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道謝,回到嘉禾院,宋尋月先去更衣,謝堯臣則坐在桌面等她。
期間,他一手支著頭,眼睛則翻來覆去看自己方才那隻和宋尋月相牽的手,神色間若有所思。
本就好幾日沒見,昨晚那麼一出後,他今日見著她,都不敢和她親近,但未成想,她還是會像從前一般來牽自己的手。
謝堯臣想了片刻,忽地明白過來,她願意和他牽手、和他親吻,也隻是願意和他牽手、親吻而已,並無其他意思,是他以為她已經同意,第二日在馬車上便開始“造次”,怕是進程太快,叫她惶恐不已。
他之前真笨,雖然他們已是夫妻,但是實際成親與他們而言,隻是相識,是開始罷了,是他操之過急。
宋尋月更衣出來後,便叫傳膳,然後打開買來的龍須酥,想和謝堯臣一起吃。
卻怎料謝堯臣抬手阻止了她,正不解間,卻見他看向栀香,栀香了然,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荷包,抽出一根銀針,然後在龍須酥上試了試,稍待片刻見銀針無恙,這才退下。
謝堯臣這才拿起桌上吃糕點的銀筷,夾起一塊遞到宋尋月唇邊,並道:“往後外頭買的東西,都得試試。”
宋尋月愣了愣,吃下他喂來的龍須酥,緩緩嚼著,神色間頗有些詫異,他方才是在……試毒?
一種同謝堯臣這個人極其割裂的感覺出現在心間,往日在王府裡生活都是無憂無慮,忽然扯上試毒,總覺得和謝堯臣極不相符。
謝堯臣見她疑惑,陪著她嘗了一口龍須酥,這才解釋道:“一直都是如此,隻是你沒發現。”
無論是到他們手上的器物,還是外頭買來的飯菜,都會試過後才拿來。
一旁的寄春補充道:“沒錯,王妃娘娘,便是外頭來的一封信,都是下人嗅過無恙後才交給您和王爺的。”
就連她之前買的避火冊子,辰安遞給王爺前,也都放在鼻下嗅了嗅。
宋尋月從未留意過王府還有這般習慣,霎時感覺自己一下從無憂無慮,到了波詭雲譎的生活裡。
謝堯臣衝她抿唇笑,寬慰道:“以後你便明白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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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即便謝堯臣心間已是很想念她,但沒敢造次,隻跟她問道:“我先回去?還是陪你出去夜市走走?”
宋尋月見他這般模樣,心間愈是感動,便道:“去夜市?”
謝堯臣笑:“好,走。”
說著,謝堯臣起身,親自給宋尋月取了鬥篷過來,給她披上,隨後牽著她的手,一同出門。
開心玩了一晚上,謝堯臣將她送回嘉禾院,隻在她臉上輕啄一下,便松開她的手,回了自己院子。
宋尋月回到自己內室,方才發覺裡頭的桌子上,全是上次去夜市謝堯臣給她買的東西。那晚陪舅舅和表哥逛夜市,謝堯臣給她留下了極美好的記憶,她便命人將那些東西,除了無法保存的,其餘盡皆封存,打算全部留作紀念。
餘下的兩日,謝堯臣都格外的規矩,每日大多是帶她出去玩,沒有再提其餘的要求,那雙修長漂亮的手,也格外難得的老實。宋尋月的規矩,立得很是成功。
兩日的功夫很快便從眼前過去,元宵節悄然而至。
每年除夕和元宵佳節,謝堯臣等皇親國戚,都要隨皇帝去金明池設宴,但是元宵節不同,除了尚在宮中的公主、皇子,其餘人宴後便都能各自在金明池遊玩,不似除夕,得一直去主殿陪著皇帝。
隻今年除夕例外,之前賢貴妃同皇後鬧出的事,著實惹了皇帝不快,才將他們都趕了出來,隻留了謝堯臣和宋尋月作陪。
這次謝堯臣和宋尋月,沒有皇帝特令,不必再先去皇宮,晚點可以直接從王府去金明池。這一整日,倆人一直在嘉禾院玩葉子戲,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各自回去更衣。
要去金明池,著裝需得隆重些。宋尋月更衣後,坐在梳妝臺前選配飾,忽地想起除夕那晚從關撲桌上贏回來的那些物件,裡頭就有不少好看的首飾。
便對星兒道:“星兒,除夕拿回來的那些東西,你去把裡頭的首飾都給我挑出來。”
星兒應聲而去,不多時,便抱著一摞大大小小的盒子走了過來,都放在梳妝臺上。
寄春上前,和星兒一起,將所有盒子,一個個打開,擺在宋尋月面前,叫她挑選。
宋尋月低頭選著何時今日衣衫的配飾,而就在這時,寄春看著一副金鑲玉的镯子,忽地不解道:“欸?這镯子,不是王府庫裡的嗎?”
宋尋月聞言轉頭,對寄春道:“這是除夕那晚,和王爺從關撲桌上贏回來的。”
寄春神色間愈發不解,凝視著那對镯子道:“是嗎?可奴婢瞧著,這鑲玉的手法,還有金上的寶石,當真是眼熟的不得了,和王爺庫裡那副一模一樣。王府庫裡的首飾,大多是大師制作的孤品,世上隻有一件,很難找到一模一樣的。”
宋尋月忽地意識到什麼,看向桌上那一堆首飾,然後對寄春道:“你去庫裡瞧瞧,再看看其他這幾樣,是不是也是王爺庫裡的?”
