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希文含著笑,故作高深的點了點頭:“你下來聽聽就知道了。”
顧希文對婢女小廝們,禮貌道:“這裡交給我,你們離遠些伺候便是。”
眾婢女小廝點頭,站去牆根底下,遠遠看著。
見他們已經脫開能聽見說話的範圍,顧希文走上前,朝賀小少爺伸手:“下來吧。”
“你先說法子來聽聽。”
顧希文未收回手,對他笑道:“我支開他們,隻是想告訴少爺,府中池子裡滑冰沒意思,得去河道上玩才好玩,你下來,讀完今天的功課,我帶你去河道滑冰,滑個夠,可好?”
一聽去河道滑冰,賀小少爺眼裡立時放出光芒,握著顧希文的手,從樹上跳了下來,忙道:“那你快教我念書,等念完我們就去。”
顧希文衝他笑笑,趁著陽光好,就在院裡坐下,打開書本教了起來,
牆根底下的婢女小廝們看著,不禁感嘆起來:“秀才就是秀才,就是跟咱們不一樣。瞧瞧,這才幾句話,就把少爺給哄下來乖乖讀書了。”
另一小廝大喜道:“我這就去給老爺報喜,顧秀才可比之前的強太多了。”
他們老爺就這麼一根獨苗苗,疼得跟眼珠子似得,知道今日小少爺好好讀書了,指不定一高興就給打賞了呢。
說著,那小廝便跑去找賀譽報喜。
顧希文用滑冰釣著賀小少爺,今日這書,賀小少爺讀得甚是認真。即便很痛苦,但念著河道滑冰,他始終耐著性子讀了下來。
中途賀譽來看過一次,見顧希文笑意溫和,耐心十足的教授,兒子聽得也認真,心下確實滿意,不愧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貼身人,可惜如今年紀大了,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過了十八,便沒了滋味。
賀譽看看後,叫下人們站遠些盯著,不要近前打擾,便自先回房。
賀小少爺,今日足足學了一個半時辰,甫一結束,便纏著顧希文要去河道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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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希文在賀小少爺面前蹲下,耐心解釋道:“河道滑冰,危險,你有這麼多小廝看著,肯定不叫我們去。你聽我的,這幾天都表現好些,咱們就可以說服你爹爹,允許咱們去。”
“你騙我!”怎知賀小少爺變了臉色:“你分明說今日學完就去的。”
顧希文無奈,神色嚴肅了一分,道:“現在真的不成!咱們得了你爹爹同意才行。”
賀小少爺眼裡多了些狠勁,狠狠在顧希文腿上踢了一腳,罵道:“騙子!”
說罷,就自己一溜煙跑了。
一眾婢女小廝追了上去,顧希文看著眾人追逐的背影,唇邊的笑意反倒多了幾分真心。
他不想再來賀府,無論因為什麼!如今既因教書而來,倘若被教的人沒了,那他還有來的必要嗎?
如此想著,顧希文告辭離開了賀府。
而宋尋月,那邊巡完莊子,緊著便去找鍾年。
鍾年那天找到落腳的地方,便給宋尋月送了信,就在林穗穗住所的斜對角。
宋尋月直接讓星兒按照地址去找他,自己在坊外等著。約莫一刻鍾的功夫,鍾年便和星兒一起過來。
鍾年在車外向宋尋月行禮:“鍾年見過王妃!”
“請起。”宋尋月問道:“林穗穗可有異動?”
鍾年回道:“昨晚出去買了一趟菜便回,再未出去過。”
宋尋月點點頭,復又問道:“手底下那五個人,可還好用?”
鍾年笑笑道:“王妃放心,我曾經在營裡帶過一陣子新兵,降得住。”
宋尋月聞言放了心,她就怕其他五個人還不堪用,分不出人手去查賀家和顧希文的關系。
宋尋月對鍾年道:“還有樁事,得交給你們辦。”
宋尋月將查曹莊賀府和顧希文的事告知鍾年,而後問道:“可有難度?”
