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薪面上綻開笑意,連連點頭,隻要能解決銷路的問題,他就敢放開臂膀大幹一場!
謝堯臣伸手凌空點他一下,接著對他道:“開放荒地開墾的事宜,你回去便抓緊聯合各州,盡快給本王拿出個方案來,還有種子的事你也著手安排下去,引導百姓上道的事你也去安排,造船技術和銷路的問題,本王會解決。”
這一刻,趙文薪看著眼前的謝堯臣,眸色灼灼,直覺他渾身冒著金光!琰王絕不是傳聞中那樣!也或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身為王爺,他從小到大的見識,手裡掌握的資源,都是他們尋常人無法企及的。
趙文薪隱隱意識到,接下來的幾個月,可有的忙了,開放荒地開墾,必須有詳細的規定文書,否則百姓會因佔地鬧出事端來,這恐怕得和各州知州商討幾日幾夜,才能拿出個初步方案。另外百姓的想法也得引導,得叫他們改變思維,跟著官府,一道走上這條富民之路。
在靜江府兩年,趙文薪這是第一次看到希望,連眸中神色都跟著活了起來,今晚的情緒當真大起大落,他都激動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隻看著謝堯臣笑。
謝堯臣回望於他,隨即皮笑肉不笑的勾勾嘴角,道:“別高興的太早,你謀害同僚的事,本王可不好替外祖父做主,外祖父若是不放過你,來日同本王一道處理靜江府事宜的人,便是新任知府。”
趙文薪聞言低頭,面露歉疚,但同時也眼露堅定,他即刻轉頭,在四下看了看,最終看見一根帶刺的藤條,走過去便將那藤條撿了起來,隨即解開上衣,將兩袖綁在腰間,對謝堯臣道:“臣這便去向魏通判負荊請罪!”
說罷,趙文薪大步朝魏府官家走去,打算請其帶路。
而就在這時,廳中卻傳來魏同和的聲音:“趙大人。”
趙文薪止步,抬頭望去,正見廳中一直關閉的側門打開,魏同和在魏老太太和一名有身孕女子的攙扶下,一道走了出來,魏承賢亦跟在身後,卻是面如死灰。
之前剛和趙文薪說上話,謝堯臣便叫辰安去叫魏承賢,叫他自己在廳裡躲著聽聽,未成想,不止魏承賢,魏同和還有自己的王妃都來了。
這麼說,方才他們二人說的所有話,他們都聽見了?也好,省得再和魏同和說一遍。
宋尋月扶著魏同和走上前來,抬眼看向謝堯臣,唇邊含著笑意,眼裡滿是贊許。
謝堯臣最喜他王妃以這般神色看他,很有成就感,他不禁笑開,上前攬住了宋尋月,低聲問道:“今日孩子乖嗎?可有鬧騰?”
夫妻二人側身站到一邊,去說自己的悄悄話。
宋尋月被謝堯臣攬走,魏承賢則上前接手宋尋月,將魏同和扶住。趙文薪深吸一口氣,隨即單膝落地,請罪道:“文薪一念之差,做下這等糊塗事!不敢請通判和小公子原諒,今日願負荊請罪,請通判和小公子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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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同和聞言,緩緩伸手,一把握住趙文薪小臂,將其從地上拉了起來,趙文薪怔愣,靜靜看著魏同和。
魏同和唇含笑意,語氣儒雅:“老夫不是守舊,而是同趙大人擔憂的不同。當年陛下新政,老夫心間亦是認可的,之所以反對,實在是擔心新政是否操之過急,從而招來禍端。這世上,有些不順耳的話,總得有人去說,總得有人去提醒陛下,被貶靜江府,老夫甘之如飴。如今在靜江府亦是,增收橋頭稅,確實能增加官府收入,能叫你施展拳腳,修橋鋪路,可靜江府本就不富裕,若貿然增收橋頭稅,隻會叫百姓生活更加艱難。”
皇帝是位明君,他當年所做的一切,其實皇帝心間亦是明明白白,但為了新政施行,皇帝不得不貶他,不得不拿他做震懾百官的下馬威。
但皇帝心間,對他仍舊是信任的,仍舊是看重的,否則也不會給他通判一職。世人都明白,通判便是皇帝的心腹,是皇帝在地方的耳目。
皇帝拿他做新政的祭刀大旗,他則安心在靜江府做通判養老,這是君臣間的默契,不需言說。
趙文薪再次落淚,道:“是我操之過急,急躁了!”
