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手摸著鬢邊碎發,出神發愣,唇邊全是笑意,而就在這時,她忽地聽見一段熟悉的腳步聲,宋尋月轉頭看去,正見謝堯臣帶著辰安和女醫進來。
謝堯臣一見她坐起來,眉宇間飛上一抹喜色,大步朝她走來:“你醒了?”
宋尋月含笑點頭,腦袋微側,頗有些俏皮:“嗯,我醒了。”
謝堯臣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問道:“現在感覺如何?還頭暈惡心嗎?”
宋尋月如實道:“惡心的感覺還有些,但是不嚴重,沒到想吐,想來忍忍就好了。”
懷著孩子真是辛苦……謝堯臣低眉,抬頭對她道:“你有些暈船,等下到對岸,下船就會好很多。”
剛才揀藥的時候和女醫聊過,以她的王妃身體底子,既不會暈船,也沒什麼大的孕症反應,今日主要是兩種情況碰到了一起,才會這麼難受,等下船就會好很多。
宋尋月衝他點點頭:“嗯,無妨,應該快到了。”
話至此處,宋尋月似是想起什麼,身子前傾,貼近謝堯臣,挑眉低聲問道:“聽說……你嚇哭了?”
謝堯臣:“……”
謝堯臣抬眼看了眼周圍幾個婢女,眼露慍色,四個婢女齊齊低頭。
謝堯臣再復轉頭看向他的王妃,眼中慍色盡散,笑著為自己找補道:“嚇哭也不至於,但確實是擔心壞了。”
宋尋月怎會知道他在怕什麼?有多怕?
宋尋月端詳著他的俊臉,含著笑,拖著長音,語氣極其緩慢道:“哦……”
聽著她這語氣,謝堯臣頭回感覺到一些不好意思的尷尬,他腆著臉討好道:“尋月,王妃娘娘,這事咱以後不提了吧?你就當不知道成不成?”
他敢肯定,宋尋月若是知道真相,一定會理解他當時的心情!但麻煩就麻煩在她不知道,也沒法兒知道。他總不能跟王妃說,我怕你病逝吧?多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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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真實緣由,隻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眼裡,事實就是,他確實嚇哭了,確實挺莫名其妙……
宋尋月聽罷,曲起膝蓋,手臂支著膝蓋託腮,看著他搖搖頭,聲音溫柔又為難,道:“不成,我夫君擔心我都嚇哭了,我得記一輩子。”
謝堯臣幹笑了一聲,低眉伸手揪了揪眉心。罷了,左右是自己夫人,被她笑笑能怎樣?但他為何覺得,嚇哭這一茬在她這兒過不去了?
謝堯臣轉頭看向屋裡的婢女們,示意她們都下去,眾人行禮,一一退出。
寄春等人走後,謝堯臣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宋尋月,一手攬她腰,一手撐在她後背。
宋尋月也展臂回抱住他,下巴擔在他的肩頭上,唇邊含著笑。他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來,感覺格外幸福。
謝堯臣在她耳畔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宋尋月不解問道:“什麼事?”
謝堯臣挑眉,賣關子道:“不能現在說,接下來這一整天,你慢慢猜。”
宋尋月起身,兩手搭著他的肩,看著他的眼睛,面露困惑:“究竟什麼事?”
謝堯臣面上笑意愈發濃鬱,挑眉賣關子道:“得你自己猜到才驚喜。”
宋尋月撇撇嘴,打量他幾眼,道:“那好吧。”
夫妻二人正說著話,外頭忽地傳來敲門聲,辰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三爺,夫人,船靠岸了。”
宋尋月立時坐直身子,忙道:“快走,快走。”
說著,她腿已放下榻,準備彎腰穿鞋,誰知卻被謝堯臣推著肩制止:“诶诶,夫人莫忙,我來。”可別彎腰擠到肚子,致使身子不適。
宋尋月正不解著,卻見謝堯臣已經單膝在塌邊跪下,拿起她的鞋,抓起她腳腕給她套上。
宋尋月疑惑的看著他,她知道謝堯臣對她好,但他怎麼都是個王爺,何曾幹過這伺候人的事?從前他隻熱衷於解她衣服,今日怎麼還興上給她穿鞋了?
幫她穿好鞋,謝堯臣站起身,伸手扶她:“走吧,下船。下船便是天女河縣,我們得在此歇上一個月。”
宋尋月邊跟了他往外走,邊不解道:“之前商量的不是在天女河縣隻呆幾日嗎?怎麼要歇一個月啦?”
謝堯臣側頭看她,衝她挑眉,話裡有話:“情況有變,主要是你得歇歇。”
夫妻二人一同走上下船的木板,宋尋月道:“我不用歇,一點水土不服而已,現在已經沒有惡心的感覺了。”
謝堯臣扶著她上馬車,再次道:“都說了,情況有變。”
宋尋月愈發不解,有什麼變?莫不是跟他要說的那件事有關?到底什麼事?
