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什麼樣的人了?”樵風對他的說法不贊同,“主子能有今日,憑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我什麼本事?”嶽梁輕聲一笑,“大義滅親,把自己父親送上斷頭臺,再逼瘋母親?”
當年嶽梁被新帝破格升為大理寺少卿,一度引起朝中臣子的不滿,也曾被人揶揄過,說他是‘賣父求榮。’
他並未反駁半句,默默做好本分,幾年過去,靠著自己的真本事讓人閉了嘴,沒料到今日他自己提了出來,樵風一怔,“主子……”
嶽梁已抬步往下走,夜色模糊在他臉上,隻見其目光被映得深邃,更多的神色,便也瞧不出來了。
前面的兩道人影不見了蹤跡,嶽梁也沒再看,立在橋梁下,等著自己的人找過來。
半盞茶的功夫,大理寺的一位官差匆匆走來,壓低了聲音稟報:“大人料事如神,狀元巷果然有了動靜。”
嶽梁沒什麼意外,既然沒死,必然會忍不住回來,“盯著他,切記打草驚蛇。”
官差壓刀領命,“是。”
樵風一愣。
白家的案子結束後,見主子遲遲不撤大理寺的暗衛,樵風還有些不明白,驸馬爺死都死了,兇手也知道了是誰,為何還要查下去。
想來是為了應付長公主。
心頭還在暗自嘆息,一向鐵面無私的主子,也有凡心大動之時,為了白大娘子破例了一回,原來那驸馬爺壓根兒就沒死啊。
既然活著,為何又要裝死?
樵風不明白,就像到了現在,也都還沒明白為何白家大娘子會去‘殺’驸馬。
當真是為了替晏月寧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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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一口氣,也太莫名其妙。
還有晏將軍,為何要把孟娘子的馬車推到崖底下去?
他想不明白,嶽梁也不明白,又看了一眼兩人消失的方向,招來身後的暗衛,吩咐道:“跟著晏指揮。”
前段日子,他晏指揮出了一場大風頭,替陛下找回來了那副‘畫’,但也把自己暴露在了明處。
驸馬爺既然還活著。
那便是旁人的一招引蛇出洞。
沒再逛下去,回頭上了馬車,人剛到大理寺,派出去的人也回來了。
嶽梁看著跟前暗衛遞過來的兩顆糖,平靜的神色,到底動了動。
暗衛垂頭,把晏長陵的原話帶給了他,“晏指揮讓小的交給主子,說今日他同少夫人去錢家吃了滿月酒,抓來的喜糖,讓嶽大人沾沾喜氣,還說……”官差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嶽梁,頭埋得更低了。
“說什麼。”
“說,說嶽大人年歲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歡的姑娘,他不介意搭橋牽線,至於其他的事,暫且就不用嶽大人插手,倒也並非不領情,而是人太多,位置不夠站。”
嶽梁:“……”
也不是頭一回見識他晏指揮的輕狂,“放那兒吧。”
—
白明霽身上沾了水,晏長陵沒再逛,一手提著那盞燈,另一隻胳膊微抬,遷就著身後人的拉扯。
夜色漸深,街頭的燈火一盞盞亮起來,人群也越來越擁擠,晏長陵霸道地在前開道,“讓開讓開,看著點啊,擠壞了賠錢。”
白明霽:……
倒切實感受到了他京城霸王的稱號。
許是白家的兩位公子太軟弱的緣故,如今見到這麼個橫行霸道的,竟覺得挺好看,那副跋扈的嘴臉,無不在散發著他的魅力。
這讓白明霽想起了深巷子裡的陳釀,越看越有味道。
盯得太入神了,引起了前面人回頭,目光相碰,白明霽生怕惹了他不高興,忙移開目光看前方,“看,好多人。”
晏長陵:“……”
看著小娘子飄忽的眼神,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種感覺一直延續到回到府上。
等白明霽沐浴出來,蹲在他對面,用著一雙閃著光亮的眸子看著他,笑道:“這一兩銀子花得真值,夫君如此喜歡華燈,下回我再給你買。”晏長陵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
反了。
對面小娘子此時的表情,本該出現在他臉上。
晏長陵愣愣地看著她,說不清楚心底突然高漲起來的情緒,是在偷笑還是在竊喜,壓了壓嘴角,盡量不要那麼明顯,“那倒是讓娘子破費了。”
“不破費。”白明霽想起小時候逗白明槿的情景,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逗開心了,得讓她知道自己是在為她花心思,否則便是前功盡棄,於是大方地道:“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這話換來晏長陵更長的怔愣,實在沒忍住,轉頭把那嘴角那點笑意忍下去,再回過頭來,問她:“當真,什麼都可以?”
