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堯臣深以為然,大大撐了個懶腰,深吸一口氣,道:“確實如此,金金正經讀書,還是得回京去,進宮去資善堂學。但我想著不必著急回去……”
宋尋月聞言,不解看向他,等他後面的話,謝堯臣對辰安道:“全輿圖拿來。”
辰安應下,很快去取了地圖出來,交給謝堯臣。謝堯臣邊展開地圖,邊對宋尋月道:“金金才四歲,雖然我三歲就進了資善堂,但他這個年紀,能學的東西有限,咱倆都有空,好好陪伴教他,不比進資善堂差。咱倆趕在他五歲時回京如何?五歲進學堂,我倆也稍微放心些。”
說著,謝堯臣已經展開地圖,指著他們目前所在遼陽府道:“從遼陽府,繼續北上,過鹹州、濟州、至會寧府,正好是大魏北境,再往前就是北遼的國土,咱們從會寧府南下,走西邊泰州、臨潢府這條路,聽聞此地多草原,咱們可以騎馬走,至奉聖府、大同府、然後水路南下,回京!正好一年,金金五歲,可好?”
宋尋月聽著甚好,如此這般,她和謝堯臣正好圍著大魏轉了一圈,金金五歲回去進學堂,年齡也正正好。
宋尋月正欲點頭,卻忽地想到什麼,眉宇間微露困惑,看向謝堯臣問道:“但剛才金金說想去學堂,總不能不叫他去,沒得叫他以為學堂不是什麼好地方,爹娘不讓去,這可不好。”
謝堯臣衝宋尋月眨了下眼,隨後指了下謝澤,對宋尋月道:“無礙,叫他去這邊學堂,先感受幾天。”
宋尋月聞言笑,連連點頭:“成,那你安排去。”
謝堯臣應聲起來,走去祝東風掌櫃身旁,問道:“本地有哪些書院?”
掌櫃行禮道:“回三爺話,最大的便是知府大人主持辦起來的文昌書院,其餘便是一些有功名的人興辦的私學。”
謝堯臣若有所思的點頭,文昌書院,甚好,那就文昌書院。
謝堯臣喚過辰安,一道出門去,直奔遼陽府知府衙門。此地官風尚可,他本是沒打算和本地知府打交道,但為著兒子進學堂,還是得亮一下身份。
進去後,謝堯臣亮明身份,同知府說明來意,並告知他,自己兒子應當讀不到半個月,就是叫他感受下書院的氛圍,辛苦他能不能給安排一下。
知府當時便點頭應下,這多簡單,四歲的孩子,往啟蒙堂上一扔就是,左右啟蒙堂都是六歲以下的孩子,先生玩著教,忽然插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
將兒子進學堂的事辦妥後,謝堯臣這才回府。
等謝堯臣回去的時候,晌午最熱的那會兒已經過去,祝東風掌櫃已經帶著幾個小孩子離去,院裡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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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陽府冬天冷,遠比京城冷得多,謝堯臣猜想他們母子回了屋,便直接推門進去。
進了裡屋,繞過屏風,便見母子二人脫了鞋,坐在羅漢床上,宋尋月腿上蓋著小被,謝澤就在娘親懷裡,被娘親腿上的被子偎著,隻露出腦袋和小半個身子,宋尋月正在教謝澤看連環畫。
一聽見謝堯臣的腳步聲,母子二人同時抬頭朝他看來,一個面含溫柔微笑,另一個小臉直接開了花,朗聲道:“爹爹!”
“嗯,爹爹回來了。”謝堯臣將脫下的大氅交給辰安,在母子二人對面坐下,宋尋月給他倒了杯熱茶,道:“暖暖身子。”
謝堯臣接過捧在手裡,對宋尋月道:“書院的事辦妥了,明日卯時送他過去便是。”
宋尋月聞言笑,低頭看向懷裡的兒子,問道:“金金明日便要去學堂啦,高不高興?”
謝澤聞言,眼中立時露出驚喜:“金金能去學堂了嗎?”
說著,謝澤來回看爹娘,爹娘都衝他點頭,但他還不知道學堂是什麼,但是別的小朋友都去,肯定很有意思,立馬從宋尋月懷裡爬出來,站在一邊蹦跶:“去學堂!去學堂!”
謝堯臣看著他笑,等他一陣興奮過去,這才對他道:“學堂爹娘不能陪你去,隻有張立會陪你進去,你可要乖乖聽先生的話,知道嗎?有什麼需要,夫子說休息的時候再去找張立。”
謝澤歪著腦袋問道:“爹娘不能去呀?”
謝堯臣衝他點頭:“不能去,所有小孩子的爹娘都不能去。”
謝澤聽著這話有些猶豫了,他還沒離開過爹娘,他咬著下唇想了半晌,復又向謝堯臣問道:“那晚上我能回來和爹爹娘親睡覺嗎?”
謝堯臣失笑點頭:“酉時爹爹就去接你。”
一聽酉時爹爹就會來,謝澤臉上擔憂散去,彎腿跪在羅漢床上的小桌邊,兩隻小腳在背後勾來勾去,兩條小胳膊拄著桌面,小大人般認真道:“那好!金金自己去學堂。”
宋尋月跟著在一旁道:“金金去了學堂,要自稱我,不能再叫自己金金,嗯?”
她的兒子特別會撒嬌,會說我字,但是很少說,跟爹娘說話就自稱金金。
謝澤想了想,很聰明的將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那好!我自己去學堂。”
謝澤反應這麼快,宋尋月極是喜歡,伸手摟住兒子的小身子,在他頭發上親了一下,道:“真聰明!”
