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低眉笑:“長沒長個沒發覺,比從前胖了倒是真的。”
儀貴妃笑道:“現在這樣正好,從前太瘦!”
皇帝接著向謝堯臣問道:“澤兒小名叫金金?”
“嗯,金金。”謝堯臣點頭。
皇帝看了他一眼,話裡有話道:“你倆這小名取得倒是直白。”
謝堯臣笑道:“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衣食無憂。”
說話間,五人跨進了勤政殿的大門,謝澤抬頭看了眼勤政殿,又轉頭看了看殿門,忽地拽拽皇帝的手,對皇帝道:“阿翁,你這房子金金來過。”
謝堯臣和宋尋月聞言挑眉,面露奇色,他何曾來過?
皇帝卻驀然想起當初那條入夢的金龍,可不就是從殿門處遊入勤政殿的嗎?
他當初那個夢,除了他和司天監,誰也不知,皇帝立時心動,忙止步,俯首問道:“金金何時來過?”
謝澤想了想,眼露些許著急,抿唇道:“金金也不記得了。但是金金來的時候,那張椅子上有人在睡覺。”
說著,謝澤指向一側書房的椅子,皇帝順著謝澤的小手看去,立時一怔,謝澤口中描繪的場景,可不就是五年前他在書房小憩,夢見金龍進殿的那個下午嗎?
皇帝不由握緊了謝澤的手,面上喜色濃鬱,沒跑了!這孩子就是上天賜給他的寶貝!他可一定要好生培養!
而就在這時,一旁謝堯臣低眉看著兒子,笑道:“你連京城都沒來過,何曾見過阿翁的勤政殿?”
一旁儀貴妃卻道:“這可說不準,我也有過幾次這般的經歷,明明是個沒去過的地方,或者是個未經歷過的場景,但是到了那一刻後,便會覺得很熟悉,思來想去,像是夢裡見過一般。”
宋尋月跟著點頭道:“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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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堯臣聞言恍然“哦”了一聲,跟著道:“若是這般情形的話,那我也經歷過。”
唯皇帝對他們三人的話置若罔聞,俯首看著謝澤,腰也弓著,拉著謝澤的手繼續往裡走,對他哄道:“金金就是來過,上次金金來的時候,阿翁也見著金金了。”
謝堯臣聞言愣了一瞬,隨後失笑,他從前怎不知,他父皇居然這麼會哄小孩。
謝澤得了阿翁的認可,甚是高興,兩手吊住皇帝的手,連連道:“是吧?阿翁見著了吧?金金就說來過。”
說話間,一行人進了勤政殿後殿,此處是皇帝往日休息用膳的地方。皇帝抱了孫子在一張圓桌邊的椅子上坐下,對謝堯臣和宋尋月道:“你們到的時間極好,正是晌午,一道用膳吧。你們母妃,幾個月前就開始給你們選菜譜,想叫你們一回來,便能吃上地道的京味。”
說著,皇帝朝福祿使了個眼色,福祿忙去傳膳。
皇帝示意眾人圍桌坐下,坐好後,謝堯臣看向謝澤,提醒道:“金金,你給阿翁和祖母選的禮物呢?”
“哦!”謝澤似是想起什麼,立時從皇帝懷裡竄下來,跑到一旁的寄春、栀香、星兒等人跟前。她們三人,每人手裡捧著好幾個匣子,見小世子過來,半蹲俯身。
謝澤先拿起一個匣子,回到皇帝和儀貴妃中間,看了看桌子發現夠不著,就放在了眼前的椅子上,然後將匣子打開,裡頭是兩個同中原風格完全不同的酒袋子。
謝澤分別拿起兩個酒袋子,塞進皇帝和儀貴妃手裡,說道:“這是孫兒在臨潢府,給阿翁和祖母買的馬奶酒。爹爹和娘親說金金還不能喝酒,但是可以以茶代酒,敬阿翁和祖母。”
皇帝和儀貴妃接過孫子遞來的馬奶酒,一會看看謝澤,一會又看看酒袋子,滿臉的好奇和喜歡,皇帝哄道:“哦!這是馬奶酒啊,是金金大老遠給阿翁和祖母帶來的嗎?”
