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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僵持不下,黎穗看著周景丞臉上勉強的表情,不由覺得好玩兒。
逗也逗得差不多了,她正想說開玩笑的,問問司機什麼時候到,不遠處突然傳來汽車剎車聲。
倆人默契地側頭看去,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穩穩停下。
車門開啟,周景淮徑直朝他們走來。
“你怎麼來了?”黎穗驚訝地問。
周景淮說:“開完會才看到老師的未接來電,抱歉。”
“沒事兒,已經解決了。”黎穗笑笑,“今天司機沒來嗎?”
“嗯,我讓他別來了。”
“那你送丞丞回去吧,我開小電驢回去。”
周景淮:“太熱了,停這兒吧,我等會兒讓人過來開。”
“不要。”黎穗顯然很寶貝自己新買的小電驢,“也太麻煩了,我自己開回去,說不定比你們先到家。”
說著,黎穗走回到小電驢旁,熟練地跨坐上去,又被燙得站了起來。
周景淮低頭看了周景丞一眼,懶懶道:“周景丞。”
“嗯?”
“會開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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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丞一臉嫌棄地仰頭看他,仿佛在說:你看我長得像是會開邁巴赫的年紀嗎?
周景淮無奈,拍拍周景丞的背:“走吧,你嫂子下了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周景丞搖搖頭,轉身說:“哥,我要和姐姐一起回去。”
周景淮:?
還沒等周景淮說話,周景丞已經朝黎穗跑了過去,黎穗驚訝卻沒有拒絕,從籃子裡取出一個頭盔給他戴上,然後疾馳而去。
狂飆的小電驢揚起些微塵土,在夕陽下宛如沙粒。
周景淮看著倆人的背影,又咬著牙看了眼那邁巴赫。
遲早賣了你換輛小電驢。
第23章
黎穗本來是打算送周景丞回老宅的,但在三岔路口等紅燈時,周景丞突然問了句:“姐姐,我晚上可以住你和哥哥家嗎?”
家裡房間還有剩餘,黎穗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以啊。”黎穗偏頭問,“怎麼了?不想回家?”
周景丞的聲音被悶在頭盔裡,顯得格外委屈:“家裡沒人。”
黎穗陷入沉默,性格問題,周景丞和家裡的保姆司機都不是很熟悉,而周芷玉又經常出差。
以往這些年,“家裡沒人”的情況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但這大概是第一次,周景丞把對這種情況的不喜歡直白表達出來。
“行。”
黎穗立刻改了方向,開到了更近的長安壹號。
周景淮的邁巴赫,終究比小電驢快,他們進門時,他已經在準備晚餐,對於周景丞一起過來,也沒說什麼,隻默默多加了一點米。
三人吃完飯,黎穗照舊在客廳練習糖畫。
周景丞本來在好奇圍觀,下一秒卻被周景淮揪著後領口拉進了廚房。
把碗筷放進洗碗機,周景淮打開水龍頭洗手,順道問:“為什麼打架?”
“他說我爸不要我,我就砸了他。”周景丞一句話概括完,抬頭問,“哥,你因為這自卑過嗎?”
周景淮坦然道:“沒有。”
“為什麼?別人說你沒爸爸,你也不在意嗎?”
周景淮擦了擦手,把紙巾扔進垃圾桶,他俯下身來,雙手握著周景丞的手臂,認認真真道:“周景丞,父母是你生活裡重要的角色,但不是必須的角色,有固然好,沒有,你也可以過得更好。”
“你這話,我聽人說過。”
“誰?”
“姐姐啊。”
周景淮怔了怔,揉了揉他的腦袋:“你嫂子,叫什麼姐姐。”
“都睡兩間房了,叫什麼嫂子。”
“……”
這小子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周景丞被周景淮一腳踹了出來。
黎穗聽到動靜,一臉疑惑:“你哥怎麼了?”
周景丞揉揉屁股:“他可能不喜歡李清照的詩。”
?黎穗沒理解:“什麼意思?”
“因為他心氣急。”
“……”黎穗默默豎起大拇指比了個贊,這孩子,將來必定能在諧音梗界大有作為。
周景丞走到餐桌邊,一言不發地低頭看著她畫。
黎穗想起自己之前的允諾,笑著問:“姐姐幫你畫一個?你想畫什麼?”
周景丞想了想,說:“什麼都可以嗎?”
黎穗回了句廢話:“隻要不是不會的,就都會。”
周景丞掏出手機,翻了翻相冊:“這也可以嗎?”
黎穗低頭一看,是一塊類似三角形的瓦片,上面刻著牡丹紋樣。
“滴水?”
滴水是古建築上的檐頭瓦,一來可以排水,二來可以防止雨水回流,實用性與裝飾意味兼具。
周景丞驚訝道:“姐姐知道?”