當天晚上,宋尋月就給兒子親手縫了個小布袋,她縫的時候,謝堯臣則去書房給兒子配筆墨紙砚,還有今日知府說的那幾本書,半個時辰後,夫妻二人便將謝澤的東西都給他準備好,放在桌面上,但是沒裝。
趁謝澤睡覺前,謝堯臣和宋尋月將他帶到書房,教他自己將筆墨紙砚往布袋裡裝,又教他自己取出來在桌上擺了一遍,再次裝好後,這才帶著他去睡覺。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起得更早了些,早早梳洗吃飯,然後送兒子去文昌書院。平時謝澤都是卯時起,但今日卯時要到書院,本以為他會起不來,但他們著實低估了孩子的新奇勁兒,起那麼早,謝澤居然沒喊困,很麻利的起床,全程還催促他們。
夫妻二人將謝澤送到文昌書院門口,將他交給張立,張立牽著謝澤的手,領著他就往書院走去。
宋尋月一手掀著車簾,從車裡看著謝澤爬門檻時費力的小背影,不由長嘆一聲,謝堯臣從她身後湊至近前,貼臉問道:“怎麼了?舍不得?”
宋尋月搖頭,感嘆道:“就是覺得太快了,在我肚子裡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這就進學堂了。”
謝澤已經牽著張立的手繞過影壁,消失在夫妻二人的視線中,謝堯臣抿抿唇,心間也有點酸澀。但孩子總會長大,他轉瞬便將這點酸澀跑去腦後,衝宋尋月挑眉道:“確實很快,但也挺好,趁他今天不在,走,咱倆玩兒一天去。”
宋尋月的傷感立時散去,果斷放下簾子,轉頭看向他,點頭道:“好!”
四年來,夫妻二人難能過了一天清淨的日子,在遼陽城各街道上竄,想吃什麼吃什麼,不用擔心吃兒子不能吃的東西,他看見會要,想搜羅一些不太適合小孩子的話本子,也能敞開了搜羅,總之,快樂了一日!
酉時,夫妻二人卡著時間,一道又坐馬車回了書院門口,準備接下學的兒子回家。
宋尋月揭開車簾,夫妻二人一直看著書院門口,不多時,便見謝澤領著張立的手,一臉喜色的從裡頭走了出來。
宋尋月盯著他看了一小會,感覺有些不大對勁,拍拍謝堯臣的腿面,問道:“你兒子早晨進去的時候,包沒那麼鼓吧?”
隻見他們的小兒子,面上笑嘻嘻,但腰間的布袋裝得鼓鼓囊囊,腿都不好邁,左腿每次邁出去,半個身子都得跟著往外頂,才能走得開。
謝堯臣神色同樣不解,問道:“這是裝了些什麼?”
不消片刻,張立帶著謝澤來到馬車前,謝澤看著車窗裡的爹娘,開口喚道:“爹爹,娘親。”
打完招呼,張立將他抱上了馬車,謝堯臣上前拉開了門,捏著謝澤的肩膀將他帶了進來。
謝澤還是滿臉笑意,足可見今日很開心,他兩隻小手撐著椅子,一點點竄上椅子,坐好後,就打開自己的布袋子往裡看。
夫妻二人滿面不解,謝堯臣眼微眯,無奈問道:“你上學堂進貨去了?”
是先生教的知識沒裝進腦子裡,裝進包裡了嗎?
謝澤聽見爹爹問,這才抬眼看向夫妻二人,又一下仰著小臉笑開,語氣裡滿是開心,對他們道:“學堂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待我可好啦。”
說著,謝澤便開始一樣樣往外掏東西,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個蘋果、一個橘子、一小袋榛子、半個烤玉米、半塊芝麻餅、一個煮雞蛋、一隻竹蜻蜓、一個泥叫叫、一個九連環、又一個煮雞蛋……
謝堯臣和宋尋月眼睛跟著謝澤的手動,看著他一樣樣往外掏出各種意想不到的東西,眼睛都瞪大了,莫不是真上學堂進貨去了?
謝澤還在往外掏,宋尋月胳膊肘戳戳謝堯臣,問道:“學堂裡的孩子們,知道他是王爺的兒子?”所以才對他這麼好?
謝堯臣搖了搖頭:“不可能,我昨日特意跟知府說了,莫要宣揚我的身份,叫孩子們自在相處便是。”
宋尋月又看向謝澤,詫異道:“那是怎麼回事?”
謝堯臣也好奇,看向謝澤,問道:“這些都是學堂裡的同窗們給你的?”
謝澤點頭:“對啊!大家都搶著給我東西。”
謝堯臣問道:“隻給了你一個人嗎?”
謝澤繼續點頭:“對呀!”
謝堯臣跟著問道:“那大家為什麼給你東西?”
謝澤搖頭:“不知道。”說著,從那堆東西裡,拿起半塊芝麻餅,兩隻小手各抓一邊,低頭啃了起來。
宋尋月知道他怕是自己也沒弄清楚原因,但人家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他東西,便問道:“那金金給娘講講,今日書院裡都發生了什麼?”
謝澤回憶了下,將口中芝麻餅咽下,回道:“先生一直在講學,教我們讀書習字,晌午張立陪我吃飯,吃完飯後我就和大家玩,玩累了我們就說話。”
宋尋月問道:“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