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成天伺候達官顯貴,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早已拿捏穩妥,自是不會說任何可能引起人家夫妻矛盾的話,便隱去謝堯臣生氣那部分未講,隻說結果,道:“王爺沒說什麼,隻是自己又點了一份。”
居然什麼都沒說!宋尋月心間不禁對謝堯臣有些刮目相看,果然如辰安所言,他們王爺不會苛待人。自己劫了他的菜,他居然未置一詞。
宋尋月抿唇輕笑,若是如此,那她基本明白了,隻要日後不挑戰到他真正的底線,自己的日子會過得非常寬松。
果然啊,一個本性善良的人,便是折騰人,也不會真正傷及你。就那成親這件事來說,同樣是對妻子失去感情,一個惡毒的人,或許會將事情做絕,殺妻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一個善良的人,即便他已經不喜妻子,但因其心軟,會思己及人,哪怕分開,也會主動補償亦或承擔大部分過錯。
宋尋月再次看向店家,接著問道:“王爺還在雅間嗎?”
店家道:“王爺已經走了。”
宋尋月微訝:“這麼快吃完了?”
店家點頭。
宋尋月起身,既然王爺走了,她便也走吧。說著,宋尋月便喚了星兒,一同往外走去。
怎麼還沒走幾步,卻忽地被店家叫住:“王妃娘娘。”
宋尋月駐足回首,不解詢問:“怎麼?”
店家攤開賬本,對宋尋月道:“王爺剛才離開時說,今日的飯錢,您付。”
星兒立時瞪大了眼睛,隨即滿眼焦急,眼風不斷在宋尋月和店家之間看。
宋尋月詫異道:“不是記在王爺賬下嗎?”這類達官顯貴,在京裡銷金的地方大多是那幾個固定場所,基本都是記賬,每月再由店家上門去清賬,怎麼謝堯臣要她付賬?
店家笑笑道:“通常是如此,隻是今日王爺特別吩咐,說是王妃您付。”
一般情況下,若無特殊吩咐,都是記賬在名下,每月再過府清賬。但若是有特殊吩咐,比如誰誰誰請客,再比如哪天哪位請了客不想讓家裡知道,便會單獨清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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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今日已經吩咐過,這頓飯王妃付,他們便不能將這賬寫進王爺名下,以免去清賬時得罪了人家。京裡這些顯貴又都相互之間通氣,一旦得罪了誰,怕是大部分客源便沒了。
宋尋月聞言捏帕子的手都緊了些。好你個謝堯臣,剛還覺得他人不錯,轉頭就在這兒等著她!就說呢,這小心眼的紈绔怎麼可能未置一詞。
幸好她今日帶了一張銀票在身上,不然豈非要丟大臉。
宋尋月在店家面前,不好流露真實情緒,面上撐著得體端莊的笑,問道:“共計多少?”
店家看了看賬本,頷首回道:“回王妃的話,共計四十兩。”
四十兩!宋尋月隻覺呼吸一滯,手筋都有些麻。
一旁的星兒都快哭了,四十兩!他們主僕從小姐十歲那年開始,一直到小姐出嫁,六年,總過花銷十三兩半。這一頓飯,居然吃掉四十兩!
嗚——
星兒心上像有隻大手在狠狠的抓,將她的心翻來覆去的在手心裡撕扯,好痛!
宋尋月身為王妃,即便心已經在滴血,但面上還是強撐著得體的笑意。
她現在是有錢了!可她從來沒幹過一頓飯就花四十兩的“勾當”,多……實在是太多了……
宋尋月深吸一口氣,強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旁敲側擊的向店家問詢:“王爺平常來也吃這麼多嗎?”
店家笑笑道:“菜品還是之前點的那幾道,但王爺額外打包了二兩我們店的松鶴酒。那酒是我們店的招牌,陳年老釀,一兩便是十兩銀子。”
故意的!絕對故意的!這一刻,宋尋月恨不能將謝堯臣踩進泥裡,再狠狠跺上兩腳。
今晨出門時,為了防備父親和孫氏發難,她特地帶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在身上。當時隻是想著,錢是個好東西,任何時候缺不了,便防備帶上了一張,沒成想這麼快就得破財。
宋尋月隻好從袖袋中取出那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店家。
好好的五十兩,馬上就得變成十兩!哎,好心痛。幸好,還能剩下十兩。
店家雙手接過銀票,一見上書五十兩,立時喜逐顏開,連忙眉飛色舞的行禮道:“嘿,謝王妃娘娘賞!”
