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維心想,理是這個理,先例一開,後面就沒法收了,她瞥向跟同學聊的眉飛色舞的趙俊:“一年跳一次,剛在公司穩定下來就走了,這樣好嗎?”
“有更好的待遇跟發展前景,為什麼不跳過去?”沈延聳聳肩,“趁著年輕跳一跳,過了三十五就跳不動了,瞻前顧後。”
邊維說:“三十五?那還早啊,咱才二十五,十年後的事。”
沈延捏了捏鼻根,吐出一口氣道:“被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自己二十五,還以為已經三十了。”
邊維無語了會:“錢要賺,生活也還是要享受的嘛,不然就是本末倒置。”
沈延嘖了聲:“當了媽媽,學問大了啊,都會用本末倒置這個成語了。”
邊維翻白眼。
沈延接了個電話回來,叼了根煙在嘴邊,啪嗒按動打火機點燃:“話題扯遠了,吃飯的事……”
邊維爽快的說:“這樣,就今晚請你吃飯,你來我家,我爸媽都在,給你做好吃的。”
沈延蹙了一下眉心:“今晚不行,我有個挺重要的酒局。”
“那還是下次吧。”邊維笑眯眯,“咱還年輕,日子長著呢,總會有機會的,說不定下次再見的時候,你拖家帶口。”
沈延不接這個玩笑話,拖家帶口?夢裡吧,現實太忙碌,沒有那個心思。
“反正你給我記著,你還欠我一頓飯。”其實是很多頓,沒良心的東西,沈延很小氣的在心裡把面前的女孩數落了幾遍。
“是是是,記著呢,我回頭就記小本子上面。”邊維一拍腦門,“對了,還沒跟我說你那個助理的事呢。”
“沒什麼好說的。”
沈延將目光從邊維身上移開,放在了遠處,他抽口煙,“當一個員工讓你產生依賴心理,並且一次一次為她破例的時候,就說明她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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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維不懂。
沈延的面部被煙霧籠罩,看不清什麼表情,語氣卻很嚴苛:“上司跟下屬之間有一條清晰的界限,無論哪一方想跨過去,都不行。”
邊維第一次從沈延身上感覺到了上位者的壓迫感,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力,鋒芒外露,以前他都藏著,現在沒有。
她覺得以後像這樣面對面聊天的時候會越來越少,一年搞不好都沒一回,各有各的人生軌跡。
更多時候應該都會在財經雜志跟採訪報道上見到他。
邊維想了想說:“我還是不明白。”
沈延對著地面彈了下煙灰,輕笑出聲:“一孕傻三年,你加上懷孕才兩年,還有一年,慢慢傻著吧。”
“……”
沈延不時看腕表,有事要處理,但他沒有走,直到章亦誠過來,他們走到角落裡聊了幾句,他才跟大家伙打了招呼離開。
邊維問章亦誠,他跟沈延都聊了什麼,幹嘛鬼鬼祟祟的,整的跟地下黨似的。
章亦誠說:“沈延跟我提了你的夢想,問需不需要他幫忙。”
夢想?什麼啊?邊維半天才想起來是她的花店,她嘆口氣,果然是傻了:“那你是怎麼說的?”
章亦誠把她被風吹亂的長發理了理:“我說不需要,我太太的夢想我來實現。”
邊維喲呵:“章先生,你挺霸氣的嘛。”
她眯著眼睛咂咂嘴:“我存了不少錢,再等個一兩年,就可以選個不是很燒錢的地段開店了,到時候我就是老板,你是老板夫。”
老板夫?章亦誠的面部漆黑。
“要是你願意用我的錢,店早就開了,挑地段也不需要有顧慮。”
“快別這麼說,說的我臉都紅了,我一直在用你的錢,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有房子都是你的,不然我也不能存下來那麼多……等等我還沒說話呢,幹嘛啊這是,生氣了啊?我說的是事實啊,我不是要跟你分那麼清楚,我是覺得吧,喂你走慢點,我穿的靴子跟高,腳疼。”
前面的章亦誠聞言就放慢了腳步。
邊維追上去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介紹給自己的老同學,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
一個人如果過的很幸福,就算不說,也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
邊維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碰到了趙俊,兩人也不挑,就地聊了起來。
話題從“工作”聊到“孩子”,又聊到了“人生”。
“人生不能按照畫好的路線往下走,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出現一個岔口,你以為不可能走的下去,連一步都邁不了,就在原地站著,結果某一天命運的大手從後面推了你一把,你邁出去了第一步,走著走著,竟然就走下去了。”
邊維目瞪口呆,怎麼沈延跟他說道理,趙俊也說,約好的吧?還是說,現在流行這個?
“啥意思啊?”
“其實我也不太懂,你就當聽著玩兒吧。”趙俊笑了起來,眼角有點兒魚尾紋,看起來挺有魅力,“總之現在的生活我挺滿意的。”
邊維認真的說:“你要對倩倩好。”
趙俊給她一個白眼:“切,還用你說?”
邊維繼續認真:“我是怕你又像那時候那樣犯渾,趙俊同志,同樣的錯誤犯一次就行了啊。”
黑歷史被翻出來了,趙俊額角的青筋蹦了起來,臉也臭的沒法看:“邊維,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啰嗦了?章主任沒嫌你煩?”
