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走上前,蠻力的將沈歆拿住,不顧她的阻攔,用繩子綁住了她的手腳,將人固定在了椅子上。
“娘,我沒瘋,我沒瘋,您放了我罷。”沈歆看著董氏求道,此時整個人看起來又好似清醒了的樣子,又像是失了這些年的記憶,回到過去,苦苦哀求著。
“母親,我適才帶了姐姐愛吃的點心來看她,陪她到閣樓這兒時還好好的,可進屋後姐姐也不知怎麼了,忽然開始瘋叫,誰都不讓靠近還打傷了人,您看這幾個丫鬟。”沈歆指著安芝和小蘭她們,心有餘悸,“她們這些日子也算是照顧的盡心盡力,我來看時姐姐的臉色都比之前好了許多,可剛剛姐姐連她們都不認得,險些用瓶子將她們給砸死,這,得再多派些人來才行罷。”
董氏微眯著眼看著沈歆,眼底哪有對女兒的疼惜,看繩子勒這麼緊都熟若無睹,僅僅是吩咐:“備馬車,送去寒山寺。”
底下的人誰也不敢說個不字:“那這侍奉的人。”
董氏看了安芝她們一眼:“就她們。”
說完後,留下這些處理的下人和一個掌事媽媽,董氏看都沒多看大小姐一眼,轉身離開。
沈玥跟在董氏身後也離開了,還不忘為這件事添油加醋一番,將自己摘幹淨,也沒讓安芝她們頂鍋,字裡行間都像在說大小姐已經瘋到不能控制,決不能再留在府裡。
安芝心頭一震,難怪二小姐敢這麼明目張膽,大夫人根本不在意麗園這邊的事,也不會相信她們的話。
這真的是親生的?
第10章 變故(小修)
沈歆一直在喊疼,從沈家一路被綁到寒山寺的時候喊疼,現在迷迷糊糊睡著了依舊在喊疼。
她緊閉著眼,神情擰在一起,安芝每給她上藥一次她就哆嗦一次,雙手環抱著摟著自己,微蜷在那兒,睡的很不安穩。
“娘,我沒瘋,不要把我關起來。”
“娘我都會做好的,您為什麼都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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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騙我,子書……”
安芝小心將藥膏塗在她的腳踝上,沈歆猛地一抖,忽然抱住了肚子開始哭,嗚嗚聲:“我的孩子,不要打我,我的孩子……”
小蘭和小桃在一旁抹淚,她們並不清楚大小姐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六年前金陵城中關於大小姐的故事,隻覺得大小姐可憐啊,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弄成這幅樣子。
“小蘭,把抱枕給她。”
聽從安芝的話,小蘭從後邊拿了個抱枕過來,到了沈歆懷裡後她就緊緊摟住了,哭聲終於熄下去,嘴裡不知道喃喃著什麼,安靜了些。
兩個時辰前在沈府,婆子把她綁起來後,聽聞要送到寒山寺,大小姐掙扎著翻到在了地上,扎傷了好多處。
奉命送她們過來的媽媽並未多說什麼,在將她們送到寒山寺的靜修院後,留下了傷藥和一些銀兩給安芝,隨後這位媽媽去找了主持,再過來時帶著兩個丫鬟,將衣物留下,那媽媽才交代了安芝幾句。
說下來和在沈府中的沒什麼分別,不要讓大小姐離開靜修院,不要告訴別人她們是誰,屋外有婆子守著,院外還有僧人,她們得時刻照看大小姐,倘若出了事,她們的身契在沈府中,誰都逃不掉。
說完這些那媽媽就帶人離開了,安芝剛剛在這兒轉了一圈,這裡什麼都有,唯獨是沒有人,比麗園更加的冷清,一到夜裡遠山壓過來,黑漆漆的,浸在夜色中死寂一般。
把人關在這兒,就算是沒瘋,日子長了也會變。
將膏藥都塗好,安芝給她蓋上被子,沈歆抱著抱枕眼淚還垂在眼角,若非知道沈家大夫人生了一雙兒女,她會覺得大小姐不是沈大夫人親生的,哪有母親會用那樣冷漠的眼神看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讓人把她綁起來,一句都沒多問就將人送到了這地方。
回想起之前發病時大夫人對麗園的處置,在她眼裡,大小姐的事是個恥辱。
可即便是如此,再多痛恨,也太漠然了。
“我出去看看。”安芝囑咐小蘭留在屋裡,走出屋子,山內清冷,迎面吹來的風像是二三月裡的,凍的人發抖。
安芝往靜修院後面走去,遇上了兩個婆子,打了個照面也沒說什麼,過了回廊後安芝翻上屋頂,挑了一處坐下,託腮看著天空。
快月半了。
橢圓的月亮垂掛在天上,任憑風吹雲過,靜靜灑下銀光。
末了,安芝長嘆了聲,她還是太衝動了,二小姐來就來罷,也沒傷害大小姐,她喜歡閣樓內的東西就讓她拿唄,二小姐貪小便宜,拿了就走也不會刺激大小姐,之後她就可以趁著大少爺不在去君怡園看看。
她好不容易才進了沈府,又遇上這麼好的機會,大少爺不在府中,他身邊那幾個護衛都跟著出去了,君怡園內隻剩下些丫鬟婆子。
這下好了,被一塊兒給丟到了寒山寺,別說是進君怡園了,再想回沈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看大夫人那架勢,吃穿用度上沒有虧待,但就是不願大小姐留在府中,不論是出於什麼理由,回去總是難的。