謝澤兩隻小手攀著桌子邊緣,高興點頭,隨後似是想起什麼,跟皇帝告狀道:“爹娘帶我去買酒的那天,我正好有點肚子不舒服,買完爹娘就讓我現在車裡和奶娘呆著,他和娘親再去買點別的東西。我就乖乖的等著,可等了好半天,爹娘都不回來,我就隻好叫辰安領著我去找爹娘,阿翁,祖母,你們猜爹娘在幹什麼?”
謝堯臣和宋尋月眼露好奇,不由相視一眼,謝堯臣湊到她耳邊問道:“那天我倆幹嘛了?”
宋尋月道:“我也有點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謝澤接著對皇帝道:“我和辰安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在一家店裡吃烤全羊,上頭紅彤彤的,全是辣椒,聞著可香了。”
謝堯臣:“……”
宋尋月:“……”
皇帝和儀貴妃看著謝澤忿忿不平的小表情,立時笑開,皇帝摸著謝澤的後腦勺,陪著生氣道:“哦!你爹娘居然丟下你自己去偷吃?那等一會兒上菜,金金喜歡吃的,都不給爹娘吃,好不好?”
謝澤聞言笑開,轉頭得意的看向謝堯臣和宋尋月,全然是一副找著靠山了的囂張模樣。
謝堯臣無奈道:“不是不給你吃,你那幾日有些著涼,晨起還鬧肚子,再吃辣的隻會更嚴重。”
皇帝聞言嫌棄道:“嘖,那你和兒媳也可以不吃,還躲起來吃,躲起來吃還被兒子發現,白叫孩子攙著。”
謝堯臣衝皇帝討好笑笑,道:“那這不是難得去一趟,不嘗嘗多可惜。”
皇帝嫌棄搖搖頭,哄著謝澤道:“無妨,以後想吃什麼就和阿翁說,宮裡御膳房,什麼地方的菜都能做。”
謝澤聞言重重點頭:“嗯!”面上滿是喜色。
謝澤復又跑去寄春跟前,又拿了個新匣子過來,福祿適時上前,將方才的空匣子取走,謝澤打開匣子,一樣樣的給皇帝和儀貴妃拿,邊拿還邊說來歷,夾雜這好些他們一家三口在外遊歷的趣事。
從臨潢府開始,一路上買到的東西,沒有再寄回京城,而是他們自己帶著,所以東西很多,再加上謝澤童言有趣,不消片刻,屋裡已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一家三口帶的東西太多,飯菜上桌時,都沒來及說完,謝澤隻好先行吃飯。謝澤肚子小,吃了幾口就飽了,許是知道阿翁和祖母喜歡自己,還能在爹娘跟前護著自己,便有些放肆,自己吃飽後,就在桌子邊來回竄,一會給阿翁夾菜,一會給祖母夾菜,一會又給自己爹娘夾菜,但委實太小,夠不著桌子,又拿不穩筷子,好幾回菜湯子濺在自己身上。
直到謝澤把一片菜葉甩到謝堯臣袖子上,謝堯臣忽地沉臉,冷聲喚道:“謝澤。”
一聽爹爹叫了全名,謝澤立時後背一涼,小跑著回了自己位置上,復又裝著低頭吃飯,臉都快埋進碗裡,一聲不吭。一旁的太監上前,幫謝堯臣清理了袖口。
皇帝和儀貴妃齊齊笑開,心間隻覺奇妙,他們的兒子也會管兒子了。皇帝對謝堯臣道:“用完膳再去更衣吧。”
謝堯臣應下,接著吃飯。
宋尋月時不時看看謝澤,見他此時乖得不得了,不由抿唇笑。有個隻要不笑,看著就挺唬人的夫君挺好的,這麼些年,他倆都沒罵過謝澤,隻需謝堯臣沉臉,謝澤立馬就會乖下來。
吃罷飯,謝澤覷了覷爹爹的神色,見爹爹已然面含笑意和阿翁說起話來,這才松了一口氣,便繼續跑去跟寄春他們拿匣子,一樣樣的給阿翁和祖母送禮物。
