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謝堯臣看向魏康鳴,問道:“聽說舅父能呆到元宵節?”
魏康鳴點頭道:“回王爺話,應當能在京中過個元宵。”
說著,魏康鳴迅速打量了謝堯臣兩眼,待看見他頭上那華麗繁復的鳳尾冠時,微微蹙眉。
這琰郡王,若單看樣貌,果真是龍章鳳姿,乃世所罕見的美男子,隻可惜,就這些年來關於他的傳聞來看,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
瞧他頭上這花哨的鳳尾金冠,也忒輕佻,哪有正經人家的公子戴這種簪冠的?這種紈绔公子哥,配他家這般好的姑娘,當真是看著就糟心。這種紈绔,大多沉迷聲色犬馬,也不知他日後得納多少女子進府,尋月怕是得受苦。
哎……魏康鳴心中一番長嘆,左右要呆一陣子,等有機會,後宅裡一些事,該囑咐的跟尋月囑咐一聲。
元宵……謝堯臣看了魏承典一眼,心頭有些煩躁,要呆到元宵,真久……剛才聽他們聊的甚好,他都沒和王妃聊那麼開心過。
謝堯臣目光落在魏承典面上,開口道:“魏副尉在軍中幾年了?”
魏承典正欲回話,卻見謝堯臣身邊的宋尋月,正在朝他擠眉弄眼,順道還悄悄指了指桌上蘸餃子的醋碟。
魏承典這般八面玲瓏的性子,何等聰慧,宋尋月一暗示,當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哦……難怪對他和父親的稱呼區別對待,原來他這位王爺妹夫,是見不得表哥啊。
見謝堯臣這般在意自己表妹,魏承典笑意間多了幾分真誠,對謝堯臣道:“回王爺話,臣十六歲跟隨父親入營,如今四年了。”
謝堯臣微微低眉:“俸祿不多吧?”
魏承典道:“從七品的俸祿,不多,但糊口夠了。我們魏家也不看重這些,關鍵是得有前景。”
謝堯臣側頭看了看宋尋月,那雙輕蔑的眼,仿佛在說,瞧見沒?他養不起你。宋尋月衝他抿唇笑笑,佯裝不見。
謝堯臣收回目光,接著對魏承典和魏康鳴道:“初次見面,為外祖家備了些薄禮,勞煩舅父回去時,幫本王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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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謝堯臣揮手,示意張立幾人上來,張立打開一個青緞面的錦盒,裡面靜靜躺著一對徽墨,一方端砚。
其餘三人皆是眼眸微睜,目光鎖在徽墨和端砚上。要知道,這兩樣東西,同雲錦一樣,便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無價之寶,常做皇室貢品。
謝堯臣看了看魏承典,很滿意他這幅神色,挑眉對魏康鳴道:“這徽墨和端砚,送給外祖父。聽聞外祖父文官清流,寫得一手好行書,配他相得益彰。”
這些禮物,是他昨日便著人備好的,沒成想,現在正好可以拿來給王妃表哥瞧瞧。
謝堯臣介紹完,張立合上錦盒,將東西放去了魏康鳴身後的案幾上。
寄春又捧過來一個盒子,將其打開,裡面躺著一對祖母綠翡翠手镯,看品相,價值無可估量。
此時謝堯臣,宛如一隻開屏的孔雀,正在抖落炫耀他那身漂亮的毛,試圖將別的公孔雀比下去。他接著道:“這對镯子,是本王送於外祖母的禮物。”
接著又是兩個長條狀的的木盒子,張立同辰安各自打開一個,裡面躺著一刀一劍,且看那兩把兵器,渾身散著寒光,魏康鳴同魏承典倆懂行的人一瞧,便知是削鐵如泥的好兵器。
倆人不禁對視一眼,父子二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出眼饞。
謝堯臣道:“這一刀一劍,乃前朝護國將軍的兵器,至今鋒利無比,無可匹敵,舅舅和魏校尉,常年在外作戰,合該有把好武器傍身。這對兵器,削鐵如泥,二位在戰場上,可得大助益。”
宋尋月看向謝堯臣,眼裡隱帶感謝。那日聽聞舅舅和表哥從了軍,她其實心裡是擔心的,這兩把兵器削鐵如泥,在戰場上,敵方的兵器便敵不過他們,興許關鍵時候能保命。
魏康鳴和魏承典甚是高興,道謝後收下。魏康鳴手持寶劍,指尖才觸到劍刃,便劃破了一點皮,但沒有見血,足可見此劍何等鋒利。
但他不是容易被買通的人,即便謝堯臣送了寶劍,他還是瞧不上紈绔,畢竟關系到他外甥女的幸福,大不了日後還禮給謝堯臣便是,魏家還是有些家底,不至於還不起禮。
謝堯臣又將送於魏家其餘四人的禮物一一給出去,隨後看向宋尋月,俯身到她耳邊,低語道:“送給你外祖家每個人的禮物,都是本王精挑細選,你表哥可有這般上心?”
