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手挽著手,一同跨進門內,面上一片喜色,宋尋月頗為新奇的對他道:“從前以為騎馬好生容易,在馬背上坐著便是,能累到哪裡去?如今才知,原來馬背上那麼顛,腿上和腰上不用些力氣,根本坐不住。”
謝堯臣挑眉對她道:“你今日隻是騎著走走,馬在我手裡牽著呢,不算什麼。等你習慣馬的高度,熟悉馬的節奏,慢慢跑起來,才痛快。”
二人一同走上通往後院的風雨連廊,謝堯臣問道:“今日累不累?”
不及宋尋月回話,卻見張立迎上前來,行禮道:“王爺,娘娘,蔣公公來了。”
宋尋月的好心情散去一半,怎麼又來了?別是又想出什麼新招等著她呢?不過無所謂,謝堯臣會攔著,她隻管隨便聽聽就好。
宮門早都下鑰了,蔣雲無這個時候過來,怕是今晚要宿在王府裡。不知昨日孫氏進宮,他給出的那個法子成了沒有?謝堯臣點頭,對張立道:“回勝年院,請蔣公公。”
說罷,牽著宋尋月的手,一同回去。
進了屋,二人現在椅子上坐下,命辰安和星兒倒茶過來,從莊園一路回來,二人這會兒都有些口幹,各自喝了好些水。
蔣雲無很快進來,行禮道:“臣蔣雲無,見過三殿下,見過王妃娘娘。”
謝堯臣抬手指一指一旁的椅子,對蔣雲無道:“坐。”
蔣雲無依言坐下,謝堯臣手肘撐在桌上,手腕下垂,指尖虛虛抓著杯口,問道:“昨日孫氏進宮,情形如何?母妃可有聽我的話?”
蔣雲無點頭笑道:“殿下的法子當真管用,那孫氏果然以為周遭無人,說了好些誅心的話,娘娘失望至極,今日命臣已將這些年孫氏送她的東西,全部退還孫氏。”
謝堯臣聞言深吸一口氣:“那就好……”
宋尋月尚且不知發生何事,但是聽他們二人話中之意,儀妃同孫氏割席斷交了?她不解問道:“什麼法子啊?”
“哦。”謝堯臣這才想起忘了跟宋尋月說,便對她道:“我估摸著,你那繼母,應當不是真心待我母妃,便使了個小計謀,叫孫氏以為四下無人,安排我母妃聽了個牆角。”
宋尋月聞言了然,這可當真是個好法子!想想都覺痛快,宋尋月忙看向蔣雲無,問道:“儀妃娘娘可是看清我那繼母的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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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雲無同樣看向宋尋月,見她眼底清澈的神色,再想想今日自己在宋家聽到的一切,著實是心疼。他對宋尋月說話的語氣,莫名便溫柔了不少,似哄著般道:“是啊娘娘,那孫氏將我們娘娘視作棋子,她對娘娘的所有好,都是為了王爺的婚事。如今我們娘娘已經看清孫氏的為人,她知道自己錯了。”
聽蔣雲無說儀妃知道自己錯了,宋尋月立時便意識到,今日蔣雲無來做什麼,她不由垂眸,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儀妃畢竟是謝堯臣的生母,若她知錯,她未必不能原諒,可她一想起這幾次見儀妃時她的態度,還有她聽從孫氏,想要置自己於死地,心間就好像有個疙瘩,別扭的難受。
蔣雲無見話已經牽出了頭,看了看夫妻二人,直言道:“不瞞殿下和娘娘,臣今日來,便是替儀妃娘娘帶話,她不好出宮,但她是真的知錯了。她已經知道自己錯信歹人,明白自己這些年,對殿下多有逼迫,更知自己誤會了王妃娘娘。娘娘希望,你們能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宋尋月聞言低眉,不原諒,儀妃到底是她夫君的生母,若原諒,那好像也顯得自己太好欺負了些。宋尋月幹脆看向謝堯臣,等他決定。
謝堯臣眼底閃過一絲疲憊,他輕嘆一聲,轉頭對蔣雲無道:“母妃有多固執,這些年你是看在眼裡的。本王在她跟前妥協多少回,你也都知道。”
蔣雲無嘆息點頭:“臣確實明白殿下的不易。”
謝堯臣接著道:“母妃這性子,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今日是被孫氏利用,指不定日後就會有李氏、王氏。所以這一次,一定得給她個教訓,叫她銘記一輩子的教訓。”
蔣雲無深以為然,雖然他是儀妃的人,但自家娘娘的毛病,確實得治。就拿孫氏一事來說,若無殿下想出那個法子,叫娘娘看清孫氏為人,不知她還會被蒙蔽多久,這次便險些傷了王妃,若再有下次,便不知會傷了誰。
謝堯臣看向蔣雲無:“你是明白人,你了解本王不是故意要為難母妃,而是為了我們所有人好。你明日回去後,就這麼跟母妃說,殿下因您錯信歹人,於婚事上已是失望透頂,王妃亦無法接受日後喚欲取她性命之人為母親,且自珍重便是。”
蔣雲無聽罷嘆息,殿下這話中之意,是打算叫娘娘以為,他們夫妻日後都不會再理會她,要叫她狠狠疼一回。縱然心疼,但這確實是歸束娘娘極好的法子。
宋尋月聽完謝堯臣的話,不禁點頭認可,還是按照他之前計劃的進行,還以為他聽母妃道歉,會早早原諒了呢。
蔣雲無得到準確答案,起身行禮道:“臣明白了,殿下和王妃娘娘早些歇著,臣告退。”
謝堯臣衝他點頭,叮囑道:“往後幾年,母妃就勞煩你照看了。”
蔣雲無再復行禮:“殿下放心。”
蔣雲無退出勝年院,回了自己客房。
宋尋月嘆息道:“儀妃娘娘終於看清了孫氏的為人,著實是件好事。”
謝堯臣聞言嘆了一聲,也不知前世他被父皇賜死後,母妃獨個在宮裡是怎麼過的?在他死後,有沒有醒悟過來,有沒有看清孫氏的為人。
念及此,謝堯臣忽地皺眉,還是不要看清的好,若在他死後母妃知曉了孫氏的為人,定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一定會自苦一輩子。
宋尋月手越過桌子,按住了謝堯臣的手腕,問道:“你在想什麼?”