魏同和笑道:“如今王爺拿出的對策,是以富民為本!甚好!從前你我解決不了的事,如今王爺都能解決。你此番,且好生借王爺的東風,先將富民之策落實。民富,僅靠已有的稅收,兩庫既富,你還怕施展不了拳腳嗎?”
趙文薪重重點頭:“是,我今晚回去便著手去辦。”
謝堯臣跟著道:“本王今日隻看了一日,了解尚不完全,接下來的日子,且安排行程,本王會巡視廣南西路,盡量做到把握完全,將此地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再彌補其劣勢。”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整個廣南西路的官場,可都有得忙了。
趙文薪情緒動容,向魏同和問道:“你不怪我?”
魏同和望著繁星初上的天際,輕嘆一聲,道:“秀州的政績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好官。且人生在世,孰能無過?沒有人的一生是全無過錯的,你也是為了轄地好,老夫又何須為了私怨叫靜江府失去個有本事的好官,此事就此作罷吧。”
趙文薪單膝落地,再復拜謝!
此事塵埃落定,魏同和看向謝堯臣和趙文薪道:“廚房已備下席面,為王爺接風洗塵。趙大人和公子今日等候良久,想來也餓了,不如在府上留飯,一道闲聊幾句。”
趙文薪自是沒有拒絕,點頭應下,謝堯臣攬住宋尋月的腰,一道轉身往裡去,衝她笑道:“走,進去吃飯。”
宋尋月側頭看著他,眼裡滿是笑意,當初她便覺得可惜,謝堯臣因皇後、賢妃等人的緣故,不得不明哲保身,如今他有機會去做些為國為民的事,她自是欣慰又支持。
當初換親時,她還以為自己又跳了個火坑,可如今瞧著,她的夫君怎麼越來越好?
謝堯臣和宋尋月沒走幾步,魏承賢卻忽然上前來,向謝堯臣行禮道:“王爺,甄娘現於何處,我想再見她一面。”
他神色宛如死灰,瞧著甚是可憐,謝堯臣看向辰安,吩咐道:“領他去。”
辰安應下,帶著魏承賢出府,往斜對面謝堯臣買下的宅子而去。
謝堯臣和宋尋月繼續跟著魏家其他人往裡走,宋尋月低聲對謝堯臣道:“表弟怕是難過壞了,今日你走後,我們又同他聊了聊。聽他說話的意思和語氣,頗有為了所謂的真愛,要拼死抵抗世俗眼光之意,可如今這少年一腔熱情,竟是落得這般結局。”
謝堯臣低眉笑笑,隨後道:“少年人大多一腔熱血和勇氣,總以為自己能爭破牢籠,可大多數時候,不過是以卵擊石,鮮少有人一鳴驚人。這個年紀碰壁,再尋常不過。多經歷幾次,心便能沉下來。”
宋尋月跟著點頭,隨後笑道:“相比之下,你我就可憐多了。本該同表弟這般叛逆的年紀,都在想著該如何活下去。”
謝堯臣失笑,是啊,命運沒給過他們倆叛逆囂張的機會,一早就讓他們看到這世間不美好的一面。
謝堯臣攬緊了宋尋月的肩,看著她的眼睛,對她道:“但我更感激曾經歷的一切,讓我變成現在的自己,並擁有你。”
若不是曾經皇後和賢妃的刁難,他怎會專於玩樂,又怎會和宋尋月玩到一起去?兩人一拍即合?
