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下令後,旁邊幾個小丫鬟終於反應過來,一擁而上,就要去打香嫵。
月晴和蘭若都沒動,但是也沒敢護著香嫵,隻是擔心地咬著唇。
香嫵眼看著幾個小丫鬟衝過來,她倒是沒掙扎,也沒反抗。
她就是那麼看著霍迎雲:“小姐,打狗看主人,香嫵就算是一條狗,現在也不是小姐身邊狗了——”
說著這話時候,兩個小丫鬟已經要揪上來了。
可就在兩個小丫鬟手已經碰上了香嫵肩膀時,一個聲音呵道:“住手!”
隨之而來,是一道身影闖了進來。
緊接著人影閃爍,等大家終於看清時候,兩個小丫鬟已經被推到了一旁,而兩道身影也站在了香嫵面前。
這兩個人赫然正是白簡和朱衣。
香嫵看到白簡,心裡微松了口氣。
她剛剛已經想好了,豁出去被打,被打了她就哭求侯爺去,她都已經說了她現在伺候侯爺,大小姐不信還要打她,那她就哭去。
所以那一刻她是真豁出去了。
不過現在也好,沒被打成,她不用哭求侯爺,也不用挨打了。
挨打到底疼,能不疼就不疼。
松了口氣香嫵連忙站在白簡身後,還用手握住了白簡袖子:“白簡姐姐,幸虧你來了,不然我就要挨打了。”
就知道白簡姐姐對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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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香嫵這話一出,周圍幾個丫鬟都倒吸了口氣。
香嫵,香嫵好大膽,她竟然直接喊白簡叫白簡姐姐?
她到底知道白簡是什麼人嗎?那是殺人不眨眼啊,那是一伸手能把一匹馬撕碎啊!
看看白簡那一張冰霜臉,她怎麼敢……?
霍迎雲則是皺起了眉頭。
她突然覺得眼前情景似曾相識。
上一次,她這裡打香嫵,白簡朱衣就出現了。
而這一次,白簡朱衣又出現了。
霍迎雲想起來剛才香嫵說,香嫵說她現在在侯爺跟前伺候……想到這裡,她眼皮跳了一下,隱隱有種不好感覺。
不過她到底是硬撐著道:“白簡朱衣兩位姑娘,你們怎麼過來了?”
白簡平淡到漠然視線緩慢地落在霍迎雲臉上,之後以沒有任何起伏聲調道:“小姐,我和朱衣過來,是請香嫵姑娘回去。”
霍迎雲聽到這話,笑了:“兩位姑娘,這是怎麼回事?香嫵是我這裡丫頭,剛剛她犯了錯,我正說要教訓她一番。”
香嫵一聽到“教訓”兩個字,她越發攥緊了白簡袖子,沒吭聲。
白簡自然是感覺到了,她眉眼間就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冷意,她望著那霍迎雲:“小姐,你怕是弄錯了,香嫵姑娘不是你跟前丫頭,這是侯爺跟前伺候。”
霍迎雲見白簡這麼說,心裡便狠狠地那麼一個頓挫。
她意識到,果然是真,香嫵沒說謊,她竟然湊到了自己父親跟前,成為了自己父親跟前人?
這……這怎麼可以?
霍迎雲臉色陡然變了。
如果說之前她隱隱意識到,心裡多少感覺不妙,但還存著一絲希望。
可是現在,她徹底意識到一件事,香嫵成了自己父親身邊伺候人。
她小丫鬟竟然偷偷地勾搭了自己父親,現在竟然還拿著自己父親來威壓自己?
怎麼會有這麼大膽包天奴婢?
自己之前隻提防著她別去招惹那楚公子,就沒想過,她竟然還可以跑去自己父親跟前賣弄風騷!
霍迎雲倒吸一口涼氣,不過她到底強自鎮定下來。
她望向那白簡,故作輕松地笑了:“白簡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這分明是我跟前丫鬟,怎麼就成了父親跟前伺候,白簡姑娘不是弄錯了吧?”
想去她父親跟前興風作浪,怎麼也要先過她這一關。
她就是不放人怎麼了?
白簡卻淡漠地看著她,道:“小姐,這位姑娘雖然也叫香嫵,但她是八角庵裡帶發修行姑娘,因這次幫著侯府裡繡太後祝壽圖,侯爺說她有功,便讓她留在身邊伺候。”
啊?
她這麼一說,別說霍迎雲,就是周圍人等,也都不能相信,帶發修行姑娘?
這分明就是原來那個傻香嫵!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然而白簡偏偏就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她竟然望向香嫵,平淡地道:“香嫵姑娘,不是說請你過來小姐這裡給那祝壽圖添上幾筆,也算是小姐對太後一片孝心嗎?你可曾做了?”
香嫵聽得這個,雖然雲裡霧裡,不過白簡姐姐說話一定是對,反正白簡姐姐不會坑自己,當下忙隨著白簡道:“自是繡了,我剛過來,幫著繡了半響,已經繡好了,如今這祝壽圖就在小姐這裡。”
白簡:“好,既如此,小姐,請你拿出香嫵姑娘繡祝壽圖,我也好回去給侯爺復命。”
霍迎雲:“……”
她突然有些不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三言兩語間,就成了她要交出來祝壽圖給她丫鬟,而祝壽圖功勞,怎麼就全歸她那小丫鬟了?
還有,什麼帶發修行?這是逗她嗎?