他說前幾句時,宋尋月委實感動,但最後一句,她險些沒笑出聲來,忍住笑意,伏在謝堯臣耳邊道:“等一會兒再跟王爺道謝。”
說罷,宋尋月坐直身子,笑道:“光顧著說話了,咱們接著吃飯,喝酒。”
說著,幾人重新舉筷,魏承典正欲下筷子去夾羊肉,謝堯臣忽地對辰安道:“辰安,給本王夾羊肉。”
辰安依言照辦,魏承典隻好讓給謝堯臣,準備去夾鴨頭,謝堯臣又道:“辰安,鴨頭。”
辰安再復夾菜,魏承典的筷子隻好又移去別處,奈何再次被謝堯臣截了。魏承典無奈看看自己父親,魏康鳴也瞧出了其中關竅,這琰郡王,莫不是見不得他兒子吧?
魏承典隻好拿起面前小碗,準備盛一碗湯,怎知再次被謝堯臣截胡。
魏承典坐不住了,放下碗筷看向謝堯臣,卻見謝堯臣,正悠闲的吃著從他這兒截走的菜。
魏承典有些無言以對,看向宋尋月,以眼神探問,是否可以告知實情?
宋尋月也不願自己表哥吃不上飯,偷笑著點頭。
魏承典看向謝堯臣,開口道:“王爺……”
謝堯臣放下筷子,眼神淡淡朝他瞟來:“有事?”
魏承典道:“臣三年前便已娶親,兒子都會叫爹了。”
魏承典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謝堯臣愣了一瞬,沒成想魏承典會把話說得這般明白,他一時有種心思全曝露在陽光下的羞恥感。
半晌後,謝堯臣忽地笑道:“哈哈……那什麼……”他忽覺就自己很是無理取鬧,隻是位表哥,他莫名其妙的對他這般充滿敵意,何必?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宋尋月,低聲問道:“怎麼不早說?”
說著,謝堯臣看向魏承典,人一下熱情了不少:“那便祝表哥,新年再添新丁!”
說著,謝堯臣對辰安道:“為表哥斟酒。”
辰安無奈,走過去親自為魏承典倒上一杯酒,而就在這時,一旁的宋尋月忽地起身,語氣間有些不快,對謝堯臣道:“王爺,借一步說話。”
說著,宋尋月便離座往廳後小門而去。
看了眼宋尋月一刻不停離開的背影,謝堯臣忽就覺心有些發虛,他強撐著笑意,衝魏康鳴和魏承典道:“本王去瞧瞧,舅舅和表哥自便。”
說著,謝堯臣起身跟了出去,他心間隱隱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他的王妃,好像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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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夫人親親
許是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反應過度, 顯得無理取鬧,謝堯臣這心愈發的虛, 連走路的步子都不自覺慢了不少。
出了小門, 正見宋尋月站在不遠處的鵝卵石小路上等他,見他出來,目光不渝的從他面上掃過,轉身繞到了假山後。
謝堯臣暗自深吸一口氣, 大步朝她走去。
繞過小路拐彎處, 正見宋尋月站在那裡, 謝堯臣走過去, 在她身邊站定。
也不知是何緣故, 他也不敢吱聲,總感覺她特意叫自己出來說話,是為了在舅父和表哥面前, 給他留點面子。
果然, 謝堯臣剛站好, 宋尋月看了他一眼,語氣間頗有些委屈,開口道:“王爺方才什麼意思?我同外祖家的親戚,足有八年未見。舅舅和表哥大老遠來一趟,走了一個多月,王爺還不叫表哥好好吃飯。”
嘶……謝堯臣自責蹙眉, 輕舔一下唇, 解釋道:“我……就是方才栀香回來說, 說來的不止舅父, 還有你表哥, 還說他儀表堂堂, 於軍中淬了一身錚然之氣……”
越說,謝堯臣越沒底氣,越覺得自己無理。
果然,宋尋月不解看向謝堯臣:“這話怎麼了?有問題嗎?栀香不就是告知王爺還有表哥來了,表哥的相貌,栀香說的也沒錯啊。”
是啊,有問題嗎?除了這話,栀香別的什麼也沒說,他到底在惱火什麼?
謝堯臣愈發自責,確實是他想的太多。
看著眼前宋尋月委屈傷心的神色,謝堯臣那戴著扳指的拇指,在袖下捏著食指骨節,不斷摩挲。
宋尋月復又不渝的看了謝堯臣一眼,不快道:“我知你是王爺,素來敬著你,可我到底是嫁了你,名分上終歸是你妻子。但王爺卻從來沒拿我當過妻子,便是之前,想來我屋裡吃飯,還得裝作是我派人去請的。當旁人瞧不出來嗎?何必多此一舉?你若拿我當妻子,便不會在乎自己是否有失身份,你想來直接來,到自己妻子身邊,又有誰會笑話你?”
謝堯臣靜靜聽著,神色間漫過一絲羞愧。竟是都看出來了……
宋尋月接著道:“我算是瞧出來了,王爺處處自矜身份,哪裡想與我們這些普通人為伍。表哥旅途勞頓又如何,王爺不給他吃飯,他便什麼也吃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