送禮物期間,幾個大人便借著孩子的話,聊起謝堯臣和宋尋月遊歷期間的趣聞,皇帝和儀貴妃問題也多,這一下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和樂融融,勤政殿裡時不時便會響起一片朗笑。
福祿等一眾勤政殿的太監、宮女,在一旁伺候著,聽著心情也極好,唇邊都不自覺掛上笑意。福祿不由向自己徒弟感慨道:“多少年了,沒聽見過這勤政殿裡有這般的笑聲。”
福祿徒弟亦笑道:“可不嗎?打進宮至今,今兒還是頭回感覺勤政殿有了溫情,像普通人家。”
福祿嘆道:“哎呀……自當初太子被廢,陸陸續續至今,這皇城裡便沒安生過,陛下的心情也未真正的好過,尤其是前陣子,二殿下同九殿下離世,對陛下當真打擊極大。若如今這場景,能一直延續下去,該多好啊?”
福祿徒弟道:“許是會的,畢竟三大王不曾參與朝政。”
福祿想著這些年的變故,唏噓道:“但願吧。”
謝堯臣和宋尋月一家三口,陪著皇帝和儀貴妃整整一個下午,這一下午,一家人似將這些年欠下未說的話,全給補上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這才準備告辭回府,夫妻二人本打算出宮後,先帶兒子去城裡玩一圈,畢竟進宮前承諾了他,但皇帝卻彎腰伸手扶住了謝澤的後背,向他問道:“今晚金金留在宮裡,跟阿翁祖母睡,好不好啊?”
謝澤聽罷,有些猶豫,畢竟心裡還惦記著京城,皇帝見此,哄道:“皇宮裡還有御花園,御花園裡有孔雀,御馬司裡,有照夜玉獅子,宮裡還有精致的點心,西域進宮的玩具。”
謝澤聽罷,立時便被皇帝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全將來時所見的京城跑去腦後,轉頭對謝堯臣和宋尋月道:“爹爹娘親,金金今晚能不能留在宮裡?明日你們來接我,我們再去京城裡玩,成不成?”
宋尋月聞言面露擔憂,對皇帝和儀貴妃道:“這孩子玩兒的時候沒什麼,但若是夜裡睡覺,見不著爹娘,怕是會鬧,會不會吵到父皇和母妃?”惹了陛下生氣可不好。
皇帝道:“無妨,朕同你母妃想來哄得住。”
謝堯臣想了想,對謝澤道:“你留下可以,但你可想好,一旦宮門下鑰,你便是想出都出不來,隻能等明日爹爹來接你。你若要留下,就得乖乖聽阿翁和祖母的話,夜裡不可鬧著找爹娘,可能做到?”
謝澤仰著小臉,盯著謝堯臣看了會,隨後重重點頭道:“嗯!金金做得到!”
宋尋月見此,便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留下了伺候謝澤的奶娘和婢女,對皇帝和儀貴妃道:“那今晚,可得辛苦父皇和母妃了。”
皇帝和儀貴妃怎會覺得辛苦?巴不得謝澤多在宮裡留幾天,儀貴妃笑著道:“辛苦什麼?高興還來不及。若他夜裡鬧,我便帶他回榮儀宮,不吵陛下就是。”
皇帝的勤政殿是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隻要謝澤不哭鬧,謝堯臣和宋尋月便沒什麼不放心的,同皇帝和儀貴妃行禮後,便扔下兒子,手牽手走了。
剛出勤政殿,謝堯臣便伸手將宋尋月攬進了懷裡,聳了聳肩道:“今晚落得自在!”
宋尋月失笑,湊近前問道:“咱倆出宮去松鶴樓喝兩杯?”
謝堯臣衝她一笑,挑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