且同宋尋月這遊歷的這大半年,遠非他曾經外出囫囵吞棗的轉轉所能比,這段時日,他開闊了眼界,見到了其他州府的做法,若非有此經歷,他不見得能這麼快想出妥當的富民法子。他也不可能來靜江府,遑論在靜江府停留。
宋尋月望向他,手不由蓋上自己隆起的肚子,唇邊笑意深深,她的孩兒有個好爹爹,不像她爹一般,真好。
因著本是給宋尋月和謝堯臣接風洗塵的家宴,席面安排在魏同和夫妻院裡,趙文薪父子便一道跟著進了內院。屋裡餘燕堇和魏瓊音早已等著,餘燕堇懷裡還抱著她和魏承典兩歲的兒子。
一見眾人進來,兩位女眷忙迎了上去,彎腰行禮。謝堯臣瞥見餘燕堇懷裡的孩子,問道:“這是魏承典的兒子?”
魏懷瑜在娘親懷裡,一雙眼睛如葡萄一樣又黑又亮,正懵懂可愛的看著謝堯臣,餘燕堇摸摸兒子的小手,對謝堯臣道:“回王爺的話,正是。”
說著,餘燕堇看向懷裡的兒子,對他道:“瑜哥兒,快給王爺行禮。”
瑜哥兒聽罷,兩手抱拳,上下甩了兩下,憨態可掬,一時引得滿屋裡人失笑。
許是自己也快要當爹,如今看小孩又是另外一種心情,謝堯臣朗聲笑開,伸手道:“來,給……”
謝堯臣語氣一頓,看向宋尋月,問道:“瑜哥兒該叫我什麼?”
宋尋月也算了下,回道:“表姑父!”
謝堯臣重新轉頭看向瑜哥兒,伸手去抱:“來,給表姑父抱抱!哎呀,和你爹長得真像。”
說著,謝堯臣從餘燕堇手裡接過孩子,單臂抱在了懷裡,叫他坐在自己小臂上,隨後牽著宋尋月的手,一道入座。
瑜哥兒不認生,在謝堯臣懷裡很乖,圓丟丟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謝堯臣看。
謝堯臣讓他坐在自己腿面上,然後側身,面向宋尋月,跟瑜哥兒打趣道:“等過兩月,你帶著表姑父的孩兒一起玩兒,好不好?”
瑜哥兒看向宋尋月隆起的肚子,拍了拍手,咿咿呀呀的說了些什麼,宋尋月和謝堯臣完全沒聽懂,而就在這時,一旁的餘燕堇解釋道:“瑜哥兒說要和小弟弟一起玩。”
宋尋月新奇看向餘燕堇,問道:“瑜哥兒說的話你能聽懂?”
餘燕堇笑道:“也就當娘的能聽懂。”
宋尋月聽罷不禁有些期待,看向自己的肚子,以後她的孩子也會經歷這般學語的時候,應當會很可愛。
謝堯臣似是想到什麼,指著宋尋月的肚子,再次向瑜哥兒問道:“瑜哥兒再說說,表姑肚子裡是弟弟還是妹妹?”
瑜哥兒含糊不清的道:“弟弟。”
這次在座眾人都聽懂了,謝堯臣和宋尋月不由相視,各自眼裡皆含著探問。
魏同和朗笑道:“哈哈哈,尋月這胎,肯定是個小子。”
魏老太太亦點頭:“王爺怕是要有個小世子嘍。”
餘燕堇也跟著道:“是呢,一般小孩子瞧得都準,我懷瑜哥兒的時候,我娘家侄女就說是個弟弟,生出來果然是個男孩。”
其實當初他們夫妻金龍入夢時,他倆也都懷疑八成是個男孩,但畢竟沒出生,也不好多說什麼。謝堯臣聽罷笑笑,抱起孩子還給餘燕堇,隻道:“男女都好,是我們的孩子就好。”
宋尋月才是他真正想要過一生的人,至於孩子,是快樂的意外,能給他倆生活裡增添不少樂趣,男女不重要!
一旁的趙文薪看著他們一家人拉家常,時不時便望著謝堯臣笑。他不知該如何形容,琰王和琰王妃身上,散發著一股生機盎然的氣息,仿佛跟他們相關的一切,都會往很好的方向發展,蓬勃生長,花繁葉茂,當真是叫人心生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