許久之後,安芝喃喃:“那現在該怎麼辦啊。”
眼前就剩下一條路可走了,就是偷偷潛進去,可這樣的辦法之前權叔他們也派人試過,在外院就容易被發現,要真這麼做的話肯定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沈帧那麼聰明一個人,哪會給別人第二次機會。
可即使是回到半天前再遇到那情形,她還是會阻攔二小姐這麼坑騙大小姐的東西,她就是見不得別人這麼糊弄大小姐。
頭好疼。
安芝仰躺在屋頂上,抬眼就是高掛的明月,眯上眼,山風徐徐,帶著沁人心脾的綠蔭香氣。
這是她在宜山時最喜歡做的事,夜半時爬上屋頂,拿出從師叔那兒偷來的酒囊袋子,一面吹風一面喝酒。
如今情形還是一樣的,不論是坐在哪裡看,月亮都是同一個,隻是少了師叔自己釀的桂花酒,也少了師叔叫喊她的聲音,喊著她又偷酒喝,等她下去後卻又會拉著她去陪著喝幾口,被師傅抓著的話,逃的比她快。
時常拉她頂缸,沒個正形的師叔,在計家出事之後,是第一個阻止她衝回家去的人,安芝至今記得那日在屋頂上師叔一面喝著酒,一面特別不著調的和自己重復一句話:“知知,凡事要三思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難的是另一種方式。
遠處的草叢樹林中傳來蟲鳴聲,安芝睜開眼,看著飄過的烏雲,大哥出事那時也是遇上大風天,如今這風刮了有十來天,出海的那些船是否都安穩回來了。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再度醒來時,天際已經泛了灰白,靜修院外還有雞鳴聲,安芝從屋頂下來,禪房這兒,小梅在門口打盹。
安芝去廚房看了眼,已經有廚娘在那兒生火,看到安芝進來,小心問:“小姐可醒了?”
“還沒醒,大娘您是昨天來的?”
“前些天就有人聯系了,中間隔了半個月,我還以為這活成不了,昨天傍晚來人叫我收拾了到寒山寺來。”廚娘見安芝和氣,松了一口氣,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有些脾氣都很大,她這初來乍到的,也怕得罪人。
大夫人身邊的陳媽媽把什麼都想周全了,廚娘都不是沈府裡的,對大小姐的事一概不知,寒山寺內這些僧人如素,有的也隻是齋飯,每隔兩日山下就會有人送東西上來,安芝手中還有些銀兩在,短缺什麼都能添置,如果大小姐一直如此,她就會在這裡過完下半輩子。
安芝給她添了一把柴火:“大娘您今日可要下山去。”
“要回去一趟,晚飯前肯定回來。”廚娘趕忙保證,“我這有些東西還沒帶,昨天來的匆忙。”
“什麼時辰,我同你一起下山去,小姐屋裡還得添置些。”
廚娘想了下:“怎麼也得午時後了。”
安芝點點頭,這些時間足夠了。
……
沈歆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吃的不多,午食後將人哄睡,安芝跟著廚娘下山去。
在寒山寺要比在沈府中出入更為自由,到山下後,約好了申時在山腳見,安芝去了一趟福善堂買安神香,一刻鍾後,她出現在西事的一間米鋪後堂。
一個年輕漂亮的婦人抱著個小笠子掀開簾子進來:“是大小姐啊。”隨後見後堂隻有安芝一個人,人又退出去,衝著院子喊:“相公你人呢。”
“來了。”喊的是院子,回話的是後堂的另一邊,有個中年男子推門進來,一身灰色的素淨衣袍,身形修長,瞧著氣度不凡,不像個生意人。
“你在前頭怎麼留大小姐一個人。”婦人嗔了他一眼,對安芝的態度極好,“剛蒸了糕,我去給您拿一些,沈府裡怕是挨苦了,人都瘦了。”
安芝抬手摸了摸臉頰,看向權叔,後者無奈:“她看誰都是瘦的。”
“沈家大小姐還活著,昨日被二小姐刺激著犯病了,大夫人將她送到了寒山寺。”安芝幾句話將這大半個月的事兒講了一遍,犯愁,“好不容易混進去,是不是得想別的辦法。”
“既然在沈少爺的私庫,倒是不用這麼急了。”權叔將一封信遞給她,“李掌櫃派人送來的。”
安芝翻開看,沒幾行拳頭就捏緊了:“他們要賣船,這是最愚蠢的辦法。”
“也是最快的辦法。”
權叔接上她的話,安芝深吸了一口氣:“還剩下三條。”父親在時七條船,出事後就剩下四條,二堂伯竟然還要賣,那計家還剩下什麼。
“他們的志願與你父親不一樣。”
權叔一句道破了其中,安芝呵笑:“也對。”二堂伯一家想的可都是如何坐享其成,當年叔祖父那樣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子。
屋內安靜了會兒,安芝記起一件事來:“權叔你替我瞧瞧,金陵這邊哪家的銀飾進的最便宜。”
權叔失笑:“你還想在沈府中做買賣不成?”
安芝託腮算著,要是能回去的話,也未嘗不可啊,李管事給冬夏姐姐她們帶的東西可不便宜。
正說著,外面傳來了叫喊聲,安芝離得近,起身推開門出去,是來買糧米的。
安芝從袋子中舀了幾勺放到布袋中,起稱松手,望著老婦人,笑著問:“大娘,一升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