寄春應下,忙小跑著離開。
很快,寄春回來,笑著跑進來,對宋尋月道:“王妃娘娘,確實是王爺庫裡的!奴婢記憶裡那副镯子已經不在庫裡了,肯定就是你的這一對,其他幾件,奴婢匆匆去賬房比對了下,也是庫裡的。”
宋尋月怔愣一瞬,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除夕那晚的那關撲桌子,莫非是謝堯臣準備的?
難怪……她那晚手氣那麼好,一直都在贏!也難怪,小小關撲莊家,居然會有這麼多奇珍異寶。她怎麼就沒多想一層?
可他這般迂回的做什麼?
宋尋月忙擰眉回憶,這才記起,在那之前,謝堯臣說要給她首飾,但當時他話說得驕矜,她隻說,就當跟王爺借來戴戴,東西還是王爺的。
所以,為了送給她這些首飾,他便選了除夕之夜關撲桌的法子,既讓她那晚收獲極致的快樂,又讓她心安理得的擁有了這些奇珍異寶。
不可不謂用心!既讓她開心,又照顧到她的情緒和尊嚴。
宋尋月心微顫,或許……她一直想謝堯臣想錯了,她近來一直擔心謝堯臣以後會變心,可他與旁人不同。要這般細致的對一個人好,僅僅有愛是不夠的,需得這個人本身,就得是個善於理解他人,寬宏包容,且又聰慧能想出法子的良善之人,放才能顧及到方方面面!
這世上有多少人,口口聲聲說愛,可是能力、認知、品性,根本不足以支撐他去正確的愛一個人,有的人的愛,甚至會給對方帶來毀滅般的重擊,就像顧希文。
除夕之夜的關撲桌是謝堯臣安排的……宋尋月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若當真如此,她又何必再擔心,這樣的一個人,未來會棄她於不顧?他本身人品的底線就高,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
宋尋月唇邊劃過笑意,隨即臉頰漫上一片紅暈,若不然……就這幾日,尋個契機……叫他夜裡留下?
隻這般一想,宋尋月心便跟著小鹿亂撞,連呼吸都緊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氣,對星兒和寄春道:“繼續上妝吧。”
今日元宵節,宋尋月便挑了一套顏色較淺的韶粉色衣服來穿。天氣已漸漸回暖,明顯沒有之前那麼冷,她穿得雖然還是袄子,但鬥篷沒有再披,隻是叫寄春帶上,晚上若冷再加。
待她收拾好,便同星兒、寄春和栀香三人一同出來,腳才邁出門欄,宋尋月卻忽地頓住,就連一旁的三個婢女,神色間也都明顯閃過一絲訝然。
但見嘉禾院的院子裡,已更衣妥當的謝堯臣,長身立於院中一樹梅枝下。
他換了一身較薄的蟒袍,同整個冬日裡,宋尋月常見的深色蟒袍和常服不同,這身蟒袍以大片的藕色做底,上以金線繡蟒紋。
藕色類白,但色調卻又偏暖,大片的金絲蟒紋,爬在他的衣襟前,袖臂上,在夕陽的餘暉下煜煜生輝,流光暗彩,同藕色極其適配。
這次他頭頂的鳳尾長冠後,不再是兩條細金鏈子,而是兩條一指寬,同衣服同色,亦以金線繡暗紋的絲帶。
絲帶末端,墜兩顆金珠壓重,在微風下隨風粼粼,整個人金貴的恍如從天際臨凡的仙君,絲毫不像活在這世間的凡人。
宋尋月頭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人打扮起來,竟是同樣能叫人深覺驚豔!
宋尋月凝望片刻,忽地有些猶豫,她要不要回去重新換身衣服,打扮的再精細些?
但就在這時,謝堯臣發現了她,衝她抿唇一笑,走上前來,衝她伸手,眸光凝在她面上,滿是深深眷戀,贊道:“本王的王妃,甚美!”
那看來不用再去換衣服,宋尋月抿唇笑,將手遞給他,二人一同攜手離府。
寄春跟在他們身後,細弱蚊聲對一旁的栀香道:“金童玉女,是不是就是王爺和王妃這般的呀?”實在是太好看了!王爺和王妃太好看了!
栀香緩緩點頭,神色間滿是深深的認同。
到了金明池,宋尋月便先跟著謝堯臣同去高臺樓閣之上,參見皇帝,隨後一同入席。
今晚的金明夜宴,皇後沒有來,宋尋月湊到謝堯臣耳邊,低聲問道:“上次皇後到底怎麼得罪了陛下?今日都沒來,是還沒放出來嗎?”
謝堯臣挑了綠如翡翠的葡萄往宋尋月嘴裡塞,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查了,隻知道是因為一本冊子,具體是本什麼冊子,查不到,勤政殿嘴太嚴。”
聽他這般說,宋尋月便沒再多想,皇後禁足是好事,最好一直禁著,這樣就沒空把壞主意往她的王爺身上打。
宴席很快開始,宋尋月和謝堯臣,邊欣賞歌舞,邊慢慢用宴,順道還計劃著,等宴席結束去金明池哪裡玩。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皇帝疲累離席,席上的人,也陸續起身離開,但謝堯臣和宋尋月,還沒想好去哪兒玩,坐著沒動,遠處的儀妃看著他們二人,愈發覺著礙眼,直接起身,甩袖離去。
商量片刻,謝堯臣眸色一亮,按住宋尋月的手,對她道:“我想到去哪兒玩兒了!你去更衣處等我會,我準備好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