宋尋月:“???”
賞?不找錢嗎?
眼看著店家將那五十兩痛快的塞進袖口,勾了賬,隨後彎腰欠身道:“王妃娘娘慢走。”
宋尋月心上像被狠狠剜了一刀,她怎麼忘了?人家達官顯貴,都是要給賞錢的。而且像謝堯臣這種紈绔,平常肯定沒少給,不然人家店家怎麼會這麼自然的以為多出來的就是賞錢。
更可能的是,她現在是王妃,這錢沒法兒要!哎……她的十兩銀子!
一旁的星兒險些厥過去,五十兩啊!整整五十兩!換從前她和小姐能活二十年!嗚嗚嗚……有錢人的生活她不配。
宋尋月心都在顫,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向店家問道:“除了今日,王爺平常吃飯,都是記賬的嗎?”
店家點頭:“正是。”
宋尋月道:“松鶴酒一壇有幾斤?”
店家回道:“二斤。”
宋尋月暗自盤算,一斤十兩,十兩便是一百兩,二斤就是二百兩銀子。
宋尋月忍著一肚子怒火,對店家道:“取一壇來,記王爺賬上。”
店家連忙點頭,不多時,就取來一壇松鶴酒,遞給一旁的星兒。星兒早已頭暈眼花,自看著那五十兩給出去後,她已失神,神思恍惚的接過了酒。
宋尋月帶著星兒離開松鶴樓,看著不遠處的王府馬車,宋尋月心下連連冷笑,不是愛喝嗎?今兒讓你喝個夠!
第26章
“這頓飯王妃吃得可還喜歡?”
宋尋月憤憤的看著馬車,拍拍一旁的星兒,喚道:“星兒。”
沒有回應,宋尋月又喚:“星兒。”
還是沒有回應,宋尋月隻好轉頭去看。正見她家星兒,手裡抱著酒壇子,眼睛看著地面出神,整個人臉色發白,恰是一副神思潰散的模樣。
宋尋月見此委實心疼,她是重生的,縱使早已做好這輩子要“及時行樂”的打算,今日損失這五十兩心都有些顫。何況她家一直省吃儉用,精打細算的星兒,一下損失五十兩,這打擊對她不是一般的小。
宋尋月隻好止了步,伸手摸摸星兒的臉,再次喚道:“星兒!”
“嗯?”星兒這才回過神來,不明所以道:“小姐?”
宋尋月輕嘆一聲,安撫道:“今日確實損失多了些,但其實咱們今日,得到的更多。”
星兒尚不知今日宋府裡發生的事,畢竟當時屋裡隻有他們幾人,連宋瑤月都沒叫進來,出門後她和謝堯臣又立馬上了馬車,自是還未來及告知她謝堯臣扣下嫁妝的事。
星兒眉心緊緊鎖著,不解道:“小姐為何這般說?”
宋尋月低聲道:“宋瑤月剩下那些嫁妝,王爺沒送回去,今日在宋家做主,將嫁妝也換了。”
星兒愣了一瞬,隨即面上掛上不敢置信的驚喜:“那些嫁妝都歸小姐啦?”
宋尋月抿唇笑,點點頭,輕快的“嗯”了一聲。
“呼……”星兒長長籲了一口氣。二小姐那些嫁妝,那天她陪小姐一起清點的,銀兩、黃金、首飾、瓷器、珊瑚……總價值兩萬兩左右,還不包括田產鋪子,這些每年都有進項的收入。
現下居然都歸了他們小姐!
星兒心顫的厲害,今日她也算是經歷過大喜大悲的人了。心間忽地升起些雄心壯志,對宋尋月道:“好!小姐,您放心,日後奴婢努力出息些。”絕不能再為五十兩險些丟了魂魂。
宋尋月點點頭,拍拍她的手,再次看向馬車,吩咐道:“星兒,等下你就在跟在車外,隻要我喚你,你就把這壇酒給我。若我沒喚,就回府再說。”
星兒抱緊酒壇子,鄭重應下。
叮囑好星兒,宋尋月這才帶著她,繼續往王府馬車那邊走去。那看向馬車的眼神裡,多少帶著點視死如歸的堅定。
星兒在一旁瞥見,莫名從她家小姐身上,感受到一些和從前不一樣的氣息。她和小姐從前生活在那麼令人窒息的宋家,小姐臉上的神色,大多平靜如一灘水,偶爾笑笑,也是勉強的很。