鍾年答道:“情報而已,我知道怎麼弄到手。”
“甚好甚好……”宋尋月大喜,身邊有可用之人可太好了,希望等外祖家的回信來,這樣的人才她能多一些。
宋尋月對鍾年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林穗穗的事也千萬別耽擱。”
鍾年應下,宋尋月便叫星兒上車,關上車門,回了王府。
而宋尋月所做的這一切,在她回到王府之前,已經原原本本的進了謝堯臣耳中。
謝堯臣才起沒多久,還在懶懶的泡熱水澡,聽完這一切,謝堯臣在浴桶裡連連咋舌。
一個將死之人,怎這般能折騰?
莫名其妙又要查什麼曹莊賀府?行,她查,那他也查,就讓他來瞧瞧,這賀府哪裡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第33章
他的王妃雖蠢,但善。
宋尋月和鍾年見完面, 回來時已是下午。
錯過午飯,回嘉禾院後, 她讓寄春讓廚房簡單準備了些吃的, 和星兒一起用了些。
今日驟然見著顧希文,又牽起前世一些回憶,再加上心裡存著賀府和林穗穗兩樁事,宋尋月這一下午心情都不大好, 吃完後便隨便挑了一本書來分神, 但坐了一下午, 也沒看進去幾頁。
入夜, 和星兒寄春吃完飯後在院子裡走了走, 便早早沐浴歇下了。
夜裡,宋尋月這一晚都睡得不安生,夢裡一會兒是前世的事, 一會兒是小時候在父親面前, 始終無法為自己辯白的絕望, 一會兒又是謝堯臣不自量力奪嫡再次被皇帝厭棄的畫面……
總之這一晚,宋尋月睡的極不安生,不是過去的陰影,就是對未來的擔憂。
在她塌邊打地鋪的星兒,在曹莊就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下午心裡一直擔憂著, 晚上睡得也淺, 自是覺察到宋尋月這一夜翻來覆去的折騰。
第二日, 宋尋月醒的比平常晚一點, 剛醒來, 就感覺腦仁有些疼, 連帶著眉骨,眼眶都疼,就是沒睡好那種疼。
從榻上坐起來,她便伸手揉太陽穴。
星兒見她醒了,揭開簾子,關懷道:“小姐昨日在車上開窗,是不是著了風,身子不舒服?”
宋尋月搖搖頭:“沒有,就是想著一些事,沒睡好罷了。”
星兒憂心道:“那我給小姐用茯苓、酸棗仁、首烏藤磨些安神粉,這幾日每晚衝泡了給小姐喝些。”
宋尋月看著她笑笑,點頭應下,從榻上下來。星兒喚了人進來服侍宋尋月梳洗更衣,便去廚房吩咐傳飯。
兩日後的夜,謝堯臣那邊先來了關於賀府的消息。
消息送來時,謝堯臣正爬在羅漢床上看話本,他在腋下墊了個枕頭,書放在枕頭前,書前又放了一小碟松子,眼睛看著話本,手伸出去剝著松子,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內容,唇邊笑意頗有些輕佻曖昧。
辰安進來,行禮道:“王爺,賀府的事已有結果。”
“嗯……”謝堯臣眼睛沒離開書,敷衍著問道:“賀府怎麼了?”
辰安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俯身在謝堯臣耳邊低語了幾句。
謝堯臣聽罷,臉色一變,注意力一下就從書本上被拉了回來,側身,撐起半個身子,震驚半晌,隨後低低罵道:“畜生……”
辰安接著道:“賀譽是京兆尹賀名的胞弟,名下有四個莊子,二十年前花錢捐了個員外,平常住在曹莊別苑。那賀譽是個謹慎小心的,有部分少年少女,都是通過其父母或其他親眷允許,才帶去府上,賀譽會給予對方家人物質方面的補償。”
“還有父母?”謝堯臣眸色狠厲。
辰安低低眉,輕嘆一聲,方才道:“好幾家,都是父母或聾或啞,不知孩子在賀府發生什麼,隻當員外待他們家好,還感恩戴德。”
“砰”一聲脆響,本在謝堯臣書前的那碟松子,被他狠狠打飛出去,碟子重砸在對面桌角上,應聲而碎,滿盤的松子散落一地。
謝堯臣起身在羅漢床上坐下,雙手平撐著膝蓋,胸膛大幅的起伏著,牙根緊咬,連帶著下颌至脖頸處青筋,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