來看,本以為是多大的事,在距離計成雲數十米遠時李忱停住腳步,忍著捏鼻子的衝動,快速吩咐:“安排最近的客房,備水。”
丫鬟匆忙離開,李忱又對計成雲道:“計少爺,先將身子清一清。”
頭發上還有大坨的東西掉下來,落到地上,都看不出是什麼。
計成雲快瘋了,他被那一股臭烘烘的東西澆的有些懵,這會兒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臭味,已經將他的理智也給燻沒了,他哪裡還有那心思去計較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想趕快把這些處理好,洗幹淨,再要聞下去,他會死。
半個時辰後,東廁附近的客房小院中,彌漫了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走廊裡進出的丫鬟,都是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拎著水桶的,可饒是如此還是無法阻擋這氣味,不明真相的她們,都當這位計家少爺是掉進東廁裡了,要不然什麼東西能這麼臭。
“第幾桶了?”
“我這第八桶了,屋裡還是抽的不像樣。”
“李管事派人取來的草藥呢,添上了沒?”
“怎麼沒添,這些水都是用草藥煮的,你聞聞。”
“……聞不出來,太臭了。”
“……再多添幾袋進去,我去讓她們快些燒水。”
丫鬟進進出出,屋內的水桶已經換了好幾遍,從最初的渾黑到現在的清澈,那難聞的氣味總算是淡了,可對計成雲來說淡的隻是屋子內,他身上的氣味不論怎麼洗怎麼泡都還很重,最為關鍵的是,他發現這黑泥漿一樣的髒東西,洗不幹淨。
他的手上還有淡淡的灰黑,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臉上有,這時又有丫鬟進來倒水,屏風外似還有人在弄燻香爐子,不多時屋內散起了一股好聞的檀木香味。
沐浴的湯水中也添了藥包,總算是衝淡了他鼻息下那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計成雲往後靠了靠,挨著浴桶壁,溫熱的水放松了神經,生出些困意來。
就這時,安芝推門進來。
隔著屏風還能看到這騰起來的霧氣,安芝掐著聲衝屏風那兒道:“計少爺,換的衣服給您放在這兒了。”
沒有回聲傳來,安芝繞過屏風,計成雲靠在浴桶上歪著頭已經睡著了。
“你怎麼有臉說是受父親所託照顧我,臨終前還將計家交給你。”安芝按住浴桶邊沿看著他,低頭看浴桶內漂浮著的藥包,此時的水因為藥包的緣故顏色深了許多,還散著一陣陣的藥味。
可他就算是拿人參湯來泡都沒有用,她為他準備的黑漿,臭才是開頭而已,他臉上的灰黑要半個月才會褪幹淨,至於黑漿內放了什麼,他慢慢都會體會到。
這時她隻要將拿幾張浸湿的紙蓋在他臉上,不用多久他就會死,就如當初她下山想要報仇時所計劃的。
可她不能這麼做。
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傑作,安芝轉身在他那一堆換下的衣服內翻找,很快找到了兩把鑰匙,用力按在權叔給她的印泥上。
將鑰匙藏回去後,安芝走到燻爐那兒,用新的燻香替換了快燃盡的那一小截,用帕子包裹了灰燼,藏入懷中,在丫鬟進來換水時,將擱在角落裡的草藥盆子端了出去。
回到君怡園後,水浸泡了灰燼埋到花壇內,安芝在雜役房內用艾草燻過,忙過這一陣時天已經黑了。
侍奉過大小姐吃飯後,安芝去庫房領東西,這一路聽到的都是關於下午外院東廁發生的事,那味兒委實是有些大,後來是用灰燼填了後才驅散,隻不過這些都慘不過掉進東廁的計家少爺,他在客房內整整泡了兩個時辰,還是沒能洗幹淨,離開時臉上還灰灰的留著痕跡。
是了,府裡都當這計家少爺是掉進了東廁,底下還有他落下的鞋子,沒人懷疑他是被人給整了,計少爺第一次來沈家,誰會和他過不去呢,就是運氣不好罷了,踩空了板子,就連最快趕過去的李忱都沒看仔細,換下的衣服後來也都扔了。
安芝了解這個二哥,他過幾日還會來沈家,如今賣了一條船,再丟了沈家這生意的話,沒這筆錢是小,傳出去的話會對計家的生意產生影響,金陵沈家都不願意和他做生意,可不是件好事。
而她要做的,就是讓他無功而返。
……
計成雲的事並未在沈府中掀起什麼來,倒給大家添了些笑話,接連幾日劉家二老爺派人送帖都讓沈帧給拒絕了,直到十二日這天,劉二老爺約著出遊的日子。
看水塔夜景是金陵的一大特色,到了休沐之日更是熱鬧,書院學堂放了假,就會有不少書生租船遊河。
馬車從沈府到東市攔河集這兒,因為人潮擁擠,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馬車到碼頭後,小蘭掀開簾子:“歡兒姐姐,到了。”
安芝扶著沈歆下來,原本還擔心自己會與計成雲遇上,在看到這麼多人後便將心放下了,昨天李管事說這件事的時候提起過安排了兩條船,大小姐獨坐一條,讓她們幾個陪她遊夜河。
“真熱鬧。”沈歆看著船上吊起來的燈,再看碼頭外人山人海的,對安芝笑著道,“六月裡人還要多。”
上船後行使了一會兒,遠遠的能看到大少爺的那隻,甲板上有不少人,往外看,河道上已飄了不少船,除了船上那些的燈光之外,最惹眼的是河道上立起來的一座座水塔,水塔的頂端的燈最亮,塔身上還垂掛著數盞大大小小的燈,映襯在河面上格外的漂亮。
“我與子書就是在三年前的夜遊上遇見的。”風拂過格外舒暢,沈歆的心情也很不錯,叫安芝取了一壺酒,指著前面經過的船隻,“還能成不少姻緣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