霍迎雲當然是不甘心。
她手底下隨便拿捏著小丫鬟而已,她本來要教訓一番,結果現在竟然被白簡這麼領走?還赫然成了父親身邊人?她怎麼能服氣。
就算白簡親自出面又如何,那到底不是父親。
霍迎雲望向了白簡,笑著說:“白簡姑娘,你怕是認錯人了,這個小丫鬟叫香嫵,一直在我身邊伺候著,前些日子,突然不見了,不曾想她竟然冒充帶發修行尼姑,竟然騙了姑娘,如今依我看,還是讓她繼續留在這裡,我自然會好好懲戒。”
接著,她又莞爾一笑:“至於說那祝壽圖,自然是本小姐親自所繡,豈能有假?”
她這句話說得卻是高明,把白簡責任推得幹淨,隻說白簡是被香嫵愚弄了,如此一來,不至於得罪白簡,卻又能留下來香嫵,不至於讓香嫵被白簡帶走。
白簡聽聞這話,卻是平靜地望著霍迎雲:“小姐,這位香嫵姑娘隻是恰好和你院子中香嫵姑娘同名而已,並不是那一個,記錯是你吧?”
霍迎雲皺眉,盯著白簡:“你可有證據?”
白簡面無表情:“有人證。”
霍迎雲笑:“人證?那你問問這屋子裡丫鬟,她們每一個都是人證,都知道這香嫵是我房中丫鬟。”
白簡:“我人證是侯爺。侯爺說,這是八角庵待發修行姑娘。”
霍迎雲笑一下子凝固在那裡了。
在這定遠侯府,她父親定遠侯就是說一不二,在這裡,他說這匹馬是白色,就沒有人說是黑色。
所以現在,白簡說人證是自己父親,那就沒有人再說她不是了。
她眯起眼睛,望向白簡。
白簡神情依然平淡。
霍迎雲深吸口氣,她徹底明白了。
自己身邊這個看著長得模樣不錯但是傻乎乎小丫鬟,已經攀上了高枝,她竟然爬上了自己父親床!
千防萬防,誰能防到這個?!
事到如今,白簡和朱衣親自出面,且話說到這份上,她是再沒法說什麼了。
霍迎雲此時依然在笑,雖然笑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依然道:“既便如此,那繡成祝壽圖,也是我親手繡,我這裡怕是沒有這位香嫵姑娘繡成祝壽圖。”
然而她剛說到這裡,旁邊一直安靜地扯著白簡袖子香嫵突然說話了:“白簡姐姐,我刺繡時用手法,隻有我自己會,沒有人能夠模仿。”
她這話一說,所有人都看向她。
霍迎雲嘲諷目光,旁邊小丫鬟無法置信目光,還有往日自己要好姐妹那擔憂目光。
香嫵便覺得,這些目光仿佛一道道藤蔓,糾纏住自己脖子,讓自己無法呼吸。
她開始意識到,在小姐,在院子裡奴僕丫鬟,甚至在自己那些小姐妹眼中,香嫵應該是怎麼樣一個人。
香嫵是一個小丫鬟,一個小丫鬟,她應該規規矩矩地低著頭,不敢說話,她怎麼可以大聲地和小姐論理呢。
無論你有理沒理,在小姐面前,你就是沒理。
過去十年,香嫵也一直這麼以為。
但是現在,她說出這些話,她開始和小姐爭論了。
她不想當她們眼中那個安分乖巧小丫鬟香嫵了。
所以香嫵昂起頭來,就那麼望著霍迎雲,問道:“小姐,你如果還是不信,可以把祝壽圖拿來,我便是不看一眼,都能說出裡面布局以及針線勾勒,小姐你能說出嗎?”
霍迎雲眼神一頓,她盯著眼前小香嫵。
小小丫鬟,此時和她面對面站著,再沒了昔日懦弱和膽怯,她就那麼望著自己,要和自己對質,要和自己理論,要和自己辨個是非。
這並不是她往日熟悉那個小丫鬟。
默了好半響,霍迎雲咬牙,到底是忍下了。
她看看旁邊白簡,僵硬地笑了下:“既然香嫵姑娘說得這麼確切,想必是我弄錯了,那就拿走吧。”
她既這麼說,白簡也就沒多問,畢竟這是侯府小姐,是侯爺女兒,能順利地帶走香嫵和那祝壽圖,才是她任務。
於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霍迎雲命人取來了祝壽圖,遞交到了白簡手上。
當下白簡帶著香嫵就要離開。
等到白簡一行人走出院子,撐著笑模樣霍迎雲終於受不了了。
她回到房中,一把將那屋中擺設統統扔到地上,氣恨不已地道:“賤人,真是一個賤人!往日侯府裡養著你,我也待你不薄,結果你倒是好,竟然仗著姿色去勾搭我父親!”
“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和我理論?不就是仗著自己姿色好,仗著白簡和朱衣給你撐腰嗎?”
“萬秀閣裡,那都是父親妾,你看他何曾將那些人看在眼裡?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說不得明日便被野狗拽了出去吃了!”
這麼咬牙切齒時,房中諸般擺設統統扔到地上,有還飛到窗外,一時之間屋內外一片狼藉,伺候著奴僕嚇得面無人色,紛紛跪在那裡,不敢吭聲。
霍迎雲氣急敗壞,看著地上跪著眾位丫鬟,一眼看到了那月晴蘭若幾個:“你們幾個可看到了,那香嫵如此下賤,竟然做出這等荒謬之事,你們若是敢學她,先把你們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