等上了馬車,宋尋月發覺,這馬車裡的內飾,比之前鋪得更多,地上毯子復又加了三層,椅子的軟墊之上,更是鋪了整張的皮毛,連車壁都給包住了。
宋尋月詫異的環視一圈,狐疑著坐下,馬車緩緩往前走去,宋尋月摸了摸手下毛茸茸的皮毛,湊到謝堯臣耳邊,低聲問道:“怎麼鋪這麼多?你又想在車裡?”
“不是……”謝堯臣失笑,伸手捧住了她的臉,想說話,但看著她懵懂的小臉,忍不住又笑,再次笑罷後,謝堯臣便將話說的更明顯,看著她的眼睛道:“有些路段不平,怕你們倆傷著,所以多鋪些。”
宋尋月不解:“我和誰?”
謝堯臣愣住,這都沒反應過來?他隻好又道:“就你們倆呀!”
宋尋月眉心微蹙,身子後仰,離謝堯臣遠了些,上下打量他兩眼。他們夫妻的馬車,他還要帶誰上來?
宋尋月眼露狐疑,她的夫君素來沒什麼耐心,基本是有話說話,但今日卻賣起了關子。
宋尋月琢磨著今日他的反常之舉,先是說有件事跟她說,但卻一反常態的叫她慢慢猜,還討好的幫她穿鞋,本計劃好的行程,卻要在天女河縣呆一個月,馬車也比從前布置的更精致,顯然不是為了她,若是為了她,之前就這般布置了,應該是為了他口中的另一個人布置。
宋尋月心間有了個揣測,但她又覺得,謝堯臣不可能這麼做,畢竟是因為她暈倒嚇哭過的人。
所以他到底要帶什麼人來?宋尋月決定先不瞎想,看看再說,以免誤會了他。
謝堯臣一直在一旁期待的觀察著宋尋月的神色,期待她反應過來他們有了孩子這件事。可全程盯下來,謝堯臣也沒能在宋尋月面上看到期待中的驚喜之色。
謝堯臣不禁嘆息,他就差明說了,他的王妃怎麼沒反應過來?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做爹娘,對孩子其實並無什麼準備。隻知道終歸會有,但都沒期待過,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是尋常。
馬車很快在一處宅子外停下,天女河縣尚隸屬河南府轄地,所以此地的宅子,也是河南府祝東風掌櫃給置辦的,這要是中間不隔著黃河,準備一座宅子就夠,但是隔了個黃河,就得在河這邊,再準備一套給主子歇腳。
二人到宅子時,正好快到晌午,謝堯臣先將宋尋月送回屋,然後對她道:“你且先等我下。”
說罷,謝堯臣便命人傳了女醫,然後一道去找廚子,找到廚子,謝堯臣對他道:“菜譜得換,你謹遵女醫的醫囑來改,不能出半點紕漏,記下了嗎?”
方才在船上時,女醫跟他說,給孕婦滋補身子,挺多講究,是得補,但得補得正正好,否則一旦孩子太大,就會給生產時造成難度。所以謝堯臣一回宅子,便特地帶著女醫來給廚子指導菜品。
叮囑完廚子,謝堯臣對廚房傳菜的婢女道:“等下午膳,在本王和王妃的桌子上,擺三副碗筷。”
這比剛才更明顯了吧?他的王妃總不能還反應不過來?
如此想著,謝堯臣邁著輕快的步子,回了她和宋尋月的屋子。
離午膳還有些功夫,宋尋月本打算去天女和縣轉轉,但卻被謝堯臣制止,拉著她窩在貴妃榻上看話本。宋尋月愈發不解,他今日是真的反常!
不多時,婢女們進來擺碗筷,謝堯臣放下話本,對宋尋月道:“用膳。”
夫妻二人一起來到桌邊坐下,宋尋月這才發覺,桌上竟然擺了三副碗筷,除了他們的,左邊位置上還有一套。宋尋月著實不解,問道:“到底誰要來?”
什麼人這麼重要?值得他如此暗示鋪墊?
謝堯臣見機會來了,屏退一眾婢女。
謝堯臣深吸一口氣,雙手扶膝,挺直腰背,坐端正,看著宋尋月的眼睛,對她認真道:“尋月,以後我們就是三個人一起生活,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護你們一生平安無憂!”
宋尋月狐疑的看著他,聽這意思,這人以後還要和他們一起過日子?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測,可謝堯臣話都到這兒了,她眨巴半天眼睛,終是問出了那句連自己都覺得離譜的話:“你……想娶個側妃?”
謝堯臣面上笑意一下垮了下來,望著他王妃狐疑不解的神色,一時竟無語凝噎。
夫妻二人對視半晌,宋尋月隻從他眼裡看到無奈和失望,所以不是要娶側妃,她也覺得不太可能。
那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