謝堯臣衝她抿唇一笑,道:“瞎想而已,沒什麼。”
宋尋月對他道:“你這小計謀,用的還挺好。”
謝堯臣搖頭嘆道:“從前心疼母妃在宮裡孤寂,沒有過多幹涉她和孫氏來往,早知孫氏會歹毒至此,早就該用這法子。”
宋尋月站起身,走到他椅子後,俯身抱住了他的脖頸,在他耳畔道:“哪有那麼多早知道,你莫要自責。對了,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想問問你來著。”
謝堯臣轉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宋尋月:“什麼事?”
宋尋月道:“我從前以為你當真是個不著調的紈绔,如今才看到真正的你。栀香他們試毒,除了銀針,還有鼻嗅,想來都是訓練過的,否則怎麼會嗅的出來?這兩日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除了栀香他們,你身邊還有能人?”
謝堯臣聞言笑,伸手摸上宋尋月的鬢發,對她道:“是,還有暗衛,還有死士,這王府裡的每個人,都是我的心腹。暗衛遍布大魏各地,平日裡各自顧著自己營生,徹底融入身邊的生活,即便有人要查,也根本查不出來,他們與平民無異。”
宋尋月聞言隨後訝然道:“那死士呢?是不是都是迫於你的淫威,關鍵時刻不得不死?”她一直很懷疑,真有人能做到不顧自己性命,隻為主上嗎?那可是命啊?
謝堯臣聽罷朗聲笑開,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從身後拉過來,抱在懷裡,伸手勾一下她的臉頰,打趣嘲笑道:“話本看多了?”
宋尋月:“……”
她不解道:“那不是死士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堯臣微微抿唇,隨即深吸一口氣,對宋尋月道:“寄春或是栀香,有沒有跟你說過,王爺心善,收留救治了很多可憐人?”
宋尋月點頭:“嗯,剛來王府的時候寄春便說過。”那時她聽完,再次加深了謝堯臣是個好人的印象。
謝堯臣眼底閃過一絲對不可抗命運的無奈,對她道:“死士,從來不知道自己是死士。他們隻知道,他們的主子琰郡王,是個極好的人,救他們出火坑,給他們嶄新的人生,他們對我隻有感激。這份感激之情,會讓他們在關鍵時候,心甘情願為我而死。”
宋尋月聽著他平靜說出這段話,不覺一震,怔愣的看向謝堯臣。
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謝堯臣從未見過的一面,這一面,是他作為一名皇子,一名王爺,活在這世上最原始的底色。
謝堯臣看著她的眼睛,徐徐對她道:“無論是散落各地的暗衛,還是府裡的其他人,護衛、小廝……包括栀香、寄春、梅香、菊香、望秋、拂冬……他們所有人,任何時候,都願意為我而死。”
宋尋月徹底怔住,在剛嫁給他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一直當他是個好人……原來他不是小綿羊,而是一頭有原則、有盤算的狼。
謝堯臣看著她怔愣的神色,抻著脖子夠著輕撞一下她的額頭,問道:“怕了?”
宋尋月反應過來,衝他搖搖頭,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頸:“從前或許會怕,但現在我明白,身為皇子,你能安穩活下來,這些是你必要的生存手段。”
說罷,宋尋月側頭,用臉頰貼上他的額頭:“環境如此,你得先活著。”
謝堯臣不禁深笑,笑意甚是窩心,攬緊了宋尋月的腰。
宋尋月似又想起什麼,再次看向謝堯臣:“我是真沒想到,寄春還會有這般的心機。我明白了!你讓寄春做府裡的管事,再讓她裝得傻乎乎一點,就可以叫盯著你的人,以為琰郡王府當真沒有威脅。”
“呵……”謝堯臣笑:“讓寄春做管事,我確實有這方面的考慮。但……”
“但什麼?”
謝堯臣苦笑著道:“她是真的傻。”
宋尋月愣了一瞬,隨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二人又隨便說了幾句,宋尋月從謝堯臣懷裡起來,對他道:“叫傳膳吧,吃完飯早些沐浴休息,今日真累了。”
謝堯臣應下,二人一同去叫傳飯,吃過飯,一同去院裡走了走,便早早沐浴歇了。這一夜宋尋月確實累,腦袋沾枕頭沒多久便睡了過去,謝堯臣自是沒來及做些什麼,隻好抱著她悻悻睡去。
第二日一早,二人吃完飯後,正準備再去城外莊園,張立卻匆匆進來,攔住了謝堯臣,行禮後道:“回稟王爺,端順王府出了件大事!”
第106章
顧希文怎麼變蠢了呢?
謝堯臣面露不解, 腦袋微側,問道:“什麼大事?”前世這個時候, 端順王府可沒發生什麼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