“姐姐也不是那麼沒文化的,但是這個我沒畫過。”
“不會也沒關系,就是上次度假看到隨便拍的。”
“等等。”黎穗拿過他手裡的手機。
雖然沒畫過,但很多圖樣,其實都是異曲同工的。
黎穗在腦子裡,把實物圖轉換成了類似線稿的圖案,過了會兒,她舀起一勺糖漿。
先勾勒出基本的三角輪廓,然後在空白的三角內,用連貫的手法,畫出牡丹花樣。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黎穗聽到了周景丞破天荒的驚嘆:“居然真的畫出來了。”
第一次看周景丞這麼興奮的樣子,黎穗不禁在心底感慨,不管看起來多成熟,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小孩子,收到喜歡的禮物,就掩飾不住的開心。
黎穗把糖畫遞給他,笑著收拾好工具。
拿著工具進廚房清洗,周景淮正把碗筷從洗碗機裡取出來。
黎穗打開水龍頭衝洗勺子,順口問:“你剛剛幹嘛踹丞丞?”
“因為他歐陽。”
黎穗:?
“欠修。”
“……”黎穗真服了這哥倆。
*
黎穗幫周景丞收拾好客房。
出來時,兄弟倆正在客廳裡看電視劇,倆人各自佔據了茶幾兩端的兩個沙發,留了中間最大的那個給她。
黎穗往上一坐,覺得自己像在上朝。
明明線上玩遊戲的時候,感覺這兄弟倆挺熟的啊,怎麼到現實生活中,這麼尷尬呢?
難不成兄弟也有見光死?
但細想想,周景丞出生沒多久,周芷玉和前夫離了婚,才上初中的周景淮被送出國,之後的十多年,倆人就隻有每年假期才能碰到面,不熟悉,好像也算是情理之中。
寂靜的客廳裡,正在播放晚間新聞,一位哥哥由於弟弟不喜歡吃他做的辣菜,懷疑弟弟不是親生,結果一驗DNA發現真相是他做菜太難吃。
……真的沒有什麼其他新聞可播了嗎?
黎穗清清嗓子,忍不住打破這種氛圍:“要不……我們玩會兒遊戲吧?”
這回兄弟倆倒是默契:“什麼?”
黎穗數了數人頭:“三個人的話,鬥地主?”
說著,她從抽屜裡翻出一盒已經開封過的撲克牌,剛拿起又放了回去:“等等,帶小學生打牌不太好,換這個吧。”
啪一聲,一個盒子被扔在了茶幾上。
德國心髒病。
裡面有一個鈴鐺,和一副卡牌,卡面上分別是數量不等的草莓、香蕉、梅子和檸檬,黎穗將卡牌均勻分成三份放到自己和兄弟倆面前。
“你們會玩兒嗎?”
倆人默契搖了搖頭。
“規則很簡單,就是每人出一張牌,當面上同一種水果達到五個的時候,就要快速按鈴,第一個按鈴的可以獲得場上已出的所有牌,但如果按錯了,就要給其他玩家各分享一張牌。”
周景丞點頭,身子往前挪,盤腿坐在了茶幾側面。
遊戲就這麼開始。
黎穗翻開的第一張,是一個草莓,周景丞隨之翻出了四個檸檬,轉了兩圈後,面上出現了四個香蕉、兩個梅子和一個檸檬。
下一個輪到周景丞,在看到他翻出那一個香蕉的瞬間,黎穗和周景淮同時伸手按住了鈴鐺。
但周景淮快了一步,黎穗的掌心貼在他的手背,最終遺憾收回。
“好吧,都歸你了。”黎穗把翻開的卡牌拾掇拾掇,往周景淮那兒一推。
周景淮把贏來的卡牌放在旁邊,繼而翻開兩個草莓,可能到底是年紀小,又第一次上手,周景丞的反應力還是比不上兩個成年人。
幾輪後,他手裡的卡牌減少為零,徹底退出了這場爭奪戰。
黎穗看了眼倆人卡牌的數量,差距其實不大,她信心滿滿,翻出一顆梅子,在看到周景淮面前正好是四顆梅子的時候,黎穗眼疾手快地把手按了下去。
這回,周景淮晚了一步。
倆人手的位置,和剛才正好交換,感受到手背上的溫度,黎穗突然怔了怔。
奇怪,以前大學聚會什麼的,也玩過幾次這遊戲,大家的掌心按來按去,誰都不會注意自己觸碰到了誰的手,注意力全在輸贏上。
但是為什麼這次被周景淮摸到手,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她偷偷覷了眼周景淮,後者倒是一派自如地打量著自己卡牌的數量,似乎完全沒把剛才的觸碰放在心上。
這顯得她特別普信。
黎穗收拾了莫名其妙的想法,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遊戲上,果然,多摸幾次過後,她就完全習慣了。
甚至覺得眼前的手和自己的手沒什麼差別。
黎穗松了口氣,暗想,看來剛才隻是因為沒碰過,所以一時間沒適應而已。
這一局的最後,黎穗贏了,她興奮地晃了晃身子,正打算開下一局,卻見一旁的周景丞已經無聊地開始打起了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