將來得同人家生孩子,還得讓他帶孩子,教孩子,不給點甜頭,自己都過意不去。
白明霽很確定,“你說,說說看,我能不能滿足你。”
她肯定能滿足,也隻有她能滿足。
他想生孩子。
晏長陵清了清喉嚨,算是摸清了一些她的脾氣,喂到嘴邊的肉,誰能做到不張口呢,手掌攤開,“手給我。”
白明霽一愣,不明白他要幹什麼,試著把手放在他掌心,“這樣?”
“嗯。”晏長陵五指輕輕地握住。
不是也能牽嗎。
那日他抓了三五下,愣是被她甩開。
還曾一度懷疑,她對自己不滿。
如今報復性地捏了捏,又揉了揉,手指頭挺長,也很軟……捏夠了,再揚唇眯著眼睛滿意地看向對面的小娘子。
冷不丁地撞見了一雙水盈盈的瞳仁,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面的小娘子身子一傾,突然湊了過來。
沐浴後的淡淡梨花香先被清風送入了口鼻,接著再是那道柔軟的唇,果斷地落在他的唇上,動作幹脆利索,又格外地輕。
像雲,像棉,又輕又軟,讓人抓不實……
且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呼一吸之間,小娘子已經親完了,坐在他對面,頂著一張緋紅的臉頰,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晏長陵腦袋有些暈。
像做夢。
頭都不敢晃,怕把這感覺晃沒了,先等他一會兒,他且捋捋……適才發生了什麼。
“主子。”
聽到外面周清光叫他時,想也沒想,晏長陵“騰——”一下站了起來,袖口不小心碰到了身旁那盞平安燈,忙彎腰扶正,剛站起身,左側的衣袖又掃到了木幾上的花瓶,一陣手忙腳亂,人到了珠簾下,又被那門檻絆了腳。
白明霽始終保持著微笑,默默地看著他這麼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人出去,很快外面金秋姑姑走了進來,疑惑地看著白明霽,“世子爺今兒夜裡飲酒了?”回來的時候見他還好好的啊。
白明霽搖了搖頭,人跪坐在毡子上,抬頭看向金秋姑姑,“我好像輕薄他了。”
他那樣一笑起來,天爺,實在太好看了……
她一個沒忍住。
什麼他了?
金秋姑姑愣了愣。
白明霽眼睛一閉,抬手拍了一下額頭,頗為懊惱,這不才剛把東西送出去,“怪我太心急了,我應該再等等。”
—
那頭晏長陵走出去,周清光並沒有察覺出異樣,一臉肅然地稟報道:“主子,多了個暗衛。”
習武的人對周圍氣息的變化,極為敏感。
那不是他們的人。
“要不要屬下擒過來……”半天沒得到回應,周清光偏頭看了過去,借著廊下的燈籠,終於看出了他不對勁。
他這,這番對著自個兒的嘴,要摸不摸是何意?
“主子?”
晏長陵看向他,“啊?”
周清光深吸一口氣,就知道他沒聽見,重復了一遍,“我說多了個暗衛。”
晏長陵這回聽見了,但毫不關心,“多了就揪出來,用得著稟報給我?”
他耳背吧,自己適才說的話,一句都沒聽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周清光轉過身,很快把人揪出來,甩給了他,“嶽梁的人。”
暗衛被擒,一臉死灰,“晏指揮。”
晏長陵看了他一陣,心情突然大好,從袖筒內拿出了今兒原本預備去哄孩子的糖,還剩的有,“給他帶回去。”
這才有了嶽梁的那兩顆糖。
吹了一陣夜風,終於把神智吹了回來。小娘子都主動了,他慫個什麼勁……
“啪——”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徹底清醒了。
再返回去,昂首闊步。
進去後望了一眼裡屋,沒有動靜,但那盞平安燈的光暈還在。
金秋姑姑上前詢問道:“世子爺是沐浴歇息,還是要再坐一會兒?”
這還用問,“沐浴吧。”
金秋姑姑去備換洗的衣裳,外面的丫鬟進來重新備水,晏長陵就站在屋子中央抬著寬袖幹等著。
收拾妥當,金秋姑姑把衣裳遞給了他,“世子爺,水已經備好了。”
“嗯。”晏長陵點頭,面色平靜地瞧不出一絲波瀾,一面往裡走,一面摸向脖子下的交領,人還沒進浴池,領子就已經被他扯開。
淨室內全是小娘子沐浴過後的痕跡。
目光瞟向池子邊上放置的一籃子花瓣,似乎是沒用完的,伸手勾了勾,勾到跟前,捻了一瓣,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