邊維笑:“他喜歡聽我啰嗦。”
狗糧如排山倒海般砸來,趙俊被活埋在了裡面。
邊維撇嘴:“倩倩長的那麼漂亮,身材又那麼好,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她,我就代表……”
趙俊接一句:“代表月亮消滅我?”
邊維摸了摸下巴:“我要是有那個能力,就得去維護世界和平了。”
“……”
趙俊突然害羞:“她在床上像變了個人。”
這開頭怎麼有點兒熟悉,邊維的眼睛一亮,對了!小說裡常有!她的手肘蹭蹭趙俊,示意他往下說:“然後呢然後呢?”
趙俊往外面走。
邊維嘰嘰喳喳的跟在後面:“說說唄,放心,我不會跟倩倩說的,我發誓!”
趙俊頭也不回的說:“你發的誓就是個屁。”
“哼,我問倩倩去。”
“我好怕怕哦。”
“……”
邊維沒問,人小兩口的私房事問了幹嘛?她就是一時興起,逗著玩的。
夜幕漸漸降臨這座城市,大家伙要去學校附近的會所嗨,準備玩個通宵,邊維沒去,她要回家陪兒子。
黃倩倩也要回去,趙俊跟著,以前挺貪玩的一人,現在改了很多,遊戲的號都賣了。
回去的路上,邊維問開車的章先生:“我床上床下是一個人嗎?”
章亦誠沉默不語。
邊維看著男人,眼睛眨了眨:“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章亦誠道:“就是無話可說的意思。”
邊維石化好幾秒,她氣得坐正,眼睛看著前方,不看他。
沒過多久,邊維又開口了,不死心的問:“那我在床上是小妖精嗎?”
章亦誠反問:“你覺得呢?”
邊維說:“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
章亦誠停車等紅燈,側頭看著他的妻子:“小妖精三個字,你隻佔了一個字,小。”
邊維說:“逗我。”
章亦誠抿唇:“沒逗,你知道我不開玩笑。”
邊維吐血。
不問了,再也不問了,氣人。
手被握住,邊維裝樣子的掙扎,被握的更緊,她老實了,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章亦誠說,章太太,你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
邊維聽了,感覺一口氣吃下去一斤的蜂蜜,甜的她大腦當機。
生活不是偶像劇,更不是諜戰劇,權謀劇,也不是童話故事,其實挺平淡的,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每天幾乎都差不多,一天天往前走,不知不覺就從開春到入冬。
時間的痕跡在小孩身上顯露的最為明顯。
冬冬在圍欄裡跌跌撞撞的走,累了坐回去,過會兒晃悠悠的站起來,接著走的時候,邊維知道已經過了一年,孩子一歲了。
“多勵志啊,我要拍下來。”
邊維立馬跑進房裡拿了手機出來,對著兒子錄視頻,還一個勁的逗他笑。
不知道別的媽媽是什麼樣,反正邊維挺欠抽的,兒子扁嘴哭,她覺得好萌,趕緊拿手機連著拍下整個過程。
邊母拿起手搖鈴吸引外孫子的注意:“冬冬,你媽媽傻不傻?”
邊維一邊看照片,一邊替兒子回答:“不傻,媽媽最厲害了,是吧冬冬。”
邊母喊了好幾遍“豬。”
冬冬學著發出“豬”的發音。
邊維放下手機:“媽,你別亂教啊。”
邊母:“這個字好發出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喊豬的時候,別對著我喊,冬冬會以為他媽媽是豬。”
邊母不搭理她,繼續教外孫子。
邊維去陽臺找她爸:“爸,媽是不是在間接的讓我減肥?”
邊父在倒騰他的盆栽,抽空抬頭看了看女兒:“維維啊,你是該減減了。”
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邊維心塞的回到房裡,心塞的翻出倉庫裡的糧食,心塞的找袋子裝起來拎到客廳,讓爸媽處理掉,送人去,不要讓她看到。
在客廳裡陪娃玩了會兒,邊維去書房拿出折子看看,可以上網搜搜開花店相關的東西了,準備好了就開。
邊維的視線掃過抽屜裡面的絨面盒子,她將盒子打開,取出裡面的戒指瞧瞧。
這是結婚那年章亦誠買大了的戒指,一直放在盒子裡,她懷孕以後胖了也沒換著戴,手都腫了,戴著難受。
“時間過的好快啊。”
邊維自言自語,她心想,等章亦誠輪休的時候,要帶他出去走走,還有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風景。
吃晚飯那會兒,邊維接到護士長的電話,說是章亦誠今天的一個手術失敗了,她愣了愣後就去了醫院,在醫生護士關切的目光護送下直奔手術室方向。
章亦誠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身上穿的手術衣,手裡抓著手術帽,渾身散發出一種低落的氣息。
丁樊坐在旁邊說著什麼,章亦誠好像沒在聽,疲憊的坐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面。
餘光發現了邊維,丁樊松口氣,他站起來跟她眼神交流。
邊維回過去感激的眼神。
丁樊走後,邊維在男人面前蹲下來,手放在他的膝蓋上,揚起臉看他:“我聽護士長說了。”
章亦誠的背脊彎著,薄唇抿直,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邊維站起來給他按按兩側的太陽穴,柔聲安慰道:“沒事的,病人家屬跟醫院都知道大家已經全力以赴了,你也